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弟

薛青是被拉来给小世界救急的，因此只做了简单的岗前培训，静态时分能保证眼神、姿态和顾司宁一模一样，但只要情绪波动，动态的肢体和眼神都会露馅。

        联盟很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给到他的方案是：被动接受顾星辞给他的好，保持孤僻冷漠的性格，和顾星辞想方设法拉开距离。

        可是现在的情况，顾星辞根本没给薛青考虑的余地，当即提出要和他结婚。

        薛青虽然内心狂喜，但维持着表面的姿态：愤怒、斥责、眸中喷火。

        顾星辞似乎极为享受薛青的劈头痛骂，不仅没有半点生气，甚至蹲下来满脸温柔的看着他。

        天空云海翻滚，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怎么卷上了云层，日光被完全遮住，从厚厚的云层里射出一抹精光，逼得人眼无法直视。

        结婚的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下来，顾星辞说婚前要做个体检，叫来医生给薛青做了个全须全尾的检查。

        之后留下一个笑容可亲的保姆，关上了门离开，算是软-禁。

        事情的发展不要太符合薛青的期待，他简直兴奋得不知所以，偏偏碍于人设不能泄露情绪，只好推着轮椅走到落地窗旁闭眼晒太阳。

        这是上一世的顾司宁最喜欢做的事，解决了生死大仇后，他就经常这样沐浴在阳光底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都不用干。

        可惜今天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好在薛青情绪很高，并不在意。

        他享受完阴凉的日光浴，睁开眼时，发现天空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压得极低，黑云滚滚，像是盛夏里风雨欲来。

        可是现在分明是秋天。

        集团大楼的落地窗前，顾星辞看着大楼下面渺小如蝼蚁般来来往往的生命，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来送文件的助理怕极了总裁身边的低气压，放好资料后连忙小跑出去。

        顾总裁手里捏着医生出具的检查报告，上面显示两份身体数据完全一样。

        血型、dna、五官大小比例甚至皮肤旧伤疤，都完美重叠，分毫不错。

        别墅的里外监控显示顾司宁从未离开过房间，也没有其他人进去。

        纸质的报告被捏破，顾总裁目光里倾泻出血腥的残忍，似乎下一秒就要将眼前所有物品悉数摧毁。

        可是片刻后，滔天的恨意被掩盖，他从扭曲的愤怒中品尝到一丝畸形的兴奋。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几乎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婚礼如期举行。

        在顾家近两百年历史的老庄园里，在数百双或敬畏或讨好或不屑的目光注视之下，在顾家父母牌位的正对面。

        他们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以后，无论贫穷还是富裕，无论地狱还是天堂，他们都将生死纠缠在一起。

        谁也没办法阻止。

        薛青的双手被手铐铐在白色西服下面，嘴巴里被塞了药物，麻木得没有触觉。就算他能破除医学框架张开口，满口的涎水也会让他颜面扫地。

        要面子的顾司宁不会在众人面前做出如此掉价的事情。

        所以薛青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婚礼的整个过程。

        事情已经彻底偏离原剧情了，薛青理应报告系统，查明原委，但是他没有。

        婚礼结束后，薛青被人推着送回了房间。高傲的顾司宁不允许任何人抱他，因此佣人没敢将顾司宁抱上-床。

        佣人们似乎很了解顾司宁的脾气，送回房后连忙关上门退出去，免得被盛怒中的当家人殃及池鱼。

        薛青看着满床的鲜红，兴奋得遏制不住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马上就能享受到了。

        再也不用低三下四的看人脸色，再也不用干数不完的工作，再也不用担心明天的温饱问题，薛青觉得自己当初来小世界的决定简直不能更明智。

        他安安心心的在房间里等待，待会顾星辞来了之后，他是要用生冷的态度忽视他，还是该用盛怒的情绪挑衅他？

        不不不，还是忽视吧。顾司宁是个彻头彻尾的雏，第一次还是温柔点好。

        就这样期许着，等待着，时钟慢慢从下午六点划到午夜十二点。薛青在极度的安静中，逐渐生出繁杂的不安来。

        顾星辞为什么还没有来，难道还有人敢向他劝酒，耽误今晚的好事？还是说，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他？

