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刘公公看着司奕那委屈的样子，就差没哭出来了。

        顾铭抬眼，司奕瞬间躲开，顾铭对刘公公道：“去椒房殿，今日别让奕妃来书房。”

        刘公公朝门外瞧了一眼，为难的应下走了出去，出门就瞧着司奕躲在柱子后面，刘公公上前轻声唤：“主子。”

        司奕忍着，朝刘公公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陛下传我了吗？”

        刘公公为难道：“陛下说，让主子回椒房殿。”

        司奕僵住了，转瞬偏头不让刘公公看见他的脸，他差点没忍住哭了。司奕缓了一下，抬脚往椒房殿走。

        刘公公转头就瞧见柳太妃，他不好直接走，朝太妃行礼：“太妃等等，奴去通传。”

        太妃看见司奕跑了，对刘公公道：“本宫是来找陛下辞行的，打算去太庙为隋燕祈福，本宫自己进去就行了，你还是追去看看吧，本宫瞧着他那脸色快哭了。”

        刘公公朝太妃行礼：“那奴退下了。”

        太妃看着司奕跑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小铭儿那威武强势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放下皇帝的身段去哄人啊？这看着好像是真伤心呢。”

        司奕越走越快，最后跑着回了椒房殿。刘公公在后面一路追，最后他瞧见司奕哭了，到了椒房殿，司奕一入门猛的把门关上了。

        刘公公追到门口道：“主子，主子您别急，陛下定是定是有其他事。”

        司奕不理，坐在榻上再也忍不住了。

        难怪顾铭转性子了，难怪这一个月都不曾碰他，依着顾铭的性子怎么可能不碰他，他哪里是转性子了，他是厌弃他了，他要择后宫之主，要为子嗣考虑了。司奕一边擦泪，一边告诫自己不许哭，可那眼泪偏偏就是止不住。

        刘公公在门外劝了好半日，司奕终于把门打开了，刘公公瞧着司奕，满眼都是心疼，“主子。”

        司奕转身朝殿内走，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主子”刘公公跟着入殿。

        司奕道：“陛下是问她们要青丝腕绳了？”

        刘公公底下头道：“主子都听见了？”

        司奕刚刚忍住的泪又滑了下来，半晌他道：“他不要我了。”

        刘公公一惊，“主子说哪里话，陛下怎么会不要主子。”

        司奕拉起自己的长发，抚着发尾，道：“我也可以给他青丝腕绳的，从青丝到白头，从年少到耄耋，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司奕苦笑，“可我不是妻，到底不是妻，我不是妻怎么跟他执手偕老。”

        刘公公一听这话，心里也难受了，“主子。”

        司奕哭着道：“刘公公，他不要我了，我不是妻不是妻”

        刘公公上前将司奕护着，轻轻在背上安抚，“主子别哭，陛下不会不要主子的，主子别哭。”

        司奕回到床榻，捂在被子里一直哭，刘公公安抚，怕司奕又气出好歹，把司奕护在腿上让他哭，过了很久司奕才没了哭声，刘公公轻手轻脚弯腰看司奕，才发现司奕满脸泪痕，哭着睡着了。

        刘公公总算松了一口气，想着今日顾铭召见了妃嫔，还要了青丝腕绳，不一定会再来这椒房殿，他怕司奕待会儿醒了，又做出什么事，自己搁床边一直守着。

        顾铭来椒房殿的时候，正巧见着刘公公坐在床沿轻轻拍司奕的背，顿时怒意横生，喝道：“你在干什么？”

        刘公公转头，他没想到顾铭还会来椒房殿，将司奕落在他腿上的头放回床上，跪下来：“陛下。”

        顾铭一脚踢在刘公公肩上，怒道：“朕问你在干什么？谁给你胆子，敢坐上妃子的床？”

        刘公公赶紧伏低道：“陛下，奴是因着主子伤心才失了分寸，陛下恕罪。”

        顾铭对门口喝到：“来人，给朕把这个不知分寸的奴才，给朕拖出去。”

        刘公公腿都吓软了，不停的抽自己，“陛下恕罪，陛下，奴该死，奴该死，陛下恕罪！”

        动静大了，司奕被吵醒，刚醒就见着顾铭，还有几个侍卫来拉刘公公。

        “陛下饶命！”刘公公还在求着。

        司奕翻身爬起来，护着刘公公，跪在地上，他不知刘公公犯了什么事，不敢直接求饶，只是将人拦着，“陛下息怒。”

        顾铭看着司奕，怒气收了些，摆摆手让侍卫暂时退了。司奕见人退了，道：“陛下，刘公公犯了何事？”

        顾铭伸手将司奕扶起来，捏着司奕下巴看他的眼睛，“爱妃哭过？”

        司奕低下头，不语。顾铭看向刘公公心下一沉，刘公公刚刚说司奕伤心，他这又是伤哪门子心？牢里的叛臣都好好的。

        顾铭看着刘公公，道：“说，说了朕饶了你。”

        刘公公怯生生的道：“主子是因陛下问妃嫔要了青丝腕绳。”

        顾铭蹙眉：“朕何时问人要青丝腕绳了？”

        刘公公抬眼看顾铭，不确定的道：“陛下不是问了两位妃子会不会青丝腕绳吗？”

