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各取所需

　　好在雷古勒斯并没有像比尔和克莱斯韦担心的那样，立刻生气和两个妖精翻脸。

　　事实上，两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在雷古勒斯看来，那些几百上千年前的陈年旧事，其实不会成为阻碍。

　　以他对于妖精的了解，只要付出适当的代价，就可以与妖精完成交易，如果遭到了拒绝，那只是因为付出的代价不够多。

　　为了利益，妖精这个种族在做事的时候，可以毫无底线，违背一千年前先祖的某个并不正式的规矩，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至于妖精与巫师，甚至麻瓜之间的恩怨，更远非魔法史课本上那寥寥几笔可以描述清楚的。

　　在巫师的口中，那些所谓“血淋淋、惊心动魄”的妖精叛乱，其实在17、18世纪相当普遍，而且其中的很大一部分，甚至连严格意义上的“叛乱”都算不上。

　　比如著名的1612年妖精叛乱事件，发生在远近闻名的霍格莫德村，妖精们的指挥部，正是现在被叫做猪头酒吧的那间破烂木屋。

　　至于原因，魔法界普遍认为是因为妖精们希望在威森加摩得到几个席位。

　　如果说这个理由相对还算合理，那么18世纪由邋遢鬼拉拉所领导的血腥叛乱，就显得比较草率甚至滑稽可笑了。

　　邋遢鬼拉拉是一个脾气很坏的妖精，某一天，他因为得罪了一伙年轻的巫师，被他们扔进了村里的池塘。

　　于是，拉拉找到了他的几个朋友，掀起了传说中的“18世纪血腥妖精叛乱”。

　　这场叛乱，由拉拉本人亲自领导，大概持续了三个小时，就被几名魔法部的傲罗给扑灭了。

　　这让很多人觉得，所谓的妖精叛乱就像小孩子闹着玩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但实际上，妖精与巫师，或者说与人类之间的纠葛，远远不是课本上的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真正血淋淋、惊心动魄的历史，甚至要追溯到两千年以前。

　　妖精的历史，比人类要悠久一些，他们早就在欧洲各地定居，并且形成了自己的文明，精明逐利，是他们的天性。

　　而早在罗马人入侵不列颠的时候，生活在英伦三岛上的妖精就已经发现了商机：由于战火的蔓延，那些曾经的贵族，并不愿意牺牲性命与罗马人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屈膝侍奉这些入侵者，只能选择逃离不列颠岛。

　　他们用自己特有的魔法和高超的工艺，制造出可以横渡海峡的船只，然后为那些惊慌失措，无家可归的人们提供能够通往安全地方的船票。

　　作为代价，所有搭乘避难之船的人，都需要付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作为船票。

　　在生死面前，人们舍弃了自己的财产，但那些贪婪的妖精，在得到了一大笔可观的财富之后，转手便将船上的人全都卖到了北欧，使得他们沦为奴隶。

　　那些人的心中，也就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英伦三岛上面，罗马人与凯尔特人的战斗持续了几百年，期间，无论是凯尔特人的德鲁伊，还是罗马从高卢地区征召的祭司和巫师，都卷入了战争当中，而妖精们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们在地下修建大量的隧道、洞窟和矿坑，以此作为自己的秘密据点，在保证种族安全的情况下，开始利用战争攫取利益：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报酬，他们就愿意为任何一方提供精良的武器、载具等装备，以及各式唯利是图的服务。

　　他们深谙在战乱年代的存活之道，在谈判中占据“中立”的位置，绝不偏向某一方势力，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接近四百年，妖精们也借此积攒了数量庞大的财富。

　　在三世纪中期，罗马帝国发生内乱，在短短不到50年的时间里，禁卫军们竟然先后废黜了24个皇帝，最终，罗马帝国甚至分裂成了东西两个国家。

　　由于庞大帝国内乱不断，罗马人的势力越来越弱，当妖精们发现与罗马人的合作逐渐变得毫无利益可图的时候，他们便当机立断，中断了一切与罗马人的商业来往，不再向他们提供武器和补给，这加速了罗马在不列颠岛上统治的消亡，最终，在407年的时候，罗马人的最后一支军队离开了不列颠岛。

