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盘算”

夜幕降临。

        “小年阿，别忙活了，快来吃饭吧。”乔梅端着出锅的最后一盘菜放到餐桌上。

        “阿姨，我把这桌收拾好就来。”时年应着，加快了收拾餐盘的速度。

        “行了，给我吧，你快去吃饭。”陆清溪给邻桌客人上完米线，接过时年手上的餐盘。

        “来来来，小年，尝尝我做的菜。”乔梅给她盛了米饭。

        “谢谢乔阿姨。”

        “不客气，快吃吧。”乔梅又拿了双筷子递给她，“你说这天也太热了，我得把风扇开大点儿，哎，本来打算今年装上空调，可每天忙得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时年勉强笑笑：“等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装也不迟。”

        “也是，只能这样了。”乔梅夹了几块红烧肉到她碗里，“来，快尝尝怎么样，上次清溪就说我做的又咸又腻，这回我还特地研究了下做法，来，小年，快尝尝。”

        在乔梅的炙热期盼目光下，时年吞下一块红烧肉，“味道怎么样？”乔梅眼睛闪着期待。

        时年连连点头，“好……好吃，很好吃。”

        “哎呀！这回可算弄对了，我尝尝。”乔梅拿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嗯～可以，这细腻的入口即化，总算没白费我工夫。”

        “臭美什么呢？”陆清溪收拾完，手里拿着碗筷坐了下来。

        乔梅得意的指着一盘红烧肉，“看看，经过我这回精心的改良，味道终于对了，小年都说好吃呢。”

        “是吗？那我尝尝。”陆清溪也夹了一块，细细品尝了下，“是还不错，跟上次比可算太好吃了。”

        “切，你妈我什么时候做菜不好吃了，上次纯属意外。”乔梅又拈了点青菜放到时年碗里，“小年阿，吃点蔬菜解腻，多吃点啊，我怎么看你脸色这么不太好呢，营养不良似的。”

        “谢谢阿姨。”时年局促的道完谢，看着乔梅对自己关爱的眼神，不知怎的，鼻间一抹酸涩就泛了上来，她连忙低下头，埋头吃米饭。

        期间，乔梅又连给她夹了好几回菜，她都暗暗掐着自己，才压下自己颤抖想哭的声音。

        “谢谢。”时年的声音越来越低。

        或许是乔梅也瞧出有些不对劲了，她放下碗筷，“哎呦，吃饱了，撑死了，你们俩慢慢吃啊。”乔梅悄悄给陆清溪使着眼色。

        “昂，行，我们慢慢吃。”陆清溪冲她眨眨眼予以回应。

        乔梅拿着电动车的钥匙，“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奶奶和清朗这会儿估计还没吃呢，店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俩了阿。”

        “行，放心吧，妈。”陆清溪大声回应着。

        米线店门口闪过一瞬车灯明亮的光线，乔梅骑车走了。时年揪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儿，但她还是低着头，一副专心吃饭的模样。

        “行了，吃不下就别吃了。”陆清溪的声音从头顶越过。

        于是时年放下了碗筷，站起身，声音闷闷的：“你还吃吗，我收拾碗筷。”

        陆清溪挡住她收拾的手，“吃阿，我还饿着呢，你先坐下，不着急收拾。”他将时年按回座位。

        “哦。”

        于是时年开始盯着桌面发呆，目光呆滞。陆清溪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他故意咳嗽了两声，可人还是没有反应，无奈，他只好喊了声：“时年！”

        “阿？！”这回有反应了，时年瞳孔震了震，身体也跟着抖了个激灵：“你吃完了？那我……我收拾一下。”

        “没呢。”陆清溪冲她笑笑，“就是想问问你，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没什么事儿。”时年眼神左右不安的摇摆着。

        “连我也不能说吗？”陆清溪目光中透着失落。

        “不是的！”时年反驳道，可下一秒对上陆清溪执着的眼眸，她顿时泄了气一般。

        垂下头，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你慢慢讲，想说什么都可以。”陆清溪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鼓励。

        时年沉沉舒了口气，开口道：“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前我虽然有时觉得很累很累，但每次回到家，看到时方海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我会有一种踏实感。”

        “只要我唯一的亲人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了，不管他这个人是怎样的，我就很知足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时年顿了顿，声音充满愧疚。

        “我开始觉得时方海不算一个好的爸爸，我开始埋怨他，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和身边同龄人的差距，我也开始迷茫自己的未来，而这些，他都不会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不知道在他心里到底什么更重要，或许，我只是他生命中一个意外的出现。”时年低垂着脑袋，表情颓丧。