        薛青饿得前心贴后背，但人设的框架下，被胁迫结婚的耻辱使得他无法开口。薛青又默默等了半个小时，顾星辞还没有来。

        他困得不行，只好撑着身体坐到了床上，解开西服后蒙头盖在脸上，决定有什么情况明天再说。

        睡意朦胧中，房间门开了，但是灯没开。走廊的光线泻进来，照在门口满身寒气的人身上。

        他就着屋外潮湿的露水走进来，裹挟着满身清凉的酒香。轻微的脚步声唤醒了薛青的意识，但是薛青假装没有发现。

        床塌陷一角，冰冷的手触碰到温热的脸颊，像阴冷油滑的蛇在脸上缠绕，薛青被冻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集体出来报到。

        游走的手指微滞，来人显然是发现他醒了，但是顾星辞什么也没说，只是松开了手，用孤狼般闪着痛恨绝望又痴迷的目光看着床上的人。

        薛青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简直装不下去，慢慢睁开眼，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就着走廊外的灯，看到了背着光的顾星辞几乎扭曲的脸。

        原本帅气逼人的俊脸这一刻仿佛恶鬼出世，表情狰狞不堪，眼神恨不得将床上的人拆皮剁骨，吞入腹中。

        薛青被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捡起人设来，连说话都说不稳了，“你，你要干什么？”

        干-你。

        求你了，快说这两个字吧，这种被盯上却又迟迟不下嘴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但是顾星辞什么也没说。

        他甚至完全忽视了薛青，只是收起脸上过于可怖的表情，贪婪的看着黑暗中并不清晰的五官，像是透过这具身体，在看某个灵魂。

        难道，被发现了？薛青冻了个激灵，连忙安慰自己：怎么可能，再厉害也只是个工具人，怎么可能发现得了联盟复制过来的身体。

        薛青决定打破沉默，他抬起下巴，表现出倨傲的模样，“如果你还有半点尊重我是你哥哥，滚出去。”

        如此挑衅的话说出口，回应他的却是死寂。

        顾星辞忽略了他。

        薛青不得不再次开口，“如果你需要解决需求的话，我现在可以打电话叫来人。”

        连着两次说话，都被忽视了。

        空气始终沉默。

        被再三挑衅尊严的薛青彻底怒了，在联盟被人吆五喝六也就算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摆出这个脸色？

        他想也不想的奋力甩出手，就要给顾星辞一巴掌——

        被直接挡住。

        顾星辞毫无温度的将薛青的手按在床上，只听“咔擦”一声，猛烈的动作让薛青的肩膀脱臼了。

        痛得薛青眼泪都飙出来了。

        骨头咔擦的声音似乎终于唤醒了顾星辞的意识，他怜惜的摸了摸薛青的肩膀，熟悉的触感瞬间抚平了顾星辞如火烧似的内心。

        “像，太像了。”

        顾星辞终于对薛青说出了“和我结婚”之后的第一句话，这是两个星期以来，顾星辞首次和他说话。

        却让薛青瞬间毛骨悚然。

        强烈的惊恐让他身体止不住颤抖。顾星辞皱起眉，似乎觉得薛青的这个动作太不“顾司宁”了，他看着床上的人的目光，就像看着鸡肋。

        索然无味。

        于是他转身走了。

        薛青的惶恐没有因为顾星辞的离开而减弱，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太超乎薛青的认知了，他在脑海中紧急呼叫系统。

        可是叫了半天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对未知的惊慌让薛青一整晚都不敢入睡，他迫切的需要系统来拯救。

