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49幕

这一嗓子叫得所有人都慌张起来，场地的灯光也被飞速打开了。

        来通知他们的另一个舞监助理跑了一圈才找到盛予明，着急忙慌地和他又讲一遍：“盛导，栾梦老师刚排着排着顺不上气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盛予明的瞳孔骤缩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嘱咐让季航带着栾夏继续排下去，就和那个舞监助理一起匆匆而去了。

        栾夏本也想跟着去看看栾梦，但一想到盛予明去了，她一去只会让场面闹得更尴尬，干脆作罢了。

        看着盛予明跑离她，一种无能为力的惆怅油然而生。

        她突然明白过来，他从未有一秒属于过她。只是因为和他擦肩而过的这个夏天过分美好，她才会产生不切实际的错觉，误以为他们还能共度秋天，冬天，甚至是下一个春天。

        他已经跑回了他的正轨，她也没理由继续在错误的轨道里继续逗留，因为再怎样等待，他也不会再回头了。

        那么就……放弃他吧。

        也只能……放弃他。

        她一瞬清醒过来，忽然再也没排练下去的心思。

        正巧剧务通知他们早餐送来了，她便让大家都去吃早餐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再陪她排下去了。

        众人都微愣，她再次向他们道谢后先行离开了场地，独自一人走去了休息室，去找她的保温杯喝水。

        拉开保温杯杯套的拉链，她却赫然看见里面塞着一颗黄色的星星，蓦地停住了手。

        或许本不该意外的，可她还是微微一怔，因为这份竞演前的秘密礼物而胸口酸胀。

        他总是在她下定决心要放弃他时，又耍这些小花招让她动摇，让她知道，他还在在乎她。

        栾夏一个人无法再排解这样炽烈又纠结的情感，一个冲动打给了阮杏子。

        幸而阮杏子立即接了：“怎么啦，宝贝？你终于肯理我啦？”

        栾夏一听这声“宝贝”，忍不住飙泪：“杏子，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现在在剧场的休息室，今天我要登台和栾梦一起竞演。获胜的那个人，就能拿到首演的机会。”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这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啊！”阮杏子嗔怒，“以前你登台的时候，不都是我和月竹……”

        她意识到她失言了，急刹车止住。

        栾夏却顺着她的话往下讲：“是啊，以前都是你和月竹在陪我。可是因为这一次我真的觉得我会输，所以我不想你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在你面前哭鼻子，那样也太糗了。”

        “你怎么会输啊，夏夏！”阮杏子激动，“虽然很矫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宝贝，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棒的演员。你一直都这么勇敢，一直都这么无畏。如果我是你，我都没有勇气再次登台。”

        栾夏庆幸命运对她还不算太残忍，还给她留下一个这么好的闺蜜，忍着泪道谢：“谢谢你，杏子。”

        “不要谢我，你谢我干什么呀？明明我什么都没帮上你，”阮杏子回忆这两年以来，栾夏所经历的一切，“我知道这两年你活得很辛苦，也很挣扎，我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扮演一个你不喜欢的自己。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想劝你放下过去，重回剧场，但是我又怕你触景生情，更加难受，所以我不敢提。”

        “我忘记是谁说的，只要你最爱的人离开你，你的时间都会被永远冻结在她离开的这一天。我们一起都被冻住了，因为月竹不在了，你放弃了演戏，我也放弃了写歌。”

        “但今天，你终于走出了这一天，我真的很为你高兴。我是说——人生太漫长了，你爱的人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终有一天都会离开。但你热爱的东西却能拯救你，治愈你，让你不再孤独。我知道你因为月竹的事耿耿于怀，但是戏剧没有背叛你，反而是它让你坚持走到现在，坚持热爱生活。”

        阮杏子说着说着也带上了哭腔：“夏夏，你要比我勇敢，比我更坚强，所以什么都不要再担心了，闭着眼睛往前冲就是了。”

        栾夏什么颜面都顾不上了，流着泪，对阮杏子一吐为快：“杏子，我是因为一个人，才变得很有勇气。”

        “从我遇见他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方设法地把我留在剧场。他纵容我的懦弱，解开我的心结，满足我一切不切实际的愿望，让我能有力量重新回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我不该喜欢的人。”她对阮杏子不再有任何保留，“杏子，我是个傻瓜，也是个坏女人。我没有听你对我的忠告，我还是对盛予明动了心。”

