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族

“什么？！跑了？！”当易扇得知允牙聪任务失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大清早就传来这种消息，还让不让人省心了！他沉着脸屏退了探子，高声喊道：“阿金！你给我出来！到允牙府去！”

        “这是怎么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厅外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易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近三十，雍容华贵的女人款步而来，边走边说：“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是谁惹我们家少爷生这么大的气啊？”

        易扇看到她有点意外，愣了一下才说：“姐，你怎么有空回易府了？”

        “怕是易府有了新规矩，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回来了？”易芊笑了笑，将手里的丝帕放到桌上慢慢地说：“我看弟弟也是忙得很，我就长话短说罢，这上面的消息看过即焚。”说罢，指尖轻轻扣了扣那块丝帕。

        易扇会意地点点头，他拿起丝帕一看，上面大致是一些生意上的消息，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那天千叔羽儇和他说的事情，忙压低了声音说：“姐，我还有一事相托，帮我查查王族在矿产生意上的钱银流向。”

        “矿产？”易芊疑惑地问：“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哎，下桑的矿产虽然是王族专采专营，但矿里的一应所需都是在外头采办的，我近来搭上一条线，如果能插手这门生意总要了解多一些嘛。”易扇半真半假地编了个理由，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年，易府可是沾了姐姐不少光呢。”

        “说的什么话这么见外。”易芊闻言笑起来：“都是一家人，姐姐做些搭桥牵线的事也是应该，再说了，你给姐姐的利钱那般丰厚，是我这个姐姐沾着娘家的光才对。”她说到这里无奈地微微一叹：“想来，从小不许我修炼就是为了如此吧。”

        下桑有明文规定，成为禁令执行者的女子，只能招婿入府，不可外嫁。为了稳固易府的权势，他们父亲在世时就想方设法没有让她修炼，她长大后便嫁给了一方王侯，易府因此多了不少门路，而其中的滋味，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想到这些，易扇也有些感慨，他宽慰她道：“哎，不修炼也好，相夫教子平平安安的日子总比打打杀杀强多了。”

        “这是自然。怎么，你想找个夫人相夫教子了？”易芊取笑了他一句，易扇自是矢口否认，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时世满金终于磨磨蹭蹭地趿拉着鞋履走了进来，他见到易芊便马虎地作了一辑，接着扭头问易扇：“少爷，去那破允牙府干嘛，找他喝茶吗？”

        “你喝茶吗？酒鬼一个。”易扇瞪了他一眼，转而对易芊告辞道：“姐，我还有事，得先出去了，咱改天再聊，对了，托你的事别忘了。”

        “嗯，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和她道别后，易扇和世满金便驱车直奔王宫后山。山里的秋意显得更浓一些，山道上铺满了层层落叶，秋风过处，有种阴测测的凉意。两人刚走到允牙府门前，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哟，今天来允牙府的客人有点多呀。”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妃生坐在高高的墙头上，眯着细长的眼睛对他们微笑道：“易大人真是风采依旧，只是身边的灵兽未免……太邋遢了吧。”

        “我看你就是整天注意这些没用的东西，才弄得允牙一事无成。”世满金不服气地盯着妃生慢吞吞地说：“现在连累了别人还要在这里说三道四，这样不好吧。”

        “真是好大的罪名啊。对了，阁下是叫什么来着？”

        “你管我叫什么，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还来管我。”

        “我就问个名字，阁下生的什么气嘛。”

        “我觉得我的名字好难听，还是不说了。”

        易扇无语地看了看世满金，当下也懒得去理会，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允牙府，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允牙聪、千叔羽儇和澜舞三人，他们正坐在石桌旁，看似无话可说。

        “嗬，这么人齐，三族的当家都到了。”易扇不客气地往他们面前一坐，开门见山就问允牙聪：“昨晚是怎么回事？”

        允牙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易扇“啪”地把金扇往桌面上一扔，正想追问下去，千叔羽儇忙接话道：“昨晚的事怪我大意了。驯鹿本就天性狡黠，我和允牙兵分两路围捕，待我听到动静赶去时，违令者已逃之夭夭。”

        “羽儇，你把责任往身上揽做什么？”易扇皱起眉头不满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乱来，你非要让他插手禁令，现在违令者跑了，你还要帮他说话吗！”

        “你也知道，如今的三族算不上稳固，这是能让允牙执掌禁令最快的办法了。”

        “就算是这样，可你看他……他都召唤出灵兽五年了还是一事无成，你还指望他能斩杀违令者？”

        千叔羽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易扇又忿忿地继续说道：“羽儇，你帮他帮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难道你还要把自己赔进去吗？既然违令者是在他手上逃脱的，那他就该自己担着！”