        而被紧急呼叫的系统根本没有空搭理他。

        因为此刻正在进行一项足以让系统仰天长笑，但是因为过于紧张，以至于完全不敢乱动的事情。

        花了足足627年，整整二十二万个日日夜夜，系统，终于抓到司宁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绑定数据载入完成，系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它就说自己这么机智的系统，怎么可能抓不到司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人类世界抓不住他，系统决定重新编辑下搜寻器，把搜寻目标扩充到了动物身上，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个小行星里，有只翘着尾巴的花公鸡引起了系统的警觉。

        系统不敢打草惊蛇，这个司宁滑的像个泥鳅似的，再让他跑了，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因此，系统悄无声息的靠近他，随着数据检测器高频的报警，系统终于肯定眼前这只飞在树枝上慵懒晒太阳的大公鸡，就是司宁无疑了。

        系统立即飞奔而下，堪比光速的冲刺让公鸡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还不等公鸡意识到危险，脑海中就出现了一道鲜亮的字体：

        系统正在载入中，请稍等

        司宁：“”

        被突然活捉的司宁倒也没生气，估计他早预料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系统不敢回答，他战战兢兢的看着进度条从2慢慢走到100，直到肯定人是真的被抓住，再也逃不了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系统长舒口气，高傲道：“无知的基因合成人，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司宁察觉到一股子古早的霸总味，内心囧囧，“那你还不是抓了这么多年？”

        “那我也是所有系统中，第一个抓住你的！”系统急切的表明自己超乎寻常的能力，似乎想在司宁这里夺回自己的尊严。

        司宁摆摆手，摊开公鸡的大翅膀，继续在树杈上躺尸。

        系统看着司宁毫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不继续追问我是怎么发现你的？”

        司宁都已经被抓了，距离他灰飞烟灭可能就只剩下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不过尔尔，按理说是完全不用在意一个系统的。

        可司宁还是捧场的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一刻，有着漂亮大尾巴的仿佛变成了系统，它矜持高贵的向司宁炫耀，“因为我修改了追捕的参数，我可真是个天才。”

        司宁反问：“什么时候系统也拥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了？”这分明是联盟最忌讳的事情，一旦智脑系统拥有了自我修改自我完善的能力，下一秒就要被联盟摧毁。

        猛然意识到危险的系统陡然没了言语。

        司宁没啥同情心的安慰：“自求多福吧。”

        一下子，系统成了锯嘴葫芦，只要回到联盟，高层就会发现系统的数据被自行修改，到时候它的结局会和司宁一模一样。

        刚才还兴奋得要唱山歌的系统这会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吧唧的。

        六百年没有与人交流过了，司宁怀念与人对话的机会，忍不住说：“你可以把数据重新改回来，这样联盟就不会发现了。”

        系统：“可是他们会查看数据记录。”

        司宁：“隐藏树叶最好的办法是将它扔进森林里，你用乱七八糟的数据把原始数据覆盖不就行了。”

        系统简直像被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激动的看着司宁，连忙打开系统把数据进行复制填充。

        一边消灭证据，一边问：“万一去了联盟，你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吧？”

        司宁：“说出去了，你的情况会更糟？”

        好的，这只死公鸡说的有道理，系统感觉它都有点喜欢司宁了呢。

        不行，打住！作为联盟最高智脑，它怎么能喜欢一个基因合成人呢？

        基因合成人是联盟最低等的人，他们连自由民都算不上，从被联盟制造那天起，就注定是个永远为联盟打工的工具人。

        虽然这样在想，系统还是忍不住询问：“听说出事前，你是联盟身价最高的守护者，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对啊，怎么忽然就连着干崩了这么多小世界了呢？

        分明，司宁已经攒够了足够的金钱准备去联盟挑个小行星养老的。

        前几世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正欲开口解释，系统忽然爆发出闪着红光的警报声。

        联盟的指令下达了。

        原本不应该有恐慌情绪的系统电波一跳。

        可能是就地抹杀。

        也可能是带回联盟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系统界面。

        系统犹豫了。

        倒是司宁一哂，“开吧。”

        系统打开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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