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凤归晚心口一涩，突然很冲动的说：“赵无眠……你知道吗？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

        “什，什么？”赵无眠一脸惊愕，双目圆瞪，“你怎么知道？”

        “因为……”冲动果然容易犯错，凤归晚摸摸鼻子开始胡谄：“据我所知，人类和妖族结合若不真心相爱，很难有后代，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种族。所有半妖的出生，对相爱的人和妖来说，都是老天给他们的馈赠。他们一定一定很爱你。”

        “要真爱我。”赵无眠眼神暗淡，声音极低：“又怎么舍得丢下我。”

        “那是因为……”凤归晚看了一眼与林伯聊得正开心的凤岐，压低声音悄悄对赵无眠道：“成年人总有太多的迫不得已，你要相信他们，毕竟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就像我娘亲，她也很爱我的，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迫不得已之下还是要离开我和我爹。”

        “知道了。”赵无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相信。”

        我不是相信他们，我只是相信你。

        马车摇摇晃晃，坐得人腰酸背疼。

        凤归晚拿了软枕歪歪扭扭的靠在上头，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入，给他苍白病态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目光干净温和，语气亦是温柔。

        “赵无眠，半妖并不可怕，希望你直面自己的身份，而不是把他当成枷锁。”

        赵无眠怔了怔，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凤归晚，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要说这些。

        他这半妖生来低贱，人人可践踏，人人可唾弃，只要他露出那条尾巴，那他仍旧是过街老鼠，仍旧会被人喊打喊杀。他的身份根本不值得这位凤府公子大费周章。

        可偏偏凤归晚认真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又在告诉他，他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

        赵无眠暗暗捏紧拳头，一脸坚定：“我知道了。”

        路过墨江时，林伯突然吁了马，掀开车帘对凤归晚道：“大少爷，当时车夫和马匹失踪我心有不甘，于是来时我曾派人在此地细细搜寻过，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凤归晚侧头看着山下奔腾不息的墨江，赵千里说的话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问道：“发现了什么？”

        林伯也不卖关子，“我们找到了一处湿润的山洞，山洞里赫然躺了一堆白骨，我试着拼了一下，整整十三副人骨，两副马骨。”

        “派人去把那十三副人骨埋了，然后回梧州。”

        “不用告诉双泉镇抚衙么？”

        “不用。”凤归晚看了一眼深不见底、长不见边的墨江，冷声道：“那些双泉镇民，他们……”

        “他们怎么了？”

        凤归晚放下车帘子，疲惫的揉了揉眉间，对林伯道：“没怎么，回吧！”

        也没怎么，他们不过就是亲手毁了守护自己的神罢了。那么……自己的造成的结果，就自己去承受吧。

        一行人往回走，这次返程倒也顺利，很快便回到了梧州城。

        凤岐掀开车帘，兴奋得手舞足蹈：“呼……终于要到家了，呜呜呜∽我好想爹爹，也不知道爹爹想不想我。”

        “老爷自然是也很想小少爷的。”一旁的林伯笑着回道：“我上次回来，老爷还在问，一路上少爷有没有不习惯，有没有瘦了。”

        “我没瘦。”凤岐拍了拍胸口，“而且我味口也变好了，林伯，到家后我要吃虎皮猪肘，蜜汁酿鸡，还有……”

        “好好好，我都做，全做少爷爱吃的。”

        几人都在笑，连凤归晚都心情大好，唯独一旁的赵无眠安静至极，他侧头看了一眼前方的梧州城，又沉默的低下头去。

        凤岐和凤归晚都要回家了，可他没有家，没有去处，也没有家人，明明他以前也独自一人，可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害怕孤独。

        凤归晚自是发现了异常，他的目光落在赵无眠的发顶，见他枯黄的头发都仿佛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凤归晚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淡淡道：“赵无眠，你想吃什么？”

        “我知道，烤咸蛋和大螃蟹。”凤岐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我答应过他的，回梧州后，天天让林伯给他做烤咸蛋和大螃蟹吃。”

        “天天？”凤归晚笑了笑，顺口道：“赵无眠，小宝邀请你去凤家小住，你可愿意？”

        赵无眠一愣，忐忑又期待道：“可，可以吗？”

        凤归晚微微颔首：“当然。”

        “好。”

        进了城，回了家后，凤岐与凤归晚先去见凤礼了，见完凤礼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膳堂。

        此时的凤岐，可不再是当初那个吃饭要哄，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凤家小少爷了，这会儿不嫌肉肥和鱼有刺了，一把拉过座椅，端着碗来什么吃什么。

        倒是平时胃口更好的赵无眠面对着这一桌诱人的美食，反而格外拘束，他的目光偷偷的瞥向坐在主位上严肃的凤礼。

        凤礼目光如刀，只一眼，就仿佛能把他剖析干净，让那卑贱的半妖之躯无处躲藏。

        赵无眠只觉彻骨寒，一时踌躇不安。

        凤归晚对他招了招手，道：“赵无眠过来坐，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赵无眠慌忙摇头：“没，没有。”

        “那就快吃，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当自己家一样。”

        坐在主位上的凤礼没做声，只将目光移向了凤归晚，锐利中夹着丝丝温和与疑惑。

        凤归晚若无其事道：“赵无眠，我的朋友。”

        “也是我的朋友。”凤岐也百忙之中抬头，想起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又一脸认真的了一句：“同甘共苦过的好朋友。”

        凤归晚道：“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所以想让他在家住一段时间。”