        栾夏本以为阮杏子会骂她蠢，骂她道德败坏，骂她不配当她的朋友。

        可那端肃静几秒，她却听见阮杏子笑了：“不要把我的忠告太当真了，因为我自己其实也没能做到。”

        栾夏一怔，却听阮杏子接着往下讲：“我前几天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自己的心也很乱，我很想找个人聊一聊——我也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

        “他一看就是那种不靠谱的花花公子，我以前只想和他上床，从来没有其他想法。可前几天，我在酒吧一条街撞上一个一直在纠缠我的前partner，那个混蛋和他那帮兄弟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是不知廉耻的bitch。”

        “他当时就在我身边，帮我和他们打了一架，逼着他们向我道歉。那一刻，我看着他，就知道我这次完蛋了，我没有喝酒也被他迷晕了。”

        “但是，我知道我和他绝无可能，因为他心里装的是其他人。我压根没有我想象得这么聪明，我本能全身而退，却还是一头栽在了他身上。”

        原来在这个夏天里，因为爱情昏头的人不止她一个。

        智者不入爱河，可她们都是不能免俗的傻瓜，一头栽进爱河里，变成了两只蠢兮兮又湿漉漉的落汤鸡。

        她们共同沉默了半分钟，阮杏子问栾夏：“你会告诉他，你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因为我搞不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她想起盛予明飞奔去找栾梦的那幕，心里空落落的，“我每天都在患得患失，我有时候觉得他好像也很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他只是还没长大的小朋友，他根本区分不清楚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喜欢，还是一时的错觉。”

        “不要再纠结了，夏夏。”阮杏子开解她，“等竞演结束了，找他好好聊一聊吧。他至少有知道你喜欢他的权利。如果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至少向他说句谢谢再结束一切。”

        “没有结果，也要告诉他么？”

        阮杏子旁观者清，为她感到些许遗憾：“如果我是你，如果他承认他喜欢我，我一定要一个结果。不管别人再怎么指指点点，不管是不是对不起栾梦，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但我知道，你把家人和朋友看得比爱情更重，否则你当年也不会放弃顾嘉州。”

        栾夏错愕阮杏子怎么会说出是她放弃了顾嘉州这种话，阮杏子却不给她打断她的机会：“所以这一次不要再放弃盛予明，以后你们大概率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彼此了。如果你现在不说，你会抱憾终身的。至少让他知道你的喜欢，再和他挥手道别。”

        栾夏怔然，反问阮杏子：“那你呢？你会告诉他你喜欢他么？”

        阮杏子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栾夏是在说谁：“他和你的小朋友又不一样，他可不喜欢我，我不想在他这里自讨没趣。”

        她扯回正题，最后祝福栾夏：“好啦，别管我啦，也别想盛予明了，好好去做准备。”

        她故作神秘地和栾夏讲：“我会贿赂戏剧之神，他这次一定站你这边。加油，夏夏！”

        栾夏红着眼圈应她：“好，我加油。”

        给阮杏子打完电话，栾夏逐渐平复下心情，而优优给她拎来了早餐，顺便告知了她栾梦已无大碍，竞演将会按照原定时间继续进行的消息。

        优优也告诉栾夏，顾嘉州和其他总监已经到了剧场，正在商定是让她先上还是栾梦先上。

        刚说完，她们的手机就同时震起来——是瞿菲发在群里的微信，通知先让栾梦上，再让栾夏上。

        一般表演都是越压轴越好，可这次情况有点不一样。因为季航没有b角，就要跟着栾夏栾梦连演两遍，他第二遍的体力和表现力肯定是不及第一遍的。在这种情况下，和季航演对手戏的人也会吃亏。

        优优为栾夏打抱不平：“这种事怎么都不抽签就这样决定了啊？太不公平了吧。”

        栾夏反过来劝她：“没关系，让我喘口气缓一缓也好。你快去中控室做准备吧。”

        “小栾姐，你放轻松，什么都别想了，加油！”

        优优鼓励完她，才退了出去，替她带上了门。

        虽然优优让她放轻松，但这种时刻，再大心脏、粗神经的人，也不可能轻松下来。

        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随意抽背起她的台词，开始为自己的登场做热身。

        才刚背了没几句，开场铃的声音铮铮传来，提醒她栾梦已经上场了。

        栾夏停下来，感觉整颗心都被高高吊起——

        这场她和栾梦的胜负之争，终于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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