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众矢之的

并肩王妃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没错，就是银红撒花裙，是她熟悉的那一套银红撒花裙。

说起这套银红撒花裙，她就想起了凤家的老夫人来。

那时候天下还没有大乱，当时的陛下十分昏庸好色，她那时候还年轻，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有一次参加宫宴，女子们玩诗词接龙，碧玺公主，也就是当时凤老夫人的祖母拿出这条银红撒花裙做彩头。

这么漂亮的裙子，有哪个年轻姑娘会不喜欢呢？所以都卯足劲想要得到，最后，她和凤老夫人杠上了，两个人不分高下，后来这裙子给了凤老夫人，她还心有不服，说他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后面的宫宴，她就再也没有去过。

后来，凤老夫人找到她，说当时是她赢了比试，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当时看中了她，想纳她进宫，若她赢了就名正言顺的当场下旨，后来是碧玺公主和皇帝说，此女性子刚强，怕是不妥，故意没给她头名。

她才想起，她后来宴会中是犯了些掘，和凤老夫人红鼻子绿眼睛的。

她没想到，这后边还有那么多事情，更感谢碧玺公主解围，不然，她怕是要被皇帝弄进宫中去的。

因此一事，她与凤老夫人成了闺中密友，凤老夫人有四个孙女她也是知道的，这个四小姐，早些年被送到乡下养病，她瞧着眼生的很。

如今凤老夫人居然将这件银红撒花裙送给了一个庶出的孙女，今日又是自己主持宴会，凤老夫人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她仔细打量起凤无月来。

只见这姑娘静静地坐在那里，姿态优雅高贵，她身边的俩个庶姐根本没法和她相比，面上始终含着轻浅的笑容，让人觉得十分亲和，那一双明亮的双眸眨眼之间顾盼生辉，面色被撒花群衬得些微红润，看起来十分健康。

并肩王妃有些好奇，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庶女，怎能有如此高雅的体态与气质？她环视一圈，只见其余的庶出小姐，要么看起来小家子气，要么根本没有存在感，这个凤无月，要是不说她是庶出，她还真没看出来。

丫鬟将托盘送到凤无月跟前，凤无月看了一眼，只见上面铺了一块红绸，红绸上边是一根手柄上襄有红蓝绿三颗宝石的彩鞭，她不知道这鞭子是用什么做成，但是光是那三颗宝石，就已经价值不菲。

再环视一圈，只见不少人眼中有羡慕的光芒。

凤无月起身，从托盘里拿出彩鞭，对着平郡王和安陵谢过：“安表哥并没有伤到小女，不过既然殿下将这东西送给了我，我是不是就是这鞭子的主宰者？”

平郡王点头：“你是没有受伤，若是受伤了我这个东道主就更难辞其咎了，所以凤四小姐就请收下我与安陵的歉意吧！”

凤无月点点头，继而道：“既然如此，我就借花献佛了。”

她款款走到已经换回红衫的郑国公主面前，双手奉上彩鞭：“小女是个弱质女流，若将这东西带回去也只能束之高阁，这样岂不可惜，还不如让它找到它的主人，发挥它的作用，才对得起制作这鞭子的匠人与这鞭子本身存在的意义。”

郑国公主讶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这鞭子她的确喜欢，只可惜平郡王和安陵卯足了劲她和驸马最后输了。

不仅郑国公主惊讶，在场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凤无月，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慷慨，要知道，那三颗宝石可是价值不菲，一般嫡出肯定看不上，但是她是个庶出呀！

郑国公主仔细打量凤无月，只见她并没有谄媚的神情，不像是故意来交好。

凤无月道：“小女以往不在京城，今日第一次见到郑国公主，公主英姿飒爽，又见公主先前在场上十分用功，想来定是十分喜欢这鞭子，小女也不想这鞭子就此被埋没，还请公主来做它的主人。”

郑国公主缓缓笑开，她亲手接过鞭子给了自己的婢女，又从自己手腕上解下一串有着金铃铛的手链给凤无月戴上：“我也不白拿你的。”

凤无月也不推辞，落落大方的谢过，郑国公主便更加喜欢她了，她开口道：“你就坐在我身边吧！我想听听你说说京城外的趣事。”

