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定论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木樨站在阶梯之下，感受到突然而来的安静，轻阖起双眼。

        尽人事听天命，自己已经把能做的全部做了，自己就是要让杨帅死在大义之下，要让这个狗贼被绳之以法，今天自己必须要一个答案，是敌是友很快便见分晓！

        这一刻木樨不由想到城墙之下惊鸿一瞥的俞靖安，当时他的眼睛里是有震惊和不解的吧！如果今天换俞先生站在这里，他会怎么做？按照的往常的习惯，他会以杨帅为饵尽可能钓进幕后之人，可惜自己还是咽不下这一口气，既然这把□□已经开枪了，那就孤注一掷走到底，哪怕最后是与信仰为敌都得走下去。

        最后还是秦王先开口，打破僵局。

        木樨睁开双眼，眼中无悲无喜，安静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秦王站起身，面对众营军官，手握拳置于胸腹处，说道：

        “杨帅抢掠孟和村屠杀村民一案，我早已禀明父皇。至于夜不收走私一案牵扯众广，还需从长计议。不过先王以明罚敕法，定我《大明律》，杨帅贪冒军功、克扣军饷、抢掠百姓、草菅人命证据确凿，数罪并罚，罪当处斩。”

        木樨竖着耳朵一听《大明律》，那还真是封建社会的法律顶峰，有着革故鼎新重大意义，是清代乃至近代中国立法蓝本，后来的《大清律》的律文结构和量刑原则正是以它为标准编纂而成。

        阶梯上秦王说完有意扫过木樨，话语一转：

        “然圣人之立法本以公天下，我大明律法严明正是要还世道之公正，维护社稷之安定！绝对不容他人挑衅，更不会拿来作为交换利益的工具。所以，木姑娘，如今边关危急之刻，你想凭借粮草就能质疑我大明律法，也太过轻免草率，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秦王洋洋洒洒的一番言论，让木樨对他有所改观，虽然他识人没有太子高明，但是有勇有谋敢身先士卒，如今又是第一个对粮草断言之人，木樨自己还是挺佩服他的。

        木樨垂下双眸，双手微拱，秦王给梯子自己自然是要接住的。

        “秦王殿下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木樨转过视线，目光微微看向高位正中的太子，毕竟如今三营之中，太子乃是皇帝亲定，手里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果然，太子也起身抬手，朗声道：

        “如今边关之急，我大明将士儿郎共赴边关，备长戟百万，良骑千群，骋强弓劲弩之势，扬固国灭虏之威。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时，孤绝不容许有害群之马苟藏于军中，大明律法善赏重罚，这等尸位素餐屠戮百姓之徒，当罚不迁列，即日处斩，以儆效尤！”

        “另，凡士兵出城迎敌，杀五人可获得钱财奖励，杀十人可晋升官阶，得蛮将校诸吏之首者，封千、百户侯，赏钱千万。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

        太子这番说辞，大气磅礴，恩威兼顾，鼓舞军势，大殿众将领跪叩谢恩，嘴里高呼“驱除蛮虏，扬我国威！”

        “驱除蛮虏，扬我国威！”威震之声冲破穹顶响彻天际。

        木樨作为一个末世生还者，听到旧日国土上，响彻这振奋人心荡气回肠的话语，胸中蓬勃敬仰之气油然而生，中华民族不管在哪一个时代都不缺乏奋勇抗敌之志！如此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怪不得大明在经过土木堡之变顿然衰败后，还能支撑百余年！

        太子和秦王相继表态，杨帅必死无疑，木樨目的已经达成，粮草后续自然是爽快答应。粮草一事，最后是由朱诚负责给木樨对接，木樨看着这个老熟人，也没有再左顾言它，直接应下给出四成的粮食，到此系统仓库里，木樨只给自己留下粮食一成以备不时之需。

        晚宴之后，木樨相继谢绝了秦王、太子的挽留，在朱诚的陪同下，去客栈住宿。

        路上，朱诚看着木樨犹犹豫豫闪烁其词。

        “木姑娘，粮草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木樨回头看着这位本有机会问鼎皇位的王爷，心思一转，知道他在顾及自己交不出粮草。自己对朱诚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之前是他挺身而出，传太子手谕，才救得筑墙村民。

        木樨回道：

        “诚王不必为在下担忧，粮草一事木樨绝对没有欺骗大家，粮草我手里是有的，只是可能要等上一两天，毕竟我看不到那杨帅狗贼被处死，心里膈应！”

        木樨俏皮眨着眼。

        朱诚的女儿是当今的昭华公主，比木樨小上两岁，昭华自小在宫闱中长大，骄蛮任性，不谙世事，朱诚和弈夫人对她皆是又宠溺又无奈。

        如今看着面前落落大方的木樨，想起在大殿之中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身姿气度，想起她拔枪对众将领的果决凌然，朱诚还是微微叹气，自己的女儿昭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十字路口，停着一台鸾轿，一席紫衣，仪态万千的弈夫人站在轿前，看着木樨和朱诚，屏退左右，走了过来。

        “听说木姑娘今天在关内大出风头，豪言要捐赠粮草千旦？”

        木樨看着这位女中诸葛，展颜而笑，从容应对。

        “木樨见过弈夫人，粮草一事，在下早有准备，不日就能抵达这居庸关，请夫人放心。”

        弈夫人听到这话，端详了木樨片刻，而后才缓缓说道：

        “木姑娘，粮草一事事关重大，你在将前许诺，便不再是儿戏之言，姑娘早有对策才行！”

        木樨微笑拱手：“多谢弈夫人提点！”说完作势离开。

        “木姑娘，我有一个女儿名叫昭华，与你年纪相仿，今天看你在城墙上凌然许诺，心中百感交集。你只身前来边关，如有不便，可以来府上与我作伴！”

        木樨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夜幕中的弈夫人，夫人保养的极好，但是眼角眉梢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自古父母恩勤寸草春晖，弈夫人和诚王也是离家久了，心底对昭华挂念和思盼之情被自己引出，可惜这边关正是危急时刻，他们的地位和职责不容许家人团圆。

        这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天家王爷和王妃，而是普通的思念孩子的父母。木樨心绪被敲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无论是天家还是老百姓皆是如此啊！但是如今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能拒绝道：

        “木樨谢过夫人，只是今日还要赶去村民处看看才能放下心，来日有空定会登门拜访！”

        弈夫人没有强求，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木樨快去。

        朱诚见弈夫人多没能留住木樨，也没有打算跟在身后一路相随，口头上约了明日府上相议之后，便驻足在原地。

        木樨看着这对天家夫妻，微微拱手一拜，而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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