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禁令

次日清晨，这座庞大的城市仍在安静地沉睡，而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允牙聪醒了过来。他轻轻地动了动身，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屋顶粗大的横梁，剥落的墙壁和窗幔漏进的晨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日如此，年年如是。

        他呆呆地看了一阵，正要起身穿衣，这时他忽然瞥见昨晚那个银衣人靠在他的床边假寐，银衣人听到他轻不可闻的声响便闭着眼睛微微一笑道：“少主，早啊。”

        “嗯。”允牙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揉了揉额头，冷冷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银衣人答非所问：“少主睡得不好？”

        允牙聪放下手，一阵沉默。之后他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声调，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表露出一点点的异常，他睡得不好，七年来他一直睡得不好，但是他不想承认。

        银衣人像是听出了他的抵触，轻轻一笑道：“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

        允牙聪脸色一变，强忍着心头的不快，一声不吭地穿上了衣袍。这时，银衣人终于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扫过允牙聪肩窝的伤口，轻声说了句：“结痂了。”说着顺手拿起那柄细长的黑剑递了过去，然而他的手刚伸出，身形却突然一变，长剑出鞘，寒光瞬间逼到允牙聪鼻尖！

        允牙聪一惊，反应异常迅速，他底盘一沉就仰头从剑下滑了出去，他正要发作，没想到银衣人竟不停手，他手腕一转，剑尖飞速刺向允牙聪的后背，允牙聪以极快的速度摇身一晃，剑尖“嗤”地划破他的腰封，而他已贴着剑锋滑到银衣人身前，狠狠扣住他的手腕怒道：“你够了没！”

        “啧啧，好快的速度啊，可惜，腰封破了呢。”银衣人漆黑的眼睛盯着他问：“少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使用灵力？”

        “闭嘴！”允牙聪把长剑往地上一扔，避开他的目光说：“你少在那对我指手划脚的！”

        银衣人又气又好笑地摇头叹了一声：“呵，别人召唤灵兽都是为了得到灵力，少主却偏偏要藏着掖着，藏着掖着也就算了，少主还到处说自己修为不足执行不了禁令，唉，搞得我这个灵兽像是有多么差劲似的，真是让我情何以堪啊。”

        允牙聪板着脸整理衣袍没有搭理他，银衣人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罢了罢了，我一个灵兽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我倒要看看少主能隐藏到什么时候。”他说完从床边拿起另一条腰封递给允牙聪：“既然少主那么想找到那个人，不如到街上碰碰运气吧？”

        所谓“碰碰运气”，就是寻找违反禁令的修行者。这类修行者都未成气候，不足以让王族下令清除，即便如此，身为禁令执行者的三族中人也有权力将其处置，这就成了禁令执行者们修炼的一种途径。

        而唯一让允牙聪愿意去“碰碰运气”的原因就是，他要找到那个人，不管要用多少个七年。

        允牙聪系好腰封，想了想，又捡起地上的长剑，这才跟着银衣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允牙府。没走多远，两人就看到了山脚下那座大理石堆砌而成的王宫。

        王宫傲然矗立在柔和的晨光里，放眼望去，宫墙内是一排排严整对称的建筑，直插云霄的殿堂楼宇熠熠生辉，数不清的巨型石柱以盘龙雕刻，一切都象征着这个国度最高的权力，远远望去便足以令人心生震慑。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这座宫殿所代表的王权敬畏。“王族一脉哪……”银衣人微笑着开口说道：“曾经是那样强健的战斗力，现在却被困在这座石头城里，真是可惜得很啊。”

        允牙聪漠然看着前方没有接话。

        “下桑的每一寸疆土，都是王族的战功呢……”尽管允牙聪不予理会，银衣人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千年前，为了争夺地盘和食物，下桑到处都充满着令人热血澎湃的战场，遍地都是暴虐的灵兽和厮杀，自从王族一统下桑推行禁令以来，召唤灵兽倒成死罪了……”

        一千年前，下桑有数十个可以召唤灵兽的族群，各族群不断厮杀，直到五百年前王族统一了下桑。然而在王族建立新朝之初，面对拥有灵兽的族群那令人色变的战斗力，王族的统治仍是是权力更迭，摇摇欲坠。

        为此，王族在四百年前推行了禁止召唤灵兽的法令，禁令的推行非常残酷，各族群相互厮杀，只留下存活的三个家族；此后，下桑之中只有三族中人可以召唤灵兽，而三族也将作为禁令执行者世居高位，处置违反禁令的修行之人就是所谓的家族使命。

        允牙府便是当年存活下来的三个家族之一。四百多年来，允牙府曾有过很长时间的辉煌显赫，位列三族不仅代表着崇高的权力和地位，也承担着世代相传的使命——以禁令执行者的身份去处置违令修行者。

        可到了今时今日，允牙府已经全然失去了昔日的荣光。想到这里，允牙聪有些黯然地说了一句：“别说王族了，现在的允牙府也早就没有当年的样子了。”

        银衣人跟着叹了口气说：“是啊，允牙府败落到这般田地实在可惜，只不过……少主还在意这允牙府么？”

        允牙聪皱了皱眉头，低低地说：“我在不在意……又有什么区别。”

        “要是少主还在意允牙府的处境，那就有区别啊。”银衣人的语气依旧显得很温和：“少主明知道三族中人不但要召唤出灵兽，还要向王族证明自己有执掌禁令之能才能被王族认可，如今少主已有灵兽，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又有何难呢。”

        ”你到底有完没完！“听他又提起了这茬，允牙聪不免有些心烦意乱：“要不是三族之职世代相传，我也用不着做这个当家，还要天天听你说这些废话！”

        “可我说的没错呀。”虽然允牙聪的态度极差，银衣人却不恼，他笑吟吟地说：“要不这样好了，就算少主不想承担家族使命，起码也不要到处说自己修为不足啊……”

        允牙聪终于不耐烦了，他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行了别说了！”

        “是的，少主。”银衣人笑了笑，引着他在王城里穿梭起来。他是允牙聪的灵兽，天生拥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嗅觉，要找一个藏匿在城中的修行者当然不算什么难事，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间贸易商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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