        凤岐也立马搭腔道：“嗯嗯，我也想让他陪我玩，他很厉害的，当初在墨江时，马车都掉到河里了，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要不是他，我们就饿死在那里了。”

        他嘴里被饭菜塞得鼓鼓囊囊，话语说得极夸张，却也不失可爱。

        凤礼点头，眸光平静，温声道：“你们自己安排。”

        得到他的肯定，凤岐与凤归晚松了一口气，赵无眠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夹起碗中的菜安静的吃了起来。

        晚间，夜色如水，秋风瑟瑟。

        凤归晚才刚回房，就看到屏风前站了人。

        “爷爷。”

        对于凤礼会来，凤归晚心知肚明，抬脚不缓不慢走向了他。

        果然，下一秒就听凤礼沉声道：“今日那孩子满身的妖气藏都藏不住，本是不可深交之人，小宝还小，他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

        凤归晚转身关紧了门窗，答非所问道；“爷爷，双泉镇的蛟死了。”

        “我知道。”

        “他就是那蛟的孩子。”

        “什么？”凤礼一怔。

        凤归晚把自己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从头到尾一件不落的全说了。

        凤家的家主一向见惯了人性的善恶，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他的声音依旧冷硬，没有起伏。

        “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害人亦害己。只是可怜了这孩子。”

        凤归晚点点头，想了想，毫不遮掩的从胸口处掏出香囊。

        “爷爷，这就是徐长烟给我的蛟珠。”

        凤归晚小心翼翼从香囊中掏出它，不得不说，这颗承载着无数生命的蛟珠真的很美，在不甚明亮的屋中光华流转，灵气四溢。

        凤归晚把它握在手心，轻声道：“传闻修仙之人服之功力大增，所以虞山的修士才会不择手段想要得到它。”

        “蛟珠本是异宝，修仙之人服之功力大增，对凡人的功效更甚，可治百疾，命短者可续命。”

        原本波澜不惊的凤礼在看向蛟珠，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目光炯炯的看向凤归晚。

        “晚晚，双泉镇一行可算是走对了，蛟龙极其罕有，蛟珠更是，蛟龙就算要死，死之前也会把蛟珠给毁了。这世上不会有第二颗蛟珠，唯一的一颗居然落在你手里，晚晚，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命不该绝。”

        凤归晚还有些发愣，这些传闻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也只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直到爷爷亲口说出来，他才不得不相信，毕竟这世界上谁都可能骗他，但爷爷不会。

        那爷爷的意思就是……他或许可以不用死了？

        凤归晚眨了眨眼，明明之前一直期待能有奇迹发生，可现在真的发生了，却有些不敢置信，一时间盯着蛟珠恍恍惚惚的。

        窗外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爷孙二人被蛟珠影响，都没有察觉。

        缓了缓，凤礼又道：“蛟珠性烈，不宜直接生服，等我找到性寒的百心草，再辅以上百种药材炼化成丹。在那之前，这蛟珠是我帮你藏着，还是你自己拿着？”

        凤归晚想了想，犹豫道：“我自己拿着。”

        “嗯。”凤礼没强求，只道：“身怀异宝，怀璧其罪，你自己多加注意。”

        “知道了。”

        凤礼走后，凤归晚刚准备睡觉，又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声音，声音很小，可他耳力异于常人，那一点细微的声响也被他捕捉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窗，飞快往下捞去，抓到一小片衣角，衣角的另外一头连着凤岐。

        “小宝？”凤归晚皱眉，声音有点大，“你来干什么？”

        刚刚爷爷说的话也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

        凤岐瞪了他一眼，“凶什么凶，我来找都你不行？”

        “来找我干嘛偷偷摸摸的？”凤归晚隔着窗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带着质疑。

        “谁偷偷摸摸了”凤岐撅着嘴，不开心道：“哼，我只是想吓唬你，被你发现了而已。”

        “来多久了？”

        凤岐信誓旦旦的挺首道：“才刚来，怎么了。”

        凤归晚认真瞧着他的眼睛，见对方眼神清澈懵懂，便不再怀疑。

        “没怎么，天冷了，回去睡吧。”

        “不回。”凤岐听完没往外走，反而转身往他屋里走来。

        “你要干嘛？”

        “我睡不着。”凤岐爬上他的床，自顾自的霸占了他的枕头，“你讲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凤归晚疲惫的揉揉眉心：“不想讲。”

        “讲嘛，作为回报，我陪你睡觉。”

        “谢谢，但不用。”

        凤岐不听，一股脑钻到被子里，脚下滚烫的物件热得他一哆嗦，伸手从被子里摸出两个汤婆子来。

        凤归晚体寒，每晚睡觉之前都习惯要热水烫脚，床上还要放两个汤婆子。

        凤岐把他的汤婆子拿出来扔了，“你别看我小，我可是个小火炉，我比汤婆子暖，保温时间长，你抱着我睡嘛。”

        凤归晚见着被丢在地上的汤婆子，无奈的爬上床躺到他旁边，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故事。

        “从前在一个富有的府邸里，住着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美貌无双温柔多金气宇轩昂才高八斗的少爷和一只可爱的小猪猪。

        小猪猪很喜欢少爷，少爷也很喜欢小猪猪，所以他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有一天晚上，其一只小猪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能偷偷走进少爷的房间，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期待说:“少爷啊！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你可以满足我嘛”

        少爷说:“可爱的小猪，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小猪说：“我睡不着觉，你可以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嘛？”

        少爷点头说：“啊哈……快睡觉吧！你这头小猪。”

        凤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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