郑国公主一句话出，众人便小声议论起来，有的人觉得这凤无月什么都没付出就讨好了公主，有的人则是感慨凤无月今日行了大运能和公主说上话，当然也有人觉得凤无月是惺惺作态。

凤曦气得握紧了袖子里的手，面上却还保持着微笑。

凤樱雪则要浮躁得多，谁都知道郑国公主可是比起皇帝的正经公主都要来的更高贵，而郑国公主，也的确没有在公众场合抬举过谁，这凤无月还是头一份！

她真是又嫉又妒，脑海里飞快地旋转着，一定要让凤无月当众出丑才能解心头之恨！

凤无月看着丫鬟都已经摆放好蒲团，只能谢过郑国公主，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乖巧的在公主身边坐下了。

丫鬟给凤无月添了一杯果酒，凤无月微笑着道谢，那丫鬟有些受宠若惊的红了脸。

平郡王笑道：“琳琅，没想到这鞭子最后还是落到你手中了，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郑国公主心情自然是极好：“这就叫是我的终究是我的，皇叔卯足了劲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

“好了，先开宴吧，你们玩得估计也饿了。”并肩王妃开口说道。

平郡王点头：“大家先吃吧，吃完了咱们再来观赏我今年新得的一株花，这花很是奇特，竟然只有花没有叶，颜色火红绚丽，看起来十分美丽，我一时还没想出好的名字，等会儿还要请大家帮忙寻一个适合的名字。”

众人一听，都纷纷期待起来，他们还真没见过只有花没有叶子的花。

凤无月却在心里嘀咕，这怎么听起来像彼岸花？

只见丫鬟们鱼贯而上，一道道精美的吃食被摆放到了众人的案上，紧接着，一阵香风袭来，只见六个穿着鲜艳的舞姬进来，丝竹声响起，舞姬也跟着翩翩起舞。

“每次宴会都是歌舞歌舞，看得我都腻了。”郑国公主歪头和凤无月小声吐槽。

凤无月见郑国公主一点也没有架子，也没有瞧不起她一个庶女之身，不由得对郑国公主有了些好感。

凤无月放下筷子掩袖喝了口茶才和郑国公主说话：“一样东西再美好，看多了也的确是会视觉疲劳。”

郑国公主见凤无月如此优雅，想想自己没有漱口就和凤无月说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抿了口茶才又问：“你以前是在哪里？那里可有好玩的东西？”

凤无月想了想，点头：“小女九岁出京，在乡下待了几年，曾遇到过游方匠人，只见他们就地用茶杯来作乐，不知道公主可曾见过？”

郑国公主有些惊讶：“这倒不曾，茶杯如何能作乐？”她拿起筷子往自己面前的茶杯敲了敲，却只听到一个同样的音。

“是往茶杯中倒入分量不同的水，用筷子来敲击，可以发出不同的声音，因而能做出曲子来。”凤无月答道。

郑国公主恍然大悟的点头：“还有这样的方式，这些匠人可真是了不得。”

“各行有各行的厉害，他们穷尽一生都在钻营此道，自然比你我见多识广。”

郑国公主心念一动：“不知月儿可会？”

凤无月见公主对自己改了称呼，面上也并没有显得很受宠若惊，只是微微颔首：“略通。”

郑国公主一喜：“那改日你到我府中奏与我听可好？”

凤无月还想着日后如何争取出门的机会，现在公主主动邀约，可不正好？她含笑点头，不卑不亢：“公主不嫌弃小女身份低微，是小女的荣幸。”

凤曦见郑国公主对凤无月这样和颜悦色，心里恼恨极了，她本以为以郑国公主的身份，定是看不上凤无月的，留她在身边也不过因为刚才的鞭子而已，没想到这个凤无月竟然连公主都唬住了！

她往男席看去，只见安陵正望着凤无月，那表情有些痴迷，她心里冷哼一声，安陵再喜欢凤无月有什么用，大舅母是不会让一个庶女做她儿子的正妻的，所以，凤无月顶多是安陵众多小妾中的一个罢了！等容颜老去，看安陵还能在意她？

她转头望向一旁的莲花池，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

平郡王也观察到郑国公主这边，他自然知道因为郑国公主特殊的身份，其实宫里的几个公主暗地里都不太喜欢和郑国公主来往，其他人郑国公主也看不上眼，因此她这个侄女并没有什么闺中朋友，今日倒是对一个庶女青睐有加来。

