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上午第四节课是物理，班主任老张依旧端着他的陈年老茶杯准时踏进高三二班。

        又是一节试卷评讲课，向晨霜一改往日的消极作风，严肃不失活泼地有问必答，竟然让许久不曾与学生进行有效互动的老张难得地享受了一把课堂。

        作为曾经的985高校在读生，向晨霜成绩其实相当不错，吃泡面犯胃病死亡的时候才刚入校没多久，所以才能连跳两级，还没满16岁就上高三。

        要不是多了个见着数学题就头疼的毛病，也不至于刚上初中那会儿摆烂，即便到了是现在，他在完全不算数学成绩的情况下也能排进班级中游，除了教数学的刘老师，各科老师没谁不喜欢他的。

        课上到一半，向晨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刚好十一点半，然后放下手捂住肚子。

        老张正讲到一道电路题，开心地抛出一个串并联小问题，向晨霜迎着老张期待的小眼神，颤巍巍地举起左手。

        靠着讲台，老张欣慰地端起老茶杯，“向晨霜，你来答。”

        向晨霜左手撑着课桌，右手捏着从书包掏出的一把纸，表情虚弱，“老张，我不行了，真不行了，我得去趟厕所。”

        茶杯还没挨上嘴唇，老张担忧地又放下了杯子，“闹肚子了？赶紧去吧，待会儿再去医务室拿点药。”

        “好，其实、其实陆栩也闹肚子、我们俩早上吃的同一家包子。”

        老张闻言朝他后桌的陆栩看去，只见平时上课一直十分认真的、全年级第一的、陆栩同学竟然是趴在桌子上的。

        “哎哟，你俩快一起去吧。”

        向晨霜与陆栩互相倚靠着走出了教室，路过小胖时眼疾手快地留下一张小纸条，走到楼梯时还能听到老张跟同学们强调要注意身体健康的声音。

        所有的班级都还在上课，校园里基本相当于无人之境，两人熟门熟路的穿过教学楼下的小路，拐到操场围墙下，向晨霜摸了摸校服裤兜里的身份证，向陆栩进行最后的确认，“栩哥，你身份证存折带了么？”

        “带了，走吧。”

        利落地翻过围墙，传过两条街，赶在邮局中午下班的前十分钟跑到没人排队的空柜台，陆栩把身份证和存折塞进柜台的小孔，微微喘着气朝柜台后的卷发女职员说，“全取出来。”

        取钱时，邮局安保的大叔背着手一个劲儿地盯着穿校服的向晨霜和陆栩。

        为了防止大叔警惕性过重把他们当成偷了家里存折取钱的不良少年，向晨霜喘匀了气就开始他的表演。

        先伸出食指与大拇指轻轻扯了一下陆栩的袖子，然后悄悄往侧边的大叔瞟了一眼，“哥，我们两个都去上职校，存折里的钱够么？下午招生老师就回省里了，不够怎么办？”

        陆栩接收到信号，上道地也叹了口气，“存折里只有五千，还差一百，待会儿咱回学校问班主任借一百吧。”

        “爸现在眼里就只有新阿姨了，咱妈才走了一年，外婆留下的钱全取出来了，我们以后可咋办呐？”向晨霜说完还搓了自己脸一把，摆出一副凄惨愁苦的模样。

        陆栩紧蹙眉头，一脸坚毅，抿了抿嘴，“没事，以后哥养你。”

        向晨霜表情难过又感动，重头戏快到了，一把抱住陆栩，下一步就准备呜咽几声。

        陆栩却僵了一下，呼吸都停了一瞬，小向同学感受着怀抱里身躯的僵硬，不由感慨他栩哥还是太年轻，演戏太紧张。

        为了防止陆栩接不住戏，他体贴地改了戏，原本的呜咽吞回喉咙，嗯了一声埋头在陆栩肩膀上蹭了蹭就自然无比地松开双手。

        靠得太近，带着温热的呼吸，似乎已经透过薄薄的一层衬衣直接喷洒在肩颈的皮肤上，明明只是人体正常的温度却灼红了耳廓，陆栩刚把手收紧，想抱抱，然后怀里的人就钻出去了。

        ……

        走出邮局前，安保大叔终于被两人感动，还借了张报纸让兄弟俩包现金。

        五千块是一笔巨款，五十张纸的厚度却也没想象中的厚，陆栩把五千分成两半，一人揣了二十五张在裤兜里。

        向晨霜抬起腕子看了眼时间，“栩哥，十二点十分了，交易所下午一点上班，我们先去交桂巷吃饭吧。”

        “好。”陆栩答完摸了摸耳朵，感受到耳廓已经慢慢恢复冷静，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王晓铭也揣着一笔巨款，他自己所有的积蓄七十五元，赶到了交桂巷16号。

