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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1幕


午后,按着管卓心给的地址,栾夏坐观光车过来,找到了修建在白沙滩里的剧场。

        剧场是一座海螺形状的纯白建筑物,矗立在茫茫沙砾中,在海天一色的相衬下,既显静寥,又显恬淡。

        灿阳穿射过镶嵌在“海螺”正面的玫瑰花窗,泻下一地的彩光,落在被海水冲刷过的沙滩上,照得沙子闪闪发亮。

        屏息凝视着这座如梦似幻的剧场,栾夏暗叹顾嘉州的品味不俗,投出去的钱没白花。

        她欣赏了一会儿才从车上下来,把自行车锁好,取下挂在车把手上的一大袋樱桃和给盛予明打包好的中饭,从沙滩里开辟的一条鹅卵石小路踱步过去。

        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她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忽变得又沉又重,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艰难。

        磨磨蹭蹭挪步到剧场的玻璃门前,她抬手想要推门。

        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玻璃门,她突觉力不从心,抬起的手臂像被一根无形的细线扯住了,怎么都使不上劲。

        她望着招牌上亮闪闪的“夏日剧场”四个字,神思飘远。

        混沌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虚渺而不真切地传来:“夏夏,戏都是假的,所以我们都不要再执着了。我们不可能在虚假的东西里寻找到我们的真实。”

        守门的工作人员察觉出她不对劲,出来帮她开门:“您还好么?需要帮助吗?”

        栾夏回神,向他问:“《予明》今天是在这里排戏么?”

        一听她提这个名字,工作人员查看了她的健康码和工作证后,麻利地帮她做好登记,领她去演出厅。

        他送她进去前不忘鼓励她:“整个剧场都是为你们剧组专门设计的,三层的演出厅都归你们用。开场大戏就是你们的戏,加油!”

        栾夏微怔,还来不及说什么,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已经走远了。

        栾夏只身走进演出厅,漫步过一条七弯八拐的昏暗画廊后,走到了一层的主舞台。

        她庆幸刚刚没向那位工作人员吹什么牛逼,因为她目光所及都是一片狼藉,兵荒马乱。

        主舞台上,聚光灯出了问题,像一团巨大明亮的白色火球,直直打在排练的几个演员身上,晃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音响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刺耳地嚣叫着;舞台上道具凌乱地摆放着,一看就已经乱了位置;还有一个佩戴内通、拿着对讲的女孩在台上抽泣,舞台上立着的话筒又将她的哭声无限扩大。

        栾夏认出她是那天在排练厅为她仗义执言的女孩。她看上去年纪并不大,还扎着俏皮活泼的马尾辫。

        而那天被栾夏错认成导演的国字脸正在低声安慰那个女孩子,但他也神色窘迫,偷偷观察盛予明的脸色。

        盛予明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手拿着话筒,一手随意插着兜,颀长的身影投落在白色幕布上,被聚光灯拉得扭曲变形。

        一片兵荒马乱,他自岿然不动,像独立于城头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即便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亦不改色分毫。

        他先是从容不迫地从抽泣的女孩手里拿过了内通和对讲:“音效老师,音响出故障了,麻烦再调试一下设备。其他先不要管,先让它停下来就行。”

        音响师捣鼓了一阵,令人眩晕的蜂鸣声总算停下来。

        “大家先吃完饭休息一下吧,等灯光调好大家再上台。”

        他朝舞台上的演员摆摆手,继而又把对讲和内通还给女孩:“优优,新剧场一开始运行难免有问题,所以我才会要求这么早就来装台调试。我知道你压力大,我会和航哥一起帮你盯的。有问题解决问题就好了,别担心。”

        “对不起,导演。”优优接过对讲和内通,勉强止住了哭泣,“所有部门,我下午都会去沟通协调好的。”

        “你和黎叔做好分工,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揽,场记的活既然是他的,你就放心交给他做。下午和其他人一起再确认一下spiketape的位置有没有贴对,现在的定位点有问题,演员一站定脸都是暗的。”