他看着凤无月，这女子的确是出众的美貌，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反而整个人十分低调，她不说话的时候，你都没感觉有这么个人在场，但是只要她开口，整个宴会的目光都停在了她身上。

众人边吃边观赏歌舞，凤无月是真的饿了，等她吃饱了抬头的时候，只见郑国公主正诧异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得往脸上摸了摸：“公主怎的这般看我？”

她确定脸上没有东西。

郑国公主扑哧一笑：“你看看别人的碗碟，再看看你的。”

凤无月左右看了看，这才有些脸红的收回视线：“我是真的饿了，难道你们都不饿吗？而且这些东西很好吃呀！”

“大家都饿，但是没有一个小姐像你这样实在的，一来要保持好身材，二来在人前都要矜持。”郑国公主觉得这凤无月简直太有意思了，在场的千金小姐，就算真的饿狠了，也不会这样风卷残云。

凤无月呐呐的嘟囔：“我也不想浪费呀，再说这些东西这么好吃，不吃完岂不是对不起做这些吃食的厨子们？我以为这是对厨子们起码的尊重。”

郑国公主一愣，就连在她边上一直没说话的杭霜儿也侧头看了凤无月一眼，眼中有些莫名的意味。

“陛下建国并不久，国家也还并不十分繁盛，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做不了什么大事，也只能做这种小事了，既能体现对厨子的尊重，又不浪费粮食，还能填饱肚子，何乐而不为呢？”凤无月一脸天真无邪的说着。

郑国公主没想到凤无月竟然是这样想的，一时间心里颇为感慨，她看着自己面前每样只动了一小口的食物，不由得想，自己身为皇家的子孙，却没有为皇祖父这样考虑过，她默默的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杭霜儿也和郑国公主一样，也默默的吃了起来，凤无月看到后，朝杭霜儿投去一个友好的笑容。

“可能是我在乡下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对粮食格外珍惜吧！在乡下别说浪费，能吃得饱就已经是幸事了。”凤无月轻声说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郑国公主吃惊的看着凤无月，她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庶女，才学竟然不浅！她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农民辛苦劳作的画面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杭霜儿默默的跟着念了一声，再次看向凤无月的眼神已经和之前不同了，她微微一笑，如同冰雪中开出一朵雪莲花来：“凤四小姐真是个实在人。”

郑国公主惊讶的看向杭霜儿这个冰美人：“难得你也开了口。”她转头和凤无月介绍道，“这位是太师府大小姐杭小姐。”

凤无月起身朝着杭霜儿盈盈一拜：“见过杭小姐。”

杭霜儿也起了身，伸手扶起凤无月，干巴巴的说了句：“你很好。”就坐下吃东西了。

郑国公主拉着凤无月坐下，笑道：“她平日不太与人来往，是个冰美人。”

凤无月点点头，这杭霜儿的确是冰肌玉骨，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模样。

凤无月和杭霜儿的行为引起了关注，并肩王妃看着凤无月面前的碗碟，不由得笑了笑：“不知凤四小姐对今日的吃食可还满意？”

凤无月忙站起来，俏皮一笑：“我觉得我的空盘就是对王妃最好的回答。”

并肩王妃莞尔一笑：“如此甚好。”

“真是丢人，这是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雪小声嘀咕道。

郑国公主看了看众人道：“刚才凤四小姐作了一首诗，不如这样，我们来玩诗词接龙，谁要是接不上，就要把自己面前的东西吃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郑国公主道：“皇祖父建国不久，国库并不充裕，我等不该这般浪费，刚才凤四小姐念的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就以节约为题，还请皇叔起个头吧！”

平郡王还在品味凤无月作的诗，听了此话便沉思了片刻：“吃饭要知牛马善，着丝应记养蚕人。”

“好！”安陵拍手称好，“那我接上，省下烟酒钱，急难免求人，如何？”

众人笑了起来，这安陵，作个诗都离不开玩乐。

于是，在场的七嘴八舌的开始搜肠刮肚临场发挥，凤无月暗自咋舌，怎么自己无意间又成了众矢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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