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折枝为剑破芳华（一）

季尘枫第二日醒来下楼觅食的时候，昨日那几个仙宗弟子看上去已经休整完毕，就这么坐在大堂里。

        一个小姑娘大概是还没辟谷，正在用餐，其余的弟子闭目养神，其他人打量着他们，他们只当没看见，姿态自带矜傲。

        能进入仙宗的弟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傲气那是与生俱来。

        季尘枫点了早餐，在一边坐下，还顺带打了个呵欠。

        谢长安注意到了他，几个弟子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起身来与他打招呼。

        只是之前正在吃饭的小姑娘，眼里的嫌弃几乎化为实质。

        毕竟这位大长老的丰功伟绩已经成了仙宗代代必传的话题，他们早在进入宗门之前就有听人说过。

        这人没有任何本事，本身就是个垂垂暮老的人，硬生生借着自己是宗主恩人的身份占了这大长老之位，还收了好几个天赋卓绝的弟子，把人埋没了去。

        但对方毕竟确是长老，他们是弟子，至少礼节不能少。

        季尘枫啃着嘴里的包子，漫不经心一点头。

        谢长安给他介绍其余几个弟子。

        还未辟谷的小姑娘是宋纷纷，还有一对双生子卢嘉和卢奕。

        还有一个便是宗主首徒，大师兄秋然。

        谢长安原以为季尘枫知道他，没想介绍，但看对方明显疑惑满满，硬着头皮介绍了。

        介绍的同时，他心里奇异地好受了些。

        好像不是大长老不在意他，他只是谁也记不住，算是无差别对待。

        一行人饭后便上路。

        季尘枫仍然坐的自己拉来的马，并且初心不改，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也要喝酒。

        暮落森林离这里不算太近，他们从早上出发，一直走到黑幕低垂，这才算是走进了森林外围。

        虽然暮落森林外围危险并不算大，但并不适合赶路，原地休整才是最好的选择。

        几个弟子虽都是大户出身，但都曾经历练过，知道如何在森林里过一晚，短短时间内就架起了火，围在篝火边小声聊着天。

        季尘枫没想加入年轻人的对话，掏出一本在之前的集市新买的话本子，支着条腿就自己看了起来。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个果子出来，一边看书一边啃，在这黑黝黝的森林里，竟然显得几分惬意。

        几个弟子看过来，选择沉默。

        他们发现这大长老跟自己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以为的大长老会颐气指使，说不准会指挥他们做这做那，还会吹嘘自己救宗主的经历。

        没想到对方这一路上一个屁都没放过，喝完酒就去街上买话本子，坐在马背上也能看得津津有味，莫说颐气指使，他连看都很少看他们，自在得很。

        “……”

        一片安静中，柴火发出一声响。

        季尘枫抬头，看到几个弟子都在盯着自己看，宋纷纷看着他手里的果子，悄悄捂了捂肚子。

        然后几个弟子就看着季尘枫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果子。

        他问：“吃吗？”

        或许是刚看到话本子里有趣的一段，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像是有丝丝微风从心前飘过，让人夜间的压抑都减少了两分。

        宋纷纷眼睛稍稍睁大，鬼使神差的接过了果子。

        季尘枫又继续低头看他的话本子了。

        宋纷纷看了眼手里的果子，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口咬下。

        她实在是太饿了。其他人都已辟谷，就她没有，他们没有提买口粮的事情，她也就记不起来，走进了森林里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吃的也没有。

        她以为只能熬过今晚，没想到坐在角落的季尘枫会注意到她，甚至还递给了她吃食。

        一时间，一方小空间里全是清甜的果香味。

        良久，风里传来宋纷纷低低的声音：“谢谢……大长老。”

        季尘枫微微颔首，换了个姿势看自己的话本子。

        就算只是暮落森林的外围，今晚还是注定不能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这里等天亮。

        夜间守夜分为两批人，三人留在原地，三人在附近巡逻，看有无潜伏的灵兽。

        季尘枫作为老弱病残中沾了三样的人，注定一直留守。

        这次轮换，谢长安和宋纷纷留了下来。

        安静的空间内传来一声响，两人瞬间警惕，死死盯着四周，着重将目光落在黑暗处，却一无所觉。

        正是紧张的时候，季尘枫动了。

        他从怀里掏出块传音玉来，揉了揉白发，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是我这里发出的动静。”

        谢长安：“……”

        宋纷纷：“……”

        季尘枫激活了传音玉，瞬间就传过来了一道少年的声音。

        是林鸿，他问该怎么喂吃得多。

        “你别管他，那家伙鬼精着，我饿死了它肯定还活蹦乱跳的。”

        林鸿十足信任自家师尊的话，认真记下，还严肃回道：“有弟子在，师尊不会饿死。”

        季尘枫乐了，笑了两声。

        林鸿又接着道：“二师兄今日来了，发现师尊不在。”

        被徒弟发现出宗门，季尘枫完全没在怕的，反嘱咐道：“好好和你二师兄相处。”

        要是能擦出什么火花就更好了。

        那边的林鸿应下了。

        季尘枫又道：“早些睡，明日再练剑不迟。”

        林鸿依旧乖乖应下。

        大概是顾虑到季尘枫现在身在外边，不方便过久交流，于是打了招呼结束交谈。

        季尘枫放下传音玉，继续摊开自己的小话本子，只看了两眼，又觉得不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谢长安和宋纷纷慌忙移开的目光。

        他问道：“有何事？”

        两人答道：“……没有。”

        他们只是很惊讶。

        原来极乐峰的氛围是这样。

        ——原来不是每个徒弟面对师尊都战战兢兢，也不是每个师尊都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他们说没事季尘枫就真当没事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子。

        柴火烧完，换了一茬继续烧。

        森林里的风不知何时开始越变越大，火堆有谢长安灵力护着，暂且无事。

        一边的季尘枫的白色长发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和蓝白色的外袍映在一起，无端显得清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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