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本以为自己睡了很久，被赵茜茜叫醒后才发现只睡了十分钟。

        “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赵茜茜问道。

        周扬摇了摇头，抹了抹眼睛，“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

        说完他提了提精神，写完了老师上堂课布置的题。

        因为运动会在月中，所以国庆之后，他们训练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星期了，所以这几天除了早自习以外，连中午和下午的饭后时间他们都被体育老师聚在一起安排训练。

        周扬顶着病跟着训练了两天之后，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不过这也多亏了赵茜茜经常来操场看他，给他送毛巾送水。

        也就在运动会的前一天，傍晚时分，几人坐在操场上吹着风，赵茜茜望着天空说，“不知道这次运动会九中能不能拿个名次回来？”

        乔一涧的目光跟随着跑道上挥洒汗水的刘淼与郑行，认真道，“我们估计不行，但他们一定行。”

        周扬抬眼看去，刘淼和郑行闷头跑着，体育老师拿着表一动不动地守在终点，张小刀则是抱着毛巾与水，满脸紧张地看着他们。

        这是比赛前的最后一次测试，经过半个月的训练，两人的天赋逐渐显现了出来，体育老师就把希望寄托在他们两人身上了，至于其他人，重在参与就好。

        林子峰侧头看着赵茜茜，然后问道，“比赛你来吗？”

        赵茜茜斜了他一眼，“当然要去，和你们一样提前一天过去。”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z市第一次联校举行运动会，我也想去看看。”

        z市这次举行高校运动会确实是最特别的一次，比赛的前一天下午就会在一中举行开幕式，第二天早上才开始正式比赛。

        九中的两个项目，跳远安排在第一天的下午，400米短跑则是在第二天上午，所以他们去的话，必须要在开幕式当天到市里，等400米短跑结束后才能回来。

        要在那边住两个晚上。

        “不参加运动会的还有谁去？”乔一涧问道。

        林子峰想了想，“我们班就物理课代表跟着去，班长，你们呢？”

        说着他又看向了赵茜茜。

        赵茜茜笑了笑，“我和徐恋。”

        林子峰一听就不乐意了，抱怨道，“我们班三个参加运动会的，怎么就只安排一个后勤，你们班才两个人参加，就给安排两个后勤！”

        周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赵茜茜嘀咕道，“可能你们班主任觉得你和乔一涧不需要后勤，在他心里，真正参加运动会的人只有刘淼。”

        说着一抬下巴，就看到刘淼与郑行都站在体育老师跟前，看他们一直点头的样子，应该是老师在给他们交代注意事项。

        为了尽量减少占用学生的学习时间，运动会开幕式安排在周六，所以次日一早周扬就收拾好了这两天的换洗衣物，在中午时到了南泽岛的港口。

        刚到码头他就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大群人，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张小刀背着双肩包冲他嚷嚷，“全世界就你最慢，去晚了都赶不上吃饭了。”

        李凯冲他招了招手，“我们找眼镜张请假了，兄弟比赛，怎么说也得到现场去加油。”

        除了他们两个，徐恋也背着双肩包站在了赵茜茜身边，看见周扬，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片刻后，一行人就乘着渡轮往z市去了。

        这是周扬来南泽岛后第一次返回z市，看着越来越近的陆地，他神情恍惚。

        乔一涧捏了捏他的肩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顶黑色渔夫帽。

        “怎么样？我最喜欢的一顶。”

        说着他就直接将帽子盖在了周扬头上。

        徐恋看着外面的大太阳，也从包里掏出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带上了。

        林子峰见状，非说他俩带的时情侣帽，看着徐恋的脸蛋越来越红，赵茜茜一拳就砸在他了头上。

        到达z市的港口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要去乘车，安静了一会的林子峰又开始嚷嚷起来，“周扬，你以前不是一中的吗？路线你应该清楚吧？”

        乔一涧此刻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一个眼神过去，本想让他闭嘴，哪知身边的周扬说话了。

        “知道。”

        他声音淡淡的，脸却埋在帽子下面，随后他便带着一行人去乘坐公交车。

        一路上，几人趴在公交车的窗边对着市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跟乡巴佬进城似的。倒也不是没来过，主要是第一次这么多人一同出来，都非常兴奋。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站在了离一中不远的一条商业街上。

        烈日之下，众人纷纷看向周扬，周扬尴尬得抿了抿嘴。

        “我从没在外面开房住过，也不知道哪家酒店好…”

        林子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长这么大，没交过女朋友吗？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周扬冷着脸看他，“你交过？”

        林子峰一愣，急忙解释，“没…没…长这么大，都不敢跟女生讲话。”

        说着还瞥了一眼赵茜茜。

        赵茜茜还了他一个白眼。

        乔一涧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身往其中一间酒店走去，过了一会，他从里面出来后又进了另一家。