　　但这并不代表妖精们从此无利可图，因为凯尔特人的贵族们彼此之间并不团结，迅速开始了内讧，加上罗马人撤军之后放弃了制海权，很快就有大量海上民族进入了不列颠岛：爱尔兰人进入西部，日耳曼人进入东部，他们有些作为雇佣兵，为凯尔特旧贵族们冲锋陷阵，有些则干脆建立了自己的王国。战火不断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其中盎格鲁-撒克逊人无疑是最强大的，他们迅速占据了岛上最富庶的地方，凯尔特人则在亚瑟王和梅林·安布罗修斯的带领下，进行着顽强的抵抗，无论麻瓜、巫师，还是马人、火龙，都卷入了战争之中，在这个时代，出现了很多传奇人物，而那些强大巫师的事迹，比如梅林和莫佳娜，甚至变成了神话故事，流传到了麻瓜界。

　　至于妖精们的身影，则隐藏在历史的角落之中，但有心人还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著名的萨顿胡的陵墓，它是东盎格利亚王国国王雷德沃尔德的陵墓。

　　有魔法史学家认为，雷德沃尔德其实是一个巫师，因为他表面上侍奉着天主，但暗地里却在研究很多被麻瓜称为“异教法术”的东西，而那个墓穴，是他试图让自己得到永生，而进行的一次失败尝试。

　　他将自己的坟墓做成巨船的形状，里面放满了礼物、武器和各种能够代表他纯粹血统的东西。曾经实地观看过陵墓遗迹的巫师认为，整艘船刻划了一个古代魔法阵，能够载着船里的人横渡冥海。

　　当然，魔法失败了，雷德沃尔德最终还是死了，而那艘他曾经试图横渡冥海的船，在一千多年之后被人发现的时候，船体已经彻底腐烂，变成了历史的尘埃，只留下土中埋着的无数锈迹斑斑的铆钉，以及无数妖精所制造的宝物，包括但不限于宴会上盛装食物的器皿、饮酒用的角杯、精致的珠宝、里拉琴，当然还有权杖，宝剑和头盔。

　　那些头盔的精细复杂程度，哪怕是食死徒的面具，都要相形见绌，在地下埋藏了千年之后，依然璀璨夺目，而除了精美之外，它们还坚不可摧。

　　随着财富的膨胀，妖精们的野心也愈发显露出来，他们不再满足于只做投机商，更想成为一方势力，甚至整个英伦三岛乃至欧洲的统治者，却没有想到，后来踏足不列颠岛的维京人之中，有一部分正是当年被他们的祖先卖到北欧变成奴隶的难民后代。

谷苅</span>　　对于奴隶的态度，维京人并不绝对，一个自由人如果丧失了他所有的份地，就将会沦为奴隶；而一个奴隶如果得到他主人的赏识，也能得到赎身的机会。

　　有一部分难民忍辱负重，活了下来，从奴隶变成了自由人，又凭借战功逐渐提高地位，最后甚至获取了爵位。

　　不变的是他们对于那些骗走了自己祖先所有积蓄，却又食言将他们扔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的妖精的仇恨，他们中，有勇猛的战士，也有强大的巫师，战斗起来像是一群嗜血的疯子，令人闻风丧胆。

　　于是当无骨者伊瓦尔和白衣哈夫丹率领维京人大举入侵不列颠岛的时候，这些人趁机对妖精展开了残酷的报复，只用了十年的时间，不列颠岛上妖精的数量，锐减到了之前的三分之一，那些幸存的妖精，都不得不躲到他们挖掘好的坑道之中避难。

