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耍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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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维阳当然没有疯,他只是迷恋上了唐子松所做的饭菜点心。
他自小跟在顾乔、唐子松身后,将顾乔视作仙女儿,把唐子松看作是仙子旁边的小童。
互相戏弄,惹对方生气,看对方满眼怒火气得跳脚,是他们乏味读书生涯中最大的乐趣。
也可能是他一人觉得可乐,于唐子松而言,想起来更多的是翻白眼。
可她何时背着他学会了做菜?
这让周维阳不解的同时,也对她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好奇心。
那夜在街上所遇到的铃医,大抵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要不然为何距服下那药丸都过去了好几日,他午夜梦回还是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艳色,飘渺,层层朱纱下,露出的是少女圆润可爱的脸,那张脸上不再是平日里的冷眼相向,而是破天荒的温柔妩媚。
她柔声笑着,雪白修长的腿掩映在薄纱下,丰润白皙的小脚轻抬,径直踩在了他身上。
一股战栗自脊椎后升腾,周维阳粗喘着醒了过来。
他怔了片刻,回过神后懊恼地下床,换了条寝裤,再躺在床上时却久久没有睡意。
翌日他再见到唐子松时,神色便有些不太自然,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拿眼瞄她。
唔,她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脸颊没那么圆润了。
脸色似乎也有点苍白,难不成是生病了?
周维阳咳了咳:“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唐子松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抿了抿唇:“没什么,只是有些累罢了。”
看着桌上与前几日都不重样的饭菜,周维阳虽不懂具体做法,但从食材种类到口感,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之后每日给我做一顿饭就好了,两个菜就行。”
唐子松戒备地看着他:“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周维阳一梗:“我怎么耍花招了,见你脸色难看,体恤你一下,你不领情就算了。”
唐子松冷哼:“体恤?我之所以会这么累,不都是因为周少爷你的一句话么?”
她忽地俯身,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
周维阳眼皮一跳,佯作镇定:“没啊,依旧是生龙活虎。”
见她面有疑色,周维阳心头更是一紧,恶声恶气道:“难不成你以为那夜真的将我的身体弄坏了?”
鬼使神差地,他多说了一句:“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下一瞬,右脸颊上便多了一道鲜艳的巴掌印。
面前少女圆眼怒睁,气得脸都红了,周维阳看着她泛红的脸,心想她脸这样红扑扑的才好看。
比方才苍白病弱的样子好看许多。
“我应该直接给你下毒吃死你。”
唐子松气呼呼地丢下这句话,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食盒都忘了拿。
周维阳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望着外头明晃晃的日光出神。
他……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不行,得找庄老头瞧瞧去。
徐容拎着一袋银子与干粮来到别院门口时,就见到负责看守的人慌张地跑了出来,两人撞在一起,徐容扶了一下他,问:“发生何事了如此慌张?”
“二当家的,钟小姐病倒了!”
徐容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气血不足,近些日子又过于操劳,忧思过重,再加上近日雨水不断,着了寒气,这才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庄大夫写好药方命药童去取药,对徐容道:“眼下她并不适宜离开寨子,若不然可能会……”
徐容送大夫出了门,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少女,眉间不禁蹙起了一道浅浅的川字。
“既然钟姑娘病了,那就待她病愈之后,再让她离开吧。”
顾乔顿了顿:“庄大夫说她过于操劳、忧思过重,是对害我坠崖还耿耿于怀么?”
徐容道:“我想大抵与这有关。”
顾乔不禁有些不忍:“一开始见她女扮男装很是风流潇洒,纵马让我坠崖时又很胆大癫狂,原来还有如此执拗可怜的一面。”
“把她身边的守卫都撤了吧,安排个小丫头去照料,待她病好,若她还想留下,就留在你身边吧。”
徐容微怔:“乔乔?”