        陆清溪安静的听着，眉头轻蹙。

        “他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了。”时年艰难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没看见陆清溪脸上一瞬间惊讶的表情。

        “她有个女儿，昨天也在我家，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在一块吃饭，你知道吗，陆清溪。”时年抬头看着他，“他们真的很像一家人，而我是那个多余的，我也想假装什么都没事发生的样子走进去，可是就在我想跨进去的时候，我想到了我妈。”眼泪在打转，时年眼角红了一片。

        “我不能接受她，因为我妈还在！我妈会回来的，只要我能撑到她回来的那一天，我就和其他人一样了，我也会有个健全的家庭，我也有妈妈了，我不能接受她，陆清溪，你……知道吗？”时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然后眼泪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嗯，我知道。”陆清溪低沉着声音，手边抽出纸巾递给她。

        时年狠命的抽噎着，想止住哭泣，因为过于忍耐她肩膀不住的抖动着，她擦了眼泪，纸巾被浸湿的不成样子，陆清溪又递给了她一张后，索性将整盒纸巾放在了她面前。

        “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出来吧。”陆清溪温和的说。

        时年眼角被她用纸巾擦得生疼，她迷蒙的抬眼看向陆清溪，少年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理解与温柔，她竟然读懂了。

        接着，她没有再像过去十几年一样，每回想哭的时候，都强烈压抑着自己。她好像终于找到了地方，可以大大方方的哭了，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用怕吵到时方海。

        起初，她呜咽的声音很小，到后来逐渐变大，最后直接变成嚎啕大哭，她甚至都已经看不清陆清溪是不是还坐在对面，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想好好大哭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时年哭泣的声音若有若无，最后好像是哭累了，完全停了下来。只是身体反应还是一抽一抽的，像受了很大委屈。

        她的视线完全清晰了起来，这才发现陆清溪一直坐在对面没动。窘迫感立刻遍布全身，她这才后知后觉，刚刚自己做了一件多年丢人的事儿。

        “现在有没有觉得好点？”陆清溪问。

        “嗯。”她眼红的像兔子，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眼前突然出现一条白色的湿毛巾，时年惊鄂的抬起视线。“擦擦吧，舒服点儿。”陆清溪比划指着她哭花的脸。

        “谢谢。”声音又尖又哑。

        用冰凉凉的毛巾敷了会儿，时年觉得终于找回了些理智。她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时，陆清溪正在做店里的最后卫生清理工作。

        “陆清溪。”

        “嗯？”正拖地的陆清溪回头。

        “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正在出租的房子啊？”时年问。

        “你要搬出去？”陆清溪放下手里的拖把，走了过来。

        “嗯。”时年点点头，“我觉得现在回家住只会给大家添麻烦，而且……，我不知道他们会相处多久，或许那个女人会一直住在那里，我不想见她的话，只能自己搬出去，我爸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我现在只想自己静静。”

        陆清溪沉思了会儿，才开口道：“行，回头我给你问问。”

        “对了，今天晚上你就先住我奶奶家吧，就在我家楼下。”

        “可以吗？”时年有些局促犹豫。

        “当然了，我奶奶平常就自己住，你还能过去和她做个伴呢。”见时年还是有些迟疑，陆清溪又宽慰道：“放心，我就说你是店里的员工，今天生意忙，你又没赶上末班车才让你来借宿一宿的。”

        望向店外黑漆漆的夜色，时年心凉了凉，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陆清溪。”

        “不用客气。”

        “我来吧！”时年抢过他手上的拖把，熟练的拖起了地。

        “你歇着吧，这点儿活我一会儿就搞定了。”陆清溪挡在她面前，准备夺回拖把。

        可时年慌忙转了个身，往后退了步，“就让我做吧，你帮了我这么多……”

        话还没说完，时年就被身后一股猛力急促拉扯的力道给牵制住，然后重心失去平衡，和滑倒想要抓住她维持平衡的陆清溪一并重重摔在了地上。

        刚拖好的地板上出现了两道长长的身影印迹，时年正好摔在陆清溪臂弯的位置，少年呼吸声仿若抵在她耳边，时年顾不得许多，撑着支力就要起身。

        却没注意一胳膊肘撑在了陆清溪腹部，“阿，疼！”陆清溪吃痛道。

        “对不起，对不起！”时年十分狼狈的起了身，接着将陆清溪也从地上艰难的拉了起来。两人互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转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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