        盛予明又向黎叔说:“黎叔,你也是,不用乱,如果你来不及记我可以放慢语速,你跟不上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

        他也唯唯诺诺向盛予明道歉:“对不起,导演,我会努力的。”

        原来这个叫黎叔的国字脸是场记。

        栾夏自嘲一笑,想她这眼见力也没谁了,第一次就把盛予明错当成了助理,而把黎叔错认成了导演,完全调了个个儿。

        从舞监、场记、音响师到灯光师,都没一个靠谱的,都是盛予明一个人在拖飞机,这艘贼船比她想象得更“贼”一点。

        盛予明拍拍黎叔的肩膀,朝背对他坐在舞台角落的一个剃着清爽短寸的男演员说:“航哥,盒饭到了,赶紧去放饭。”

        “咱这戏不是s级投资吗?盛予明你惨到连一个发盒饭的场务都雇不起吗?”被他喊作“航哥”的季航慢慢吞吞爬起身,“让我放饭,工资到时候可得付双倍。”

        “你再磨叽,一倍都没有。”盛予明又叮嘱他,“吃完饭你先帮优优一起盯下调度。”

        “惯会使唤人的,把我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唤,新世纪葛朗台没跑了。”

        季航嘴上虽埋怨,但还是老老实实下台去分发盒饭了。

        栾夏见盛予明总算有空了,忙提着盒饭和樱桃迎上去。

        刚哭完一场的优优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恰好从舞台上的台阶走下来,经过她身旁。

        栾夏见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从身上掏出纸巾,像个熟人一样叫住她:“优优。”

        优优听她喊,向她看过来。但看见栾夏戴着口罩的面孔,定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疑惑地蹙了蹙眉。

        栾夏没多说什么,只将纸巾递过去。

        优优愣了下接过,微欠身向她道谢。

        她看她挡住了后面人的路,道完谢就赶紧走了。

        栾夏见舞台上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只剩盛予明在。她想跨上舞台,他却恰好从舞台上跳下来,咻地直落在她面前,弯起的臂肘蹭到了她的肩头。

        少年独有的血气方刚的热度让她的毛孔刹那舒张开来。

        盛予明及时捞扶住她的腰侧:“抱歉。”

        扶她站稳后,他立即避嫌般缩手。

        或许是聚光灯还在发疯似的地发亮,映照得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姐姐是来给我送饭的?”

        “啊……对。”

        她感觉剧场里的盛予明是截然不同的,他更松弛自如,举手投足也更张扬恣意,但恣意里又带了几分沉稳练达。

        被他的眼神蛊得走了走神,经他一提醒,她才将盒饭和樱桃都递给他。

        “谢谢。”他笑着接过了,但转过身都扔在观众席上,人却往灯控那边跑,只匆匆给栾夏丢下一句,“你的戏等一等,我们晚上再说。”

        栾夏看他和灯光师一起去猫道看灯光的问题了,便也在观众席上安静地坐下来等他回来。

        主演们和群演们从季航那边领了盒饭,也三三两两围凑在观众席上开始干饭,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剧场还能不能行啊,用什么什么不灵光,幸亏早点来这里试试看了,要彩排周才过来的话,一准玩完。”

        “我看也不光是设备的问题,人的问题更大吧。他怎么想的,这是他自己组的团队吗?”

        “荧火传媒给配的人,都是他们剧场里新聘来的。舞监是荧火先找人,他自己面的,我也想不通他怎么会选一个经验这么浅的。还有那个场记,不知道他怎么会找个纯新手,还要从头自己一点点教。”

        “不会是抢了顾总的女朋友,被顾总记恨上了,特地报复他,才给他配这么拉胯的团队吧?”

        “哈,是真的啊?他真和栾梦好了?”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上次栾梦在话剧中心和我们排练完,不是你看到的他公主抱她上了他的车么?”

        “看到是看到了,但感觉他们就不像男女朋友啊。要真是男女朋友,栾梦怎么老旷排练,这些日子来都不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的?”