顾乔狡黠地笑了笑:“容大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钟姑娘对你心存爱慕。”
徐容面色微热,道:“可我对她并无……”
“先别急着拒绝。”顾乔打断他的话,“万事无绝对,多相处一阵子,兴许就会有改观呢。”
徐容无法,只得应了下来。
赵妈妈得知此事时,欢喜得似天上掉下来一般。
“要什么小丫头,我左右闲着无事,我来照顾钟姑娘。”
徐容不解:“娘你为何如此……”
赵妈妈道:“钟姑娘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怜这么个好孩子虽生在富贵人家,却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女儿过得好,从小看别人脸色过活,长大了又被父兄利用,唉……”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儿子:“如今因缘际会她到了咱们寨里,又对你十分爱慕,娘瞧着她虽是瘦弱了些,但长得当真标致,若是你们能成,不也是好事一桩?”
徐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娘,这都没影儿的事,您就别瞎操心了。”
“我不操心,我去照顾我未来儿媳去。”
徐容:“……”
听花苑,近日雨水颇多,花圃中都积了不少水,趁着雨停,顾乔与连斐卷起衣袖拿起小铁锹挖道排水。
小鱼在哄音音,小鹤在给雪球擦干毛发,方才它在游廊与庭院中乱跑,弄得满身是水。
众人正忙着,忽听到院门口有人来报:“寨主,大门前来了一位公子,说是来找您的。”
顾乔愣了一下,连斐促狭地看着她:“莫不是乔乔另外还有一个遗落在外的夫君?”
“怎么可能!”
顾乔洗干净手,问:“那人说是谁没有?”
“那位公子说,是您……同父异母的兄长。”
“兄长?”顾乔大为惊诧,“同父异母?我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顾乔还是让人带他上来了。
见到那位便宜兄长时,顾乔不禁愣了一下:“你与我毫不相似,怎么说是我兄长?”
面前的公子年轻俊秀,大约二十有六,身姿挺拔,温文尔雅,虽只穿着朴素的蓝布衫,可却掩不住通身的书卷气。
“你就是乔乔?”蓝衫公子面露激动,眼眸微黯,“你我同父异母,我与父亲更为相像,你更像顾姨些。”
顾乔眉头轻蹙:“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你见过我娘?”
“我姓叶,名章崇,字元成,裵州人氏,在我五岁那年,曾经见过顾姨一面。”
叶章崇神色微黯:“不曾想,那竟会是最后一面……”
顾乔冷冷看着他,问:“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怎知你有无扯谎?此番找我,又有何目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位兄长怎么会冷不丁寻来认亲?
叶章崇道:“乔乔对我心怀戒备也是自然,父亲当年辜负了顾姨,使得你们母女俩漂泊无依受尽苦楚。”
顾乔眨了眨眼,漂泊无依受尽苦楚?她怎么全然不知自己幼年过得如此凄惨?
“自顾姨带你走后,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愧疚不已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瞧着就要油尽灯枯,因心中一直记挂着你,便让我出来寻你。”
叶章崇满是殷切地看着顾乔:“乔乔,父亲想在临终前见你一面,你愿意跟我走一趟裵州么?”
顾乔道:“你可有什么信物,证明你爹是我父亲,证明你是他儿子?”
“乔乔可曾见过这枚玉佩?”叶章崇自腰间取下一只香囊,从中取出一枚碧绿色叶形玉佩,“这是父亲当年亲手找人雕琢的,你我兄妹二人各有一块。”
顾乔蹙了蹙眉:“没什么印象。”
叶章崇愣了愣:“兴许是乔乔年纪太小并不记事,敢问可有顾姨的一些旧人在?他们应当是知晓的。”
“小鹤,去请乳母来。”
不多时,赵妈妈搭着小鹤的手进来了。
尽管在路上小鹤就跟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当见到厅里的叶章崇时,她还是明显怔了一下。
这人长得与叶公子未免也太相像了些,若非她已然老去,她还以为是又见到了叶公子呢。
“乳母,您来瞧瞧这枚玉佩,可有什么特别?”
赵妈妈看了看玉佩,淡声道:“没什么特别的,成色一般,小姐要是喜欢,库房里比这好的随手一抓便是。”
一番话说得叶章崇脸色涨得通红,他讷讷道:“此玉佩是不名贵,但它是在下父亲相赠,意义非凡,不知老妈妈可曾在顾姨那里见过一枚类似的?”
