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 上最后一碗酒

“老哥见外了。”张子凡笑了笑，道：“回去请我喝酒！”

　　壮汉重重点头，看了眼黄希儿，又抱了抱拳，便先行离去，自家的兄弟还在后头，和遭遇苦难的媳妇重逢呢。

　　清白被毁，这件事情对嫂子的打击必然极大，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大哥，你说那少侠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这么厉害。”斗笠汉子问道。

　　壮汉摇摇头，“我哪里会知道，这等神仙，想必已经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年轻了。”

　　“啥意思.....”斗笠汉子沉吟片刻，忽然“哦”一声，恍然大悟，这小子的修为与年纪实在是太过不符，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其实是一名修道已久，成仙后返老还童的老神仙。

“大哥，你说他是什么境界？”

　　“这我哪知道，你大哥也是头一回见神仙啊....”壮汉揉了揉太阳穴，一想起昨天在酒桌上，自己和老神仙吹的那些牛逼，他的头就开始痛。

　　.......

　　张子凡背着一直不愿意下来的黄希儿，慢慢走向山道的那边。

　　胖子可不如张子凡那般，又是御剑飞行，又是飞檐走壁的，需要一步步从山上下来。张子凡便在路口等了他一段时间，终于见到了他的身影。

　　“张张张...张公子。”胖子抹了抹口水，说话都结巴了。

　　张子凡哑然失笑，道：“带路，老黄在哪里。”

　　胖子微微点头，他自然知道张子凡指的是什么。

　　接着往北又走了一段距离，一路上，张子凡问东问西，大概都是关于这一年来，山寨上的琐事，不敢直接去问黑袍人的事情。

　　胖子便有一样答一样，“公子你这么一说倒是奇怪，我们山匪一般来说，不用大帐篷，但那头儿不知道为啥，非要在那边搭一个营帐，跟行军似的，奇奇怪怪。”

　　“而且我们寨子里有个传闻，那就是头儿养了一只妖怪！”

　　“养妖怪？”张子凡皱眉道。

　　胖子微微颔首：“夜里巡逻时，我经常走过那边，听到帐篷里有奇怪的声音，有一次他们在吵架，我听得老爽啦，那个奇怪的声音.......”

　　胖子还要再说，却已经被张子凡拦住了，再往下面，恐怕就涉及了不能说的部分。

　　是会弄出人命的。

　　“之后再说，已经到了。”张子凡微笑着指了指前方的路，仔细一听，已经有潺潺流水声，从前方传来。

　　三人加快了脚步，一条河流，出现在三人面前。

　　张子凡问道：“你可还记得，老黄是在哪里被丢入河的？”

　　“大概便是这里了。”胖子指着前面，神情悲怮，“那帮畜生，直接就把黄老大扔了进去，就算扔的地方在这，也是刻舟求剑，真正的老黄，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没关系的。”张子凡笑着摇摇头，取下腰间的酒葫芦，猛地灌下一口。

　　“老黄走过十几年的江湖路，你们或许看不出来，他这人啊，最喜欢江湖，也最向往江湖，男儿至死是少年嘛，若不是有你们这些牵挂在，他恐怕早就舍了寨子去了。”

　　胖子道：“张公子这也知道？”

　　“当然知道。”张子凡笑意温柔，不知从何处取出酒杯，将酒满上，道：“他爱喝酒，就爱江湖。”

　　胖子笑了：“我也爱酒，那看来我也喜欢走江湖！”

　　“不一样的。”张子凡轻声喃喃，一挥大袖，满被子的酒，在大江面上，一洒而尽。

　“老黄，喝酒！”

　　话音落下，他自己猛灌一口，喝完后长叹一声。

　　“好酒！”

　　“老黄头你不出来，我就不给你了。”

　　“不给你了。”

　　张公子...这就醉了？

　　胖子傻傻地看着这个摇摇晃晃，眼神迷离、胡言乱语的青衣少年，心道没道理啊，一年前他来山寨的时候，酒量也没这么差劲。

　　许久之后，大江都仍然没有回应。

　　“老黄没有飘到哪里去，只是他，再次回到了江湖，融入了江湖。”张子凡轻声一笑，将葫芦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说好不给你喝，那便真的不给你喝了！