        “大明星嘛,当然忙啦。彩排前能抽个几天过来排一遍就不错了。”那些人不知道栾夏就坐在他们前面,口无遮拦,“真不懂为什么临时还要凑个b组,到时候连排难道我们也要跟着排两遍?a组的进度和b组也差太多了,b组都还没读本,a组都开始准备进场了,导演究竟怎么想的?反正栾梦在,肯定只上a组啦,要b组有屁用?”

        “本来是没说要准备b组的,我猜啊,没准关系户太多了,导演想干脆凑个b组把他们全塞进去算了。反正首演轮不着他们上,肯定不会砸锅,等二三轮热度退了,再让他们上,瞎演也不坏事,还让他们蹭了个主演的名头,各取所需嘛。”

        “导演这么精啊,没看出来,年纪轻轻的,心思蛮活络的嘛。”

        “心思不活络怎么勾搭上当红影后的?人家是什么家世?豪门阔少,从小耳濡目染,本事大着呢。”

        “吃饭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啊,都不怕闪了舌头?”

        季航走到栾夏身前立定,却是冲她身后的两个嚼舌根的男群演骂的:“这么爱八卦不如转行去当狗仔,留在剧场当群演真是埋没你们这群人才了。”

        男群演们立即低下头去扒饭,不敢再说三道四。

        栾夏抬头打量季航。他的五官硬朗英挺,目光冷冽锋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季航的目光也从群演移到了她身上,她连忙撇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但已经为时已晚,季航冷声质问她:“你就是栾梦的姐姐?”

        栾夏搞不懂他们素昧平生初次相见,季航为什么要一副对她深恶痛绝的样子。

        但她还是平静点头,站起来向季航示好地伸出手:“您好,我是栾夏。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季航无视她伸过来的手,冷冰冰质问她:“现在不是b角排练的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没收到排练时间表?”

        栾夏不擅长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她收回手,不卑不亢回答他:“我是真心想来向各位老师学习的,这里应该不会禁止b组演员在非排练时间旁观吧?”

        “真心?”季航讽然,“到底是真心还是沽名钓誉,你们自己心里最明白不过。”

        栾夏不大理解这个复数形式:“我们?”

        “一个挖空心思蹭逼格蹭热度,挂了女主演的名字不来排练,一个又厚颜无耻地借裙带关系来蹭b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真心?”季航突地折返回放盒饭的角落,拾起一箱码叠整齐、包装精美的芝士蛋糕丢给她,“还有,叫你们的经纪人不用破费了,让栾梦过来跟我排练比给我们加餐更重要。”

        栾夏领悟了季航的愤怒——她才想起,他就是和栾梦搭档的男演员,也就是饰演程臻的男演员。

        栾梦的旷排练已经让他很不爽了,而管卓心瞒着栾夏自作主张地安排人送来的甜点,更火上浇油地点燃了他的怒意,认为她们不务正业只会搞这些旁门左道。

        她理解他愤怒的缘由,不愿多做辩驳,只问他:“如果季老师愿意的话,我可以代栾梦和您一起先排练起来,这样不会耽误您的进度。”

        季航不假思索地笑出声来:“代她?你有资格代吗?”

        他鲁莽地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单拎起来,让她看清她小臂延展到大臂松松垮垮的线条:“你知道你扮演的梅梦是谁吗?她是一个舞蹈家,一个对舞台从没有停止过一秒渴望的舞蹈家,一个连被车撞瘸了腿,还每天保持着上肢训练,时刻野心勃勃想要重回舞台来征服观众的舞蹈家。”

        “你现在的身体仪态到你的眼神,全都没有这样的野心。如果你以为你是b角不用上台,你就可以不用努力,那就大错特错!b角应该比a角更有去努力的自觉性,因为和a角相差的每一分天赋,你注定要用后天十分、百分、千分、甚至一万分的努力来弥补。”季航提高声量,“如果没有天赋,也不想努力,那不如趁早退出,剧场不是你来寻开心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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