赵妈妈啐了他一口:“谁是你顾姨?老寨主一生荣华富贵,何时有过如此寒酸的物件儿?”
她冷哼一声:“就算是曾经有人不识好歹送过,也早就因看着碍眼,被寨主砸碎丢了。”
顾乔抱住乳母的手臂:“那到底有没有过这样的玉佩?他是不是我兄长?”
赵妈妈看了看小姐的神情,见她虽未明说,但眼神里跳动的满是期待——自小便没有父亲,更别提兄弟姐妹,即便有周维阳和唐子松做伴,但小姐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她轻叹一声:“曾经有过的,曾经你父亲给你的,不过……”
看了眼一旁满脸拘谨的公子,赵妈妈道:“小姐先安排人吃顿饭吧,我们进屋里细说。”
小鹤带着叶章崇去用饭,连斐卷起袖子继续收拾花圃去了。
屋内,赵妈妈脸上泛起一抹黯然,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跟在老寨主身边,在有了你之后,我才跟随着你们母女。”
“老寨主与叶公子的事——我是说外面那位公子他爹,他们的事我知晓的并不太多,只知道当年老寨主生下你之后,带着你找上叶家,那时才得知原来叶公子已然有了家室。”
“唉,可怜老寨主对叶公子一片真心,却没想到他对她一开始就在扯谎。”
顾乔心头怒火丛生:“那姓叶的是什么人?母亲一向精明,又怎会被他所蒙骗?”
赵妈妈抚摸着她的发顶,笑道:“我的傻小姐,二十年前,老寨主也只是如你一般大的少女,天真懵懂,哪里会晓得看着斯文文雅的白面书生,会是个满嘴谎言的伪君子呢?”
“你母亲也不是一开始便那样精明能干,都是被逼无奈罢了。”
“那之后呢?我母亲发现了那人的真面目,就一气之下离开了?”
不知想起什么,赵妈妈脸上笑意很浓:“是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将叶府砸的稀巴烂,还将姓叶的金银财宝一卷而空。”
“不过那也没多少钱,他本就是一介书生,做了个芝麻大的小官,一贫如洗,小姐拿他的钱,也不过是想出一口气罢了。”
“后来老寨主家财万贯,全都是因为她聪慧过人,与北齐做了几笔大买卖后,便积攒起不菲的身家,日积月累,年复一年,这才给你留下了如此多的财富。”
顾乔眼眶通红,依偎在乳母怀中,低声呜咽:“乳母,我想娘亲了。”
赵妈妈摩挲着她的脊背,柔声道:“小姐别哭,有乳母在呢,老寨主在天之灵,想必也是喜欢看到小姐笑的。”
“不过外面那个叶公子所说的话,小姐打算如何?”
顾乔吸了吸鼻子,嗡声道:“他欺骗了我娘,我才不要见他。”
赵妈妈“嗳”了一声:“不见也罢,那种负心人见一眼都晦气。”
顾乔破涕而笑,却还是忍不住问:“外面的人长得很像那人么?”
“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我娘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顾乔让人送叶章崇下山,却没想到他会跪在山门前不走。
“父亲危在旦夕我不能守在身边已是大不孝,父亲的心愿未能实现若是含恨而终,我更是不孝至极,元成今日未能请妹妹回去,是元成无能,无颜回家。”
他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话,径直跪在了地上。
近日雨水不断,地上满是泥泞,他亦毫不在意。
没多久天边积聚起层层乌云,噼里啪啦地又下起雨来。
雨幕中蓝衫青年跪着不动,任凭雨水冲刷着单薄的身体。
小鹤偷偷看了一会儿,小跑着回去禀报:“小姐,那叶公子还跪着不走呢。”
顾乔懒洋洋道:“随他去吧。”
直到天边忽地一声惊雷,雪球冷不丁被惊醒,蓝绿色猫眼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片刻之后,又趴回了窝中。
庭院中有人来报——
“叶公子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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