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上）

该来的总会来。

        我站在镜子前面，散下来的头发垂顺地披在双肩，额头边缘细碎的胎毛，浓眉下微深的双眼皮一眨一眨，不漂亮但很纯净的眼神，熠熠生辉。鼻子小而挺，嘴巴一深一浅地笑着，整个脸蛋泛着红光，像个熟透了的苹果。白色的连衣裙，中间的丝带恰到好处地修出了腰身，细长的小腿根部有一条银色链子，身材本就高挑，这样更显得纤细可人。我整整脸上的表情，握了握脖子上的纽扣，“啪嗒”一声门响，去赴那个一直都没来得及补上的约会。

        小俊听从父母的安排出去了意大利，夏荑虽考的不错但不知如何选择，子麒成绩优秀去了一所重点大学，他和我所在学校差了600公里，当我知道这个距离的时候，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还是会感叹路程的遥远，还是会有些贪心地认为，我们之间好远，好像真的要回到学校那段天天能见到他的日子我才会满足，一个明理的我和一个自私的我在我的脑海中争论不休，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下完最后一个台阶撑开遮阳伞，顺着裙角舞动的方向走去。

        一辆熟悉的车。一只黑色皮鞋缓缓从车门踏出来，探出半个身子后另一条腿也优雅地跟上来，简单的白体恤陪着修身的牛仔裤，桀骜不驯的嘴角却贴着胶布，头发清爽而有型，占去了将近半个脸的墨镜，直直地将我盯在原地。他掏出一支香烟，轻巧地用打火机点燃，转身将打火机扔进车窗，靠在车身喷云吐雾，眼睛却是从没离开过我，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装作没看到，朝着原路往前走，若无其事地走过他身边，忽的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几天没见，不认得我了？”

        愣住，转身微笑。

        “先生，是在跟我说话吗？”

        “呵呵，在玩失忆的游戏吗？这么凑巧只丢失了关于我的记忆？”

        嘴角牵扯出笑意，那个贴着胶布的地方也跟着颤动，我尽管疑惑却不感兴趣。

        “对不起，我赶时间，没空跟你在这聊天。”

        “那你今天可要放你男朋友鸽子了，提前说给他说一声还是先斩后奏？”

        他果然还是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可是他为什么从来都是这样一副无赖的样子，人倒是光鲜亮丽，可行为轻浮不堪，是不是有钱的公子哥都是纨绔子弟，看来真是没错。我怒从中来，但还是客气地对他说

        “这不可能，你要是走近我一步，我会报警。”

        他笑起来阳光无比，撑着汽车引擎盖的手不得不捂住了嘴巴，我感觉到他墨镜后的一双眼睛带着鄙夷的神色，若不是他一系列惹人厌的行为，这个时候的确会让我以为车展原来也可以使用男车模。

        他渐渐止了笑，吸了一口香烟，吐出好看的烟圈，说

        “这是你男朋友告诫你的吗？果然还都是小孩子。”

        “是，我们是小孩子，你可以不要跟我这个幼稚的小孩子说了吗？”

        我看看手机，果然在这浪费太多时间了，子麒会等急的吧，不想再纠缠，转身就走。

        “等等！”

        回头。

        “上车！”

        “谢谢，不用了，就算我用两条腿跑过去也不会坐你的车。”

        “上车！”

        他扔掉了手中的香烟，皮鞋狠狠地将它踩灭，我有中恐惧袭上心头。他把车门打开说道

        “别让我说第二遍，你想让我把你扔进去是不是？”

        我尽管害怕还是不愿挪动一步，可是又顾忌他是否真的会那样做，只好停在原地。

        正当我想着该如何全身而退时，抬头就看见他快步向我走来，我一步一步往后退，可就是迈不开步子跑掉。他最终还是和我相差了不到十公分，刚才的烟草味还淡淡地留在他身上，我想我已经不知道躲了，当手刚碰触到手机，他便一把搂住我的腰，我瞬间向怀里靠紧，听到他胸腔发出的声音

        “你最好别挣扎，我说过不对女人动粗可不包括未发育完全的小女孩。”

        我脸上一热，他仿佛每次都能看穿我的心一样，在我想挣开的时候感觉到腰上一紧，他有力的臂膀圈地我透不过气来，在炎炎夏日里我不断冒着冷汗，看着过往的行人投来的奇异的目光。

        我屏住呼吸，每一次轻轻吐气都怕离他太近，眼梢都不敢抬起，我这样紧张他却搂着我向前走一步，贴着我的耳际说

        “这才乖嘛，不用麻烦我抱你了。”

        我只好任由他搂着进了车门，他走向另一边的驾驶座，车门“嘭”的一声关上，在这个密闭的空间我有些战栗。他摘下墨镜，并没想要发动，靠着座位仰头静坐了两分钟，我看到他眼角青紫，眉骨处还有些血丝，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手攥着裙角，目视前方。

        “他在哪等你？”

        “嗯？啊…”

