第10章 艾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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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邓曼约好请客的日子,她明天就要飞去中部。
南方真正入秋,夜风凉凉,很是舒爽。
太阳村经济圈活络不少,主路摆起许多流动摊,吃喝穿用皆有,活脱脱一个小夜市。
在等徐光禹的间隙,邓曼拉着陈艾去看小饰品。
“明天回去就有同学聚会,我要穿黑色那件小礼裙,你说我搭什么耳环好?”
陈艾看了一圈,指向一对菱形贝母耳钉,“就这个吧,黑裙低调,贝母亮彩,两相辉映。”
邓曼试戴,照镜觉得满意,说就定这个。
陈艾也挑了发卡和皮筋,偷摸把账付了。
邓曼说她见外,她讨巧地笑,让人无法指摘。
徐光禹打电话说十分钟后到,两个女生继续逛。
小摊位都是自主占的,没有规划,一会一个油炸摊烧烤摊掺在里面,闻着孜然和辣酱的香气,勾得人馋嘴。
邓曼买点话梅那些,当做旅程消遣。她拈一颗喂陈艾,陈艾酸得眼睛皱一起。
“哈哈!酸点没关系,等会能多吃点。”邓曼笑道,自己也吃了一颗,同样酸倒牙。
没多久,徐光禹来了,还带来一瓶梅子酒,“度数很低的,适合女生喝。”
“我们徐技术员有心了。”他处事圆滑,邓曼欣赏这份细心。
饭局定在私房菜馆,邓曼跟前台老板娘交涉。
吃饭的人多,厅内就剩张靠墙的桌子,旁边是通往后厨和卫生间的走廊,人多来往不方便。
可也没得挑了,邓曼确定好菜色,带路到角落那张桌,招呼两人坐下。
陈艾在邓曼旁边位置坐好,徐光禹看这边好几眼,像有话说。
邓曼询问:“徐技术员,怎么了?”
“就……”徐光禹摸摸耳后,指此时的坐位,“上菜的位置不太安全。”
邓曼一听就明白了。
因为桌子在角落,靠墙里面有点狭窄,而外面四张凳子中,她们坐靠一起,上菜恰好经过陈艾位置。
所以陈艾只能到徐光禹身边坐,所以他才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那陈艾坐对面去吧。”邓曼说。
“嗯。”
陈艾也不觉得有什么,坐在徐光禹身旁,神色如常地开始拆餐具。
倒是一向洒脱惯的徐光禹,有点手脚不畅的感觉,拆个餐具哐哐铛铛的,茶杯滚开去。
即将掉落之际,陈艾接住了,轻轻放在他餐盘上。她倒茶水,顺带帮他也倒上。
徐光禹愣了愣。
她提醒:“过一遍水,要干净点。”
“哦哦哦。”徐光禹点头,还没喝酒耳畔先红。
没多久,外面的露天摆桌也坐满了人。后厨可能忙碌,上盘白切鸡和叉烧,就一直没下文。
这家店太火爆了,每次来都得催菜。邓曼放下酒杯要起身,陈艾压手势,说:“我去就行,你们继续喝。”
陈艾走到前台,手比划,说自己的需求。
老板娘从酒水单里抬头,竖耳“啊”了两声。
菜馆有两个卷闸门,全都拉开了,四外通风,声音全糅一起,嘈杂又混乱。
没听清呢,又怪忙的。
“我说……”陈艾趴近了台面,“菜上慢了,麻烦帮5桌催催。”
这时来人要啤酒,老板娘转身拿起一扎,放到台面上,低头边记边回:“知道了,5桌催菜,我这就去后厨问问,你先等等啊。”
陈艾点点头,正转脚,被一惊一乍的一声“诶”,喊住。
“细妹仔!”
她眼神还没到那人脸部,听这剌嗓的一声,瞬间回忆起一张脸。和眼前人,关系密切的一张脸。
“嗯,”陈艾温吞地应,“怎么了?”
梁三发自来熟,“好久不见了啊!”
大半夜,大清早的,在围墙外喊,哪门子见。
陈艾客客气气的表情,略微解释:“我上大夜班,不住宿舍。”
“哦~”
梁三发恍然,眼光从眼前转到身后。发觉梁有靠着椅背,坐姿疏懒,眼角却斜得贼精神。
“那没事我就走了。”
梁三发一直注意梁有,人妹仔才挪个脚,他那身板走电似的抖直了。
就顾耍帅吧!梁三发恨铁不成钢地想。
“诶诶!别走啊!”他上前两步,手作势拦了拦,“要不去我们那桌坐坐,都是熟人。”
谁熟啊!陈艾心底在喊。声一出,仍是和和缓缓,“不了,我跟同事一起。”
“你同事在哪?喊过来凑一桌,刚好热闹。”
她不指明,梁三发就梗脖子瞧,直到一个男人走过来。
“陈艾,怎么了?”
徐光禹站到陈艾身侧,再打量眼面前陌生的男人,脚上前半步。
陈艾在后面说:“没什么事,我们走吧。”
梁三发又挽留地“诶”了声,徐光禹将身后挡得严严实实,警戒地盯着他。
梁三发瞥了眼这个长得正派的男人,不屑地撇嘴。
论长相,还是梁有那种颓废挂,更独特,更有气质。
梁三发想着,扭头去寻找认同。
然而梁有正夹起一根菜心,悠闲地与之对视;龟公一脸看好戏地举杯,向这处敬酒。
这两人……梁三发抱起台面那扎啤酒,装腔作势地瞪眼徐光禹,才走。
回到酒桌,梁三发泄愤般掷下啤酒,震得桌面抖晃,菜碟荡了几下。
他磨着牙齿呲了声,“我是为了谁来着。”
龟公好笑道:“空手而归啊!”