        顾铭一听，看向司奕，这些伤人心的事，刘公公自是不会在司奕面前提，那就只能是司奕自己听见了，顾铭心中竟有些窃喜，他温柔了些，道：“爱妃去书房了？”

        司奕还是低着头不语，顾铭看着刘公公道：“朕饶了你这次，下去吧。”

        “谢陛下”，刘公公赶紧爬起来出了殿，生怕慢了一点儿顾铭反悔了，出了殿门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巴掌，为的是让自己好好长长记性，他把司奕当成儿子疼，但在别人眼中司奕并不是他的儿子。若不是今日出了这事，什么时候丢了命都不知道。

        顾铭牵上司奕的手，将司奕的手腕露出来，拿出他编了一下午的青丝腕绳，戴在了司奕的手上。司奕看着腕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铭不会把妃子送他的腕绳送他了吧？他抬眼看向顾铭，“陛下这是”，司奕有些不确定的问，“陛下可知道这腕绳的寓意？”

        顾铭看着司奕，倒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他故作不知，道：“有什么寓意吗？”

        司奕尴尬的低头，他现在特别怕顾铭突然来一句，妃子送了两条，他们一人一条

        司奕心下有些痛：顾铭不知，这腕绳不会真是妃子送他的吧？他顿时想将腕绳取下来。

        顾铭见人脸色变了，怕司奕又想歪了，打消了再逗的心思，看着司奕道：“朕前些日子读到一首诗，爱妃听听，是不是这诗上的意思。”

        司奕努力压抑着扯掉腕绳的冲动，问：“陛下读到了什么诗？”

        顾铭将人拢紧，让司奕正视他，低语道：“一缕青丝一缕魂，龙游岁月盼归人，青丝腕系山文甲，与子同袍共此生。”

        司奕愣住了，看着自己手上的腕绳，又抬头看顾铭，眼泪不自觉的又在眼睛里打转。

        顾铭看着司奕那激动，又努力克制内心的眼神，继续道：“爱妃赠了朕护身符，朕自当赠与爱妃青丝腕绳，朕召见她们，是问她们如何编制青丝腕绳”，说着扶着司奕的下颚继续道，“朕昨日偷偷取了爱妃的掉落床头的长发，配上了朕的青丝，她们说，这样编制的腕绳，是永结同心的意思。”

        顾铭没有问她们要青丝腕绳，他给他编了青丝腕绳！一枚护符佑卿安，一缕青丝系君腕，他十三岁时送了顾铭护身符，如今，顾铭懂他的意思了？他真的懂了？司奕低下头，努力不让眼泪溢出来。

        顾铭看着司奕那满是泪的眼睛，自责又心疼，这双眼睛，到底为他流了多少泪？

        顾铭伸手将司奕头抬起来替他擦拭，指腹慢慢拂过司奕的脸颊，温柔又有力。

        顾铭轻声道：“爱妃可是为朕哭了？”

        司奕调整好语气，道：“臣刘公公方才不是已经说了。”

        顾铭道：“朕要爱妃亲自说与朕听。”

        司奕道：“臣以为陛下要立后宫之主，所以才”

        顾铭将人拥着，眼睛也蒙上一层泪，道：“爱妃为朕生妒了，朕喜爱妃为朕生妒。”

        司奕将头靠在顾铭肩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他低声道：“陛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

        顾铭拂了拂眼角，松开些，让司奕正视自己，道：“爱妃为朕扛过刀，挡过箭，流过血，为朕的江山披过荆，斩过棘，这腕绳怎么受不得？”

        司奕道：“陛下贵为天子…”

        顾铭认真的看着司奕道：“贵为天子，就不是爱妃的夫君了？”

        司奕心跳快了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顾铭，他用极小声的声音重复：“夫…夫君？”

        顾铭松开人，道：“爱妃可得将腕绳收好了，朕可只编这一次，要是丢了，就没有了。”

        司奕瞬间摸着那腕绳，宝贝得不行，他在顾铭袍子上蹭了蹭，脸上有了笑意，道：“臣遵旨，臣谢陛下。”

        顾铭见人笑了，自己也笑了，道：“叫人传膳吧，吃了晚膳，朕带爱妃去走走。”

        司奕应着，着人去传膳，饭后，顾铭拉着司奕漫步在皇宫的长廊上。屋外大雪，太监宫女掌着灯跟在两旁，顾铭捏着司奕的手，停下步子道：“入春了还有这么大的雪，今年户部还没上报险情，真希望这场雪快些过去。”

        司奕看向顾铭，又看向顾铭看着的方向，这是顾铭第一当着他谈论百姓，他道：“瑞雪兆丰年，陛下安心。”

        顾铭带着笑意看着司奕，“爱妃吉言，定能护佑隋燕子民免受饥寒。本来想带爱妃去校场看看的，奈何天黑这么早，夜里也冷，改日吧。”

        顾铭拉着司奕转身，沐浴更衣之后重新回了椒房殿。司奕披着白色长裘，赤脚踩在软毯上替顾铭解衣。

        顾铭低头看着司奕清瘦的身子，心中酸涩，司奕这副身子太弱，他甚至有股自己稍微用力捏一下，司奕的骨头都会碎的错觉。他之前有多狠心的折磨司奕，现在就有多难受。

        他像是被捆缚在过往的架子上凌迟，那些往事一刀一刀，事事割心，件件刺腑。他每看一次自己犯下的错，就是拿刀捅心窝子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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