　　趴在他背上的黄希儿呆呆地望着河水，望着自己父亲下葬的地方。

　　他只是再次回到了江湖.....眼泪不可控制地夺眶而出，她连忙擦去眼泪，闭眼的前一刻，忽然看到了什么，等再次睁眼时，却又恢复了原样。

　　她看见，湍流不息的滔滔江河，竟然有一瞬间，被一分为二，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将河水两边都隔开了。

　　一剑断江。

　　再三确认，河水并无异样。

　　黄希儿揉了揉眼睛，真是的，都哭得出幻象了。

　　张子凡晃一晃酒葫芦，笑道：“要下来给你爹敬酒吗？我恰好留了一口”

　　闻言，黄希儿看看张子凡，又看看酒葫芦，抿着嘴唇“嗯”一声。

　　张子凡轻轻将她放在地上，把酒葫芦按在她手里，“这可是孔家山庄的桂花酿，稀罕着呢，你可得省着点。”

　　就孔雨星那抠门玩意，估计下次去找他，最多也就能忽悠道几杯桂花酿，想像之前那般一坛一坛地拿，怕是不太可能了。

　　黄希儿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应了句：“好。”

　　接着，她一个人走到江边，望着滔滔江水，川流不息，望着自己父亲最后的归宿，她没有哭，反而是久违地笑了。

　　自从落到那个恶魔手里，这是她第一次笑。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打开塞子，将剩下的一点酒，全部倒进河里。

　　“爹，喝酒。”

　　酒已尽，她便一直站在河边，不说话，也不离开，张子凡和胖子默契地没有过去打扰她，而是将胖子拉到一边，问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胖子思索了一阵，道：“我和希儿都没地方去，要么干脆跟着张公子你算了，我们三人，结伴行走江湖。”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胸脯。

　　张子凡却是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带着你们。”

　　“为啥？”胖子不解道：“我修为是一般，但我好歹也算会些功夫，不会拖累你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就刚刚那些山匪，我一个人能打三四个呢！”

　　张子凡还是摇头，接下来他要进问心塔，之后究竟是福是祸，还完全不清楚，就算能够躲过这一劫，未来还有千千万万的危险需要他去渡过。

　　从这一次历练大会之后，张子凡终于明白，因为自己老子的关系，外面似乎老是有人想要害他，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们会危害到他身边的人。

　　可能，他就必须是一个孤家寡人吧。

　　张子凡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离开小玉峰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和师兄师姐打招呼，来到这里，自然也不敢将胖子和黄希儿带在身边。

　　“可，我们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为了讨好那伙山匪，公子也不是不知道，这一年来，我是啥也没剩下，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倒是无所谓，可这小姐要咋办嘛。”

　　“再说了，现在让她离了你，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胖子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忧心忡忡地看向黄希儿。

　　张子凡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但我要做的事情，带上你们确实不太方便。”

　　闻言，胖子也只好回应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一直坐在远处，等待黄希儿与父亲告别，张子凡闲着没事，便在原地修炼真气，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黄希儿如雕塑一般的身子才挪动回头，朝张子凡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张子凡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慢慢走到了黄希儿的身边。

　　“我这酒，你爹肯定爱喝。”张子凡淡淡地道。

　　“是啊，我听见我爹说了，说他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黄希儿笑着，江风温柔，她不断地用手拨弄额头两边被风吹散的青丝，眯着眼迎着阳光，笑道：

　　“谢谢你。”

　　张子凡“嗯”一声，坦然受之。

　　“我被那个畜生关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一年，每天看到的风景，只有窗前的几米地，本来，我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爹，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值得我留恋。”

　　“爹挑了一个好地方，因为他，我才能想起来，原来这个世界还能这么美丽。”

　　黄希儿亭亭立着，天边的云霞被揉成一块块扔进水里，秋色烧红锦江堤，云与水与天同色，云海生涛。

　　“你爹不想你死的，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张子凡缓缓地道：“老黄头，他这一生最爱的只有两样，江湖和你，对了，你不是想练剑吗？”

　　黄希儿笑了笑，道：“不是所有愿望都要成真的。”

　“再说，那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的白日梦而已，倒是你，真厉害，那时候好像用剑还跌跌撞撞来着，现在竟然都是能御剑飞行的剑仙了，说实话，刚刚飞起来那会儿，我是真的害怕，但还好有你背着我，不然我铁定是掉下去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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