“你行你去!”
“能耐得你。”龟公吃起菜。
“我就能耐!”梁三发挤眼神,卖关子似的瞟梁有。
梁有吃菜吃饭,事不关己,一脸淡色。
“我打听到细妹仔的名字,叫……”梁三发特意拉长腔调,睇紧梁有的面部表情。
腔调拉了许久,龟公体谅地给他倒杯啤酒。
直到梁三发险些给憋断气,梁有才投个眼角。不知是关心他,还是关心名字。
不管哪样,梁三发心里都舒坦。他喝完一杯啤酒,舒畅地道来,“她叫陈艾。”
“chenai,尘埃?灰尘?”
梁三发怒送龟公一个‘滚’字。
“可能是耳东陈,ai啊……”他调笑地看梁有,“爱情的爱吧。”
梁有清淡的脸色,终于被这番胡诌,给裂出一丝笑意。他抽出根烟,将烟盒摔三发身上,“嗱嗱声滚!”
饭馆门边有座半人高的灯牌,梁有走到后面,冷风的触感轻了些。他掩着打火机点烟,吸上一口,才斜斜地倚靠墙柱。
这个位置很好,他仗着个儿高,视线轻易透过人头攒动的饭厅,直达尽头那桌。
就见她手端起碗,菜只夹面前,不越位不埋头。
梁有偏头吐掉消散无几的烟雾,再继续看她进食,颇觉趣味。
吃个饭都累规矩,怪不得总用表面微笑对人,把内里裹得密密的,‘假‘得很。
梁有实在不想分散注意力,但旁边男人殷勤到数次出现在视野。那张长满阳光的脸,意图都写在发亮的眼睛里。
扎眼,难看。
他们这些上“夜班”的,最不喜欢闪耀的,端端正正的东西。
风大,烟烧得也快。
梁有扔掉灼到手的烟蒂,没动身,凝起目光,看得更仔细了。他视力极好,盯着那张白皙的小脸。
她神色平平常常,对同伴微笑说话,他眯眼细看,她的脸颊、耳尖皆是纯白色,丝毫没有波动的异样。
梁有念起那个艳阳天,她红透了的脸,慌张的神色。
他心头一阵痛快。
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
梁有笑了笑后,目光倏变,收起了玩味的表情。
陈艾今天穿件米色外套,牛仔裤帆布鞋,很普通的打扮,也没带包。
至于为什么被小偷盯上,大约是因坐下而敞开的衣兜口。
小偷半边身子缩在墙后,眼睛乱睄,手指悄无声息伸出。每回有人经过又缩回,假装走去上厕所。
已经来回两趟了,毅力真值得称赞。
梁有站直姿势,继续旁观。
第三回,小偷整个身体暴露,脸盘放低,眼梢瞟着。他算准了脚速和手速,两步一过,钱包稳夹在指间。
梁有心底嗤笑,鄙视阳光脸男人警觉性差。
小偷手放进外套内,缩头缩脑地降低存在感,选了人多的门头走出去,就要消失在转角。
“三发!”
梁三发一扭头,对上梁有眼神,立即弹跳起来。
龟公一看气氛不对,也绷紧神经,什么都不问冲出去。
两人分路围堵,几分钟后押个男人回来。
这边人多,梁有走到蒲桃树下。
小偷不明就里,一到地方就开始讨饶,“我挨都没挨几位大哥,怕不是揪错人了啊……”
梁三发也不懂,用眼神问梁有。
梁有身形隐没树影下,声调凉凉地传来,“钱包。”
小偷眼神一慌,立马老实地掏口袋,“我这,这这……也是无心之失,不知道那位姑娘跟大哥们的关系,下次不敢!下次不敢了!就放我这回。”
梁有走过去,抽出钱包,在衣服上擦拭。足足擦了两分钟,看得小偷直怂得咽唾沫。
小偷在这片混久了,认出眼前的男人。他们是赌场打手,为争地盘一言不合就开片,他这个小身板不够劈。
小偷浑身抖了抖,颤着腔喊:“我不敢了,放过我这回吧,以后不在这片‘伸手‘了,不出现在大哥们面前……”
梁有眉头越拧。
小偷腿脚发软,低嚎:“我离开这!不混了!我改过自新……”
什么鬼!梁三发越听越离谱。
“我潜心悔改,我对不起那位姑娘,我以后绕道走,再也不行偷窃……”
龟公看到梁有颔首,送开手劲。
小偷猛一脱离钳制,还十足愣了愣。
梁三发上前拍他脑袋,“睇清楚,认清人,再下错手就唔是咁好讲话啦!”
……
三人回私房菜馆,他们位置已经被翻桌,坐上其他人。
“叼!”梁三发啐了口,跑去跟老板娘理论。
是熟客,这事也是自家理亏,老板娘重新安排座位,送菜送酒,好歹安抚下。
座位就在陈艾隔壁,梁有大剌剌将钱包搁在桌面。
上完第一个菜,她还丝毫没发觉。
他觉得好笑,这警惕性专用来对付‘好人’了。
做贼的脚程快,梁三发和龟公刚刚把肚子追空了,两人闷头吃。
梁有指尖敲在钱包布料上,若有所思。既然失主不要,那理应由拾到者处理。
他就在陈艾的视线范围内,拉开钱包拉链,里面有卡和现金小票。略略看一眼,现金两三百,atm票据还厚点。
那张身份证引起梁有注意,他拉出来,先是看到张青稚的面孔。再看名字,陈艾。
放好,拉上拉链。
梁有怡然自得地敲桌边,梁三发和龟公同时抬头。
“乜啊!”
“做乜?”
……
“是艾蒿的艾,一种有独特气味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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