        他发动引擎，握着方向盘，指尖轻轻打着节拍。

        “我说你男朋友在哪等你？”

        他又重复一遍。

        “游…游乐场门口。”

        我定下心来，他只是要送送我，我在想什么呢，不要紧张，虽然一开始到现在对他都没什么好感，但是他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我禁不住扭头看看他，心想这样的人真是让我琢磨不透，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找我的，夏荑说他只是看我这种小姑娘新鲜，一时兴起想和我玩恋爱游戏。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巧克力送几天就可以了，却没想到持续了那么久，消失一段时间后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越来越感觉到他神秘莫测，他到底想干什么，就算对我感兴趣，新鲜感早已经过去了吧，我从没想过这样的一个人能真正地谈什么爱情，真是不能再好笑的笑话。就在我神游中，他又开口了

        “巧克力都吃了吧？”

        “嗯…都…吃了。”

        他大概不知道他的巧克力已经让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吃巧克力了，剩下的分别扔在隔一段路出现的一个垃圾桶内。

        我开始轻松起来，尽管车内的冷风吹得我有些头晕，还是掩饰不住快要见面的兴奋感，刚沉浸在他不说话的和谐气氛中，他就又打破了。

        “说说你男朋友吧。”

        我惊诧，他每说一句话都要让我搜索半天答案，真是辛苦，所以我不选择回答。

        “你专心开车吧。”

        他摸一把嘴角的伤口，似乎有点出血，皱着眉说

        “你不想说他就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没必要照着你喜欢的来吧。”

        “不过你倒是挺按他的喜好来嘛。”

        “那是我的事情。”

        真的跟他没什么可交流的，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个时候我只求他安安静静开车，快点到达目的地，我会想从车上飞奔下去。可他冷哼一声，依然不依不饶

        “那他要是甩了你，你不是会很难过？”

        “不用你这个乌鸦嘴来咒我，我难不难过关你屁事！”

        我怒了，人长得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说起话来可真鸡婆。

        他微微欠身，头枕在我肩膀上，眼睛促狭地眯起，仰视我，但手还在握着方向盘，这个姿势让我突然想到了接吻，头“唰”的一下转向一边，而他的声音温柔

        “没人告诉你女孩子太凶会嫁不出去吗？”

        我一把把他推过去说

        “你不要命我还要呢，看着前面！”

        “你是不是心急了？”

        他调整好姿势，侧脸俊朗无比，因为疤痕的原因更添了一丝不羁，他轻扯嘴角，将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慢慢地说道。

        “我不想迟到。”

        “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在约会的时候迟到，这样既可以装矜持又能考验男朋友的耐心吗？”

        我想小俊真的可以和他去切磋一下泡妞之道，把女人了解地这么细致，一定是实战大于经验。他的这一套理论有他的道理，而我就是和天下所有的女孩子一样，认为自己的爱情是与众不同的，没有必要像偶像剧里的冤家一样两个人互相猜斗，我想我和他是那种一起经历挫折，享受幸福，能彼此倾听对方心声的情侣。于是我沉声道

        “可能只有你才会让你的女朋友想要考验你，他不需要。”

        “哦？我和他有什么不同？”

        他似乎来了兴趣，一手摸索着香烟的位置，叼在嘴里后又伸手去找打火机，烟味渐渐在车内弥漫，尽管我反感地皱起了眉，可还是忍了忍，说道

        “你们没有可比性，别无聊了。”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还是很了解我？”

        我一怔，转头看他，烟雾中他的脸平静无波澜，声音却严肃了几分，我努力思考这句话的深意，僵坐在座位上。

        “你当然无话可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他又自言自语这样说道，他的眼神深邃而又含情，此刻他脸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柔情，好像前方看的不是公路，而是他深爱的人，我始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没了那个念头想要弄明白，他怎样关我什么事。

        车内安静的出奇，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烟雾已经让我不能忍受了，本来就放着冷气，窗户都是关着的，我咳嗽了几声，突然一个念头冲入脑海。我按了按车窗的按钮，没有反应，我感觉到已经有冷汗顺着我的鬓角往下流，心急地开口道

        “你能不能不吸烟啊！”

        “我是玩赛车的，这点小路况出不了事。”

        我气结，他竟然猜到我在想什么，难道瞎子也能玩赛车吗？这是什么理论，烟雾都要挡住视线了，我说

        “把窗子打开不就行了？”

        他微愣，展颜一笑

        “不…我怕热。”

        公子哥毛病还真多，我鄙夷地看他一眼，开始盘算着一会要玩什么，吃什么东西，想到和他要正式地约会，内心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可是，我想说，我真的有这么倒霉吗？一路走过来都是红灯，难道连老天也很八卦地想要检验那个人的耐心？拍拍自己的脑袋，别秀逗了。

        转过这个路口就到了，我开始兴奋起来，一会我只要下了车，飞一样的冲出去，再不用见到这个大少爷，生活从此美好起来。等等…

        我坐他的车来，要是让子麒看到就糟了，于是我开口

        “我就在这下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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