        “阿呀，”墙头上的妃生忽然笑了一下道：“罪责当前，什么三族同气连枝简直是个笑话呀。”

        “唉。”澜舞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世满金则忍不住插话道：“你说的才是个笑话吧，罪责当前你们就想推个一干二净，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噢？”妃生悠悠然回应道：“这不是千叔大人的任务么，和少主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你别太过分了！”易扇气恼地驳斥道：“你的意思是让羽儇一人独揽罪责？这件事轻则被训斥，重了是要论罪的！再说了，羽儇是为了你家少主才让他插手禁令的，现在搞砸的人是他，怎么就跟他没关系了！”

        “好啊，那就按易大人的意思办好了。”妃生似笑非笑地说：“大不了到时候跟王殿上的官员辩解少主为何插手禁令，三族是否存着不臣之心什么的，应该也很有趣。”

        “你！”易扇差点没跳起来，澜舞又忧愁地叹了口气，而千叔羽儇却是一下子就听出了妃生话里的意思，她略一思索就对易扇柔声说：“你先别急，妃生说的没错，我一人承担，无非是失职之罪，若是牵扯到允牙，那就是让人大做文章的不臣之心了。”

        “可是……这……”易扇急急地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沉默下来。

        妃生的话虽然难听，可千叔羽儇一人承担确实是对三族最好的选择，没想到他难得来允牙府一趟，却谈论出这样的结果来！易扇心里不痛快，当下也不愿多留，便对世满金大喊道：“阿金，走了！”

        世满金不由暗暗嘀咕了一句：“跟我又没关系，冲我发什么火啊。”

        而千叔羽儇见事情已有决议，便也跟着起身说：“如此，那我也告辞了。”说完又对允牙聪嘱咐了一句：“你还是想想办法尽早执掌禁令吧，不稳固的三族，经不起太大的动荡。”

        看到她对他如此关心，易扇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走到府门边时，突发奇想随手折了一截树枝“嗤”地朝允牙聪手里的杯子弹去——看你的杯子爆开你得有多难堪！

        以易扇的身手，虽然是随手一弹，其威力已无异于一支飞速精准的利箭，更何况在这么近的距离偷袭，允牙聪本该狼狈地看着手里的杯子四处飞溅才对——然而允牙聪只是本能地轻轻一侧身，树枝“啪”地打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好快的反应！易扇和世满金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这样的速度，根本是一流高手才有的修为！这难道是巧合？易扇升起满腹疑云，低声对世满金说：“有机会探一探他的虚实。”

        “几位慢走不送了哟！”妃生在墙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待几人走远后，他纵身一跃跳到允牙聪跟前，话锋一转问道：“少主为什么要放走那个修行者？”

        最了解他实力的，当然是他的灵兽。可他心底的柔软，却是他最不愿意被碰到的地方。允牙聪避开妃生的目光，冷冷地说：“不关你的事。”

        妃生阴晴不定地看了他许久，最后哼笑一声说：“既然少主下不了手，那何必还留在允牙府，一走了之不是来得更痛快么。”

        “闭嘴！”允牙聪厌烦地皱起眉头，离开这两个字，他想过很多次，可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坚持，虽然微弱，却足以令他无法一走了之。

        或许是对家族的承诺，又或许是最后一点莫名的希冀，他也不知道。他心烦意乱地站了起来，还没走两步，妃生又挑衅般说了一句：“我还以为，那个人对少主而言是最重要的呢。”

        “我叫你闭嘴！”话音未落，允牙聪猛地一拍，他身旁的石桌霎时有如落叶般飞了出去，眼看石桌就要砸到院墙上，妃生轻轻抬手一扬，一道银灰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后，石桌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妃生微微笑了笑说：“少主这是做什么呀，要是被府里那些家仆看到，岂不是又要去通风报信了么。”

        “无所谓！”

        “呵，这么些年了，少主还是这样，一提到那个人就控制不住自己，你真该庆幸那个人不在，看不到你这副样子！”

        允牙聪恶狠狠地回过头瞪着他，怒道：“他不在，就没人逼他去做一个刽子手！”

        妃生冷冷一笑，口吻充满了讥诮：“你别忘了，召唤我的人是你，”他在说话间上前一把提起允牙聪的领口，眯起细长的眼睛逼视着他：“你真的清楚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么？一个能够召唤我的人，心底怎么会没有对血的渴望！”

        允牙聪顿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妃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露出了饥渴的神色，他的嘴角重新挂上了一抹温和的微笑，轻轻地对他说：“少主，我该进餐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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