　　虽然维京人很快便被赶出了不列颠岛，但妖精们在这段时间内损失惨重，很长时间没能恢复元气。

　　后来，像马尔福家族那样来自高卢地区的巫师家族，随着诺曼征服进入不列颠岛之后，妖精们在和他们的对抗中不敌，最终被剥夺了使用魔杖的权利。

　　有些讽刺的是，在那之后，巫师们的处境也像妖精一样，越来越糟糕，最终也不得不在麻瓜面前掩藏起自己的存在。

　　而且由于巫师们的故步自封，他们的社会内部也存在着严重的隐患。众所周知，巫师界的钱币有金、银、铜三种材质，一加隆等于十七西可，一西可等于二十九纳特。

　　这也就意味着，在巫师世界中，铸造一枚加隆的金子和铸造十七西可的银子，以及铸造四百九十三纳特的铜，其价值必须等同，否则巫师界的金融体系就会崩溃。

　　但在麻瓜世界中，金银铜都是可以用来交易的普通商品，并且价格上会有着不小的波动。

　　一些麻瓜出身的巫师看到了商机，也有有远见的巫师看到了危机，他们认为，必须有一个机构掌握唯一的铸币权。并且规定，一个加隆的价值，要高于铸造加隆的那些黄金的价值。

　　于是，这项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最出色的金属匠——妖精的身上。现在，每一枚硬币的边缘上，都刻着一串数字，代表那个铸造硬币的妖精。

　　又因为加隆的价值高于原材料的价值，中间的这些差价，则被妖精们当做铸币税，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所以，在近两百年来，妖精与巫师相安无事，一来是因为巫师们持续不断地为妖精提供可观的财富却不自知，二来也是因为妖精们知道他们引以为豪的制造手艺，在麻瓜的面前已经不占什么优势了，他们就算战胜了巫师，也不能与麻瓜抗衡。

　　纵观历史，巫师和妖精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用和谐来形容，但只要双方能各取所需，一切就有谈判的空间。

　　大到两个种族，小到此时坐在桌前的雷古勒斯和两个妖精，都是这样。

　　“我相信，如果莱格纳克……他现在是多少世了？”雷古勒斯问道。

　　“十三世。”拉格诺硬邦邦地回答。

　　“……莱格纳克十三世，他如果能和我谈谈的话，一定会改变主意的。”雷古勒斯说道，“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巫师，请主意你的用词。”戈努克有些不满地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

　　“对啊！所以莱格纳克十三世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帮忙的，对不对？”克莱斯韦忍不住插话道，“戈努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应该算得上是朋友，就不用在这里打哑谜了吧？你应该知道布莱克家族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里，比尔皱起了眉。

　　克莱斯韦的话显然提醒了妖精，拉格诺故作深沉地说道：“如果你能给我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我们会考虑帮你说服莱格纳克十三世的，毕竟按照你的说法，你要做的是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我得承认，这对于妖精来讲，也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件事。”

　　戈努克转了转乌黑的眼珠，目光划过妖精同伴，停在雷古勒斯的脸上，也点了点头。

　　在他们看来，财大气粗的布莱克家少爷，也会像之前那些傲慢且愚蠢的巫师一样，无意义地显摆家族的富有，然后任由他们提出要求。

　　却没想到，雷古勒斯根本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将他们的明示也好，暗示也罢，统统扔到一边晾了起来。

　　直到晚餐结束。

　　两个妖精告辞了三人，直接穿过破釜酒吧后面的墙壁，回古灵阁去了。

　　“你不是急着要办这件事吗？”克莱斯韦焦急地对雷古勒斯说道，“你可以和他们谈啊！”

　　“德克，你是不是办公室坐得太久，脑子有点不灵光了？”比尔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到底是那一伙的？”

　　“我当然是和你们一伙的啊！”克莱斯韦说道。

　　“但你刚才的表现，倒像是在帮戈努克他们抬价。”比尔说道，“布莱克教授也许很有钱，但钱不是拿来瞎花的。”

　　“可是……”克莱斯韦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他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很是不妥。

　　“问题不大，至少我知道要找谁去做这样东西了。”雷古勒斯说道，“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妖精还会主动联系我的。毕竟他们不会舍得浪费任何一个能赚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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