        大概看了四家酒店，这才招手让他们进去。

        “今天不止是九中，好几个离一中的远的学校，他们来参加运动会也住在这边的酒店，我问了一下，也就这边还剩几间房了。”

        酒店前台在电脑上看了一下，然后对着他们说道，“还剩四间房，两个标间，两个大床房，你们要几间？”

        众人一合计，四间都要了。

        为了保证运动员的休息，四名不参赛的同学住两间大床房，其他的人一人一张床。

        几人风尘仆仆地看完房间，看着时间还早，又找了一间饭店吃了顿饭。

        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学生，而且今天哪个学校的人都有，所以周扬一直带着帽子。

        吃饱喝足后，赵茜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而且还需要到一中门口与体育老师汇合，于是提议现在就过去。

        周扬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你们去吧，我今天不过去。”

        赵茜茜虽然不知道他以前在一中发生过什么，但是从他闭口不谈一中的事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于是在林子峰和徐恋的惋惜声中，她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周扬“嗯”了一声，就往酒店走去，等着赵茜茜一行人离开后，他又从酒店出来，走向了公交站台，一路上他回头看了几次，等到公交车停在了站台前，他便皱着眉头挤上了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过了熙攘的街道，然后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外面。

        周扬随着人流下了车后，望着小区发呆。

        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区，空气中还流淌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绕着小区外围走着，天边金色的夕阳映照在商店的玻璃门上，他停在了一家乐器行门前，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台老旧钢琴。

        玻璃门从里面被打开，金色夕阳反射在了他的脸上，他抬起眼睛，乐器行里的人推着玻璃门问他，“同学喜欢钢琴？要进来看看吗？”

        他往店内扫了一眼，发现没有相熟的人，然后小心问道，“我可以进去弹一下吗？”

        那人一笑，“当然可以。”

        周扬轻声道谢，然后走进了店内，店员带着他走到了钢琴前，然后说道，“这架钢琴比较老了，以前是老店长教学生时用过的。”

        “那偶尔他还会来弹吗？”周扬随口问道。

        “嗯？”店员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偶尔会来弹？”

        周扬抿了抿嘴，又将帽沿往下拉了拉，然后低声回道，“我不知道…只是想着钢琴长时间不弹的话，可能需要调音。”

        店员笑了笑，“你放心弹好了，老店长基本上一个月会来一次。”

        “嗯…”

        周扬摸着琴沿坐在了凳子上，纤瘦的手指行云流水般的拂过琴键，在这台无比熟悉的钢琴上面，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藤条重重地打在他手心，痛得发麻的他紧咬着下唇。

        “抬起头来，看着我。”

        老师是个威严小老头，说话做事永远都是一丝不苟。

        六岁的周扬憋着眼泪抬起了头。

        “让你练琴你在干什么？你以为你心里在想动画片我就不知道吗？你的琴声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没用心，你以为你是谁，论天赋你谁也比不上，如果再不刻苦，那你还学什么琴！干脆我把学费退给你，你回去继续看你的动画片！”

        “有什么好哭的，哭也得练，现在开始，我如果再听出你不专心，你也别回家了，我来给你爸打电话，既然来了我这里，就不可能让你敷衍了事！”

        手指凭着肌肉记忆在黑与白之间来回跳动，眼里模糊一片，早已看不清琴键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就为了练好一页琴谱。

        他没有天赋，手弹断了都比不上那个每天只弹两个小时的孩子，可是他叫周扬，扬名立万的扬，他父亲为了让他永远站在高处，不断给他施压，到最后他居然习惯了…

        曾经厌恶的钢琴，此刻竟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吸引力，指尖在琴键上来回舞动，他头一次全身心地融入到了音乐中。

        为了能在比赛中拿到好成绩，他花的时间是第一名的数十倍，同为老师的学生，当他拿到第二名的成绩时老师终于看着他笑了。

        但很快，这一切都如同泡沫一样随着莫须有的短信破灭了。

        七十岁老师因为他而名誉受损，在那之后连见他一面都不肯，哪还有机会让他再弹一遍参赛曲目自证清白。

        他不理解，明明是拼了命得到的成绩，怎么就轻易成了假的…

        “啪嗒”一声，眼泪落在了六岁周扬的手臂上，却惊醒了十六岁的他。

        音乐声戛然而止。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如雨下。

        旧钢琴仿佛是一台时光机，他不能再弹下去了，不然他整个人都会被吸进过去这个漩涡中。

        他站起身来，堵住的嗓子眼让他无法正常的开口，面对被琴声惊呆的店员，他只好朝她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接着他又转身对着旧钢琴深深地弯下了腰。

        对不起…

        好像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却还是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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