        看着面前证券交易所的挂牌，小胖同学想起了一些关于向晨霜的苦痛经历，默默地把兜里的钱又往里塞了塞。

        转身走向隔壁小面馆，付钱点好三碗牛肉面，准备待会儿要好好劝诫某人，一定得把发小从歧途拉出来。

        正值饭点，小面馆人不少，小胖只好坐在街边的一桌，在老板端着煮好的面刚要端上桌时，向晨霜和陆栩终于赶到了。

        交桂巷附近都是几个国营厂的宿舍区，一水儿的筒子楼，比向晨霜家的小区还早修三十年，巷子里弯弯绕绕又分了七八条小巷子，小面馆左边是交易所，右边就是一条小巷子的入口。

        三人坐在街边最右边那一桌，偏头能看到面馆的小工把洗碗洗锅的脏水往小巷子口的底下水沟倒，水沟上横断着埋了几根钢筋防止行人不小心栽进去。

        向晨霜抬头就看见正在操作的小工，“啧，胖，就交给你点餐这么一个任务，你都这么不上心，我还怎么带你赚钱走上人生巅峰？”

        “我一下课往这边儿跑，过来时面馆里人都已经满了！算了，不提这个，霜儿你说的大型国家产业就是交易所？我记得两年前我还被我爸专门带着去床上观摩过你。”

        “你这不是格局小了嘛，两年前那是时机还不成熟，老向下手太狠了，这次可不一样我是真做了调查，数据说话，你看栩哥都被数据说服了。”

        陆栩正在吃面，听到向晨霜说自己，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先吃面吧。”

        三人组中，陆栩常年霸榜年纪第一，平时从不说废话，就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作业堪比参考答案，小向同学只需要数学参考答案，而小胖同学需要每科的参考答案，作为食物链底端，对食物链顶端小胖是习惯性的尊敬服从。

        小胖原本还想多说两句，听到连陆栩说话，几度张嘴，最后还是决定吃完再说。

        少年人原本就消化得快，三人早饿了，三两的大碗面，没几分钟就嗦完了，小胖最先放下碗，抬头正想再继续把向晨霜拉回正途，就看见一个穿着自己同款校服的女生拐进小巷子，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一看就是街溜子的社会小青年。

        “诶！霜儿，栩哥！我刚好像看见昨天给你送情书那个女生了！”

        向晨霜没抬头，还在捞碗里的漏网之面，“哦。”

        “她被一群混混堵了！”小胖起身就要往巷子里冲。

        “几个人？”向晨霜也放下筷子，跟陆栩一起站起身。

        “四个。”

        “上！”

        话音刚落，三人已经冲进巷子里了。

        小巷子只有几十米深，三四米宽，两边都是筒子楼的背面，尽头是拆了一半的几间平房，女生正被街溜子们围堵在尽头的一堆砖头前。

        眼看一个领头的街溜子伸手就要打向女生，小胖大喝一声，“住手！”

        小领头似乎被吓了一跳，放下手转头看了三人一眼，“艹，哪来的瓜娃子？老子……”话还没说完，一块板砖突然砸在了小领头脑门上。

        小领头被砸得往后退了一步，被围着的女生捏着板砖推开他就往外跑。

        向晨霜被震撼到了，拎着板砖的女生刚钻出来就看到向晨霜，煞白的脸瞬间就变红了。

        小领头终于反应过来，也从旁边抓了块板砖，一手捂着渗血的额头，朝女生脑袋砸。

        跑在最前面的小胖拉了女生一把，板砖擦过女生脸侧，带起一层皮，险险地躲过。

        陆栩眼疾手快地抄起墙边的扫把递给向晨霜，又抓住小领头拿着板砖的手，挥拳朝着脸砸。

        大战一触即发。

        小胖就近扑倒一个街溜子，依靠体重优势将其压在身下扭打在一起，向晨霜一扫把打向前面街溜子的膝窝，街溜子直接跪下，女生默契地拎着开始往跪着的街溜子脑袋猛砸。

        最后一个社会小青年，正准备袭击离自己最近，看起来最高大的陆栩，拳头抬起的一瞬，向晨霜把扫把一挥，直接怼到小青年脸上。

        扫把被对方双手抱住，向晨霜扯了扯没扯动，直接放手，小青年被自己的反作用力冲击摔了个屁墩儿，向晨霜抬腿使劲踢了好几脚。

        最先受不了的还是一直被板砖砸的那位，双手抱头，大声哭喊，“姐姐我错了！真错了呜呜呜，别砸了呜呜呜！”

        女生也哭，边砸边哭，哭得越大声砸得越用力，“呜呜呜我说了没钱了，呜呜呜你们抢个屁啊呜呜呜！你们围着我呜呜呜，还要干嘛呜呜呜！”

        小胖一听女生哭得难过，打得更卖力了，“靠！你们这群垃圾连女孩都欺负！霜，我们要是不来，这光天化日的，这群畜生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呐！”

        小领头被陆栩用膝盖顶着肚子抵在地上，一边躲耳刮子还要一边反驳，“我他妈只是想要点钱！没想干别的！艹，死胖子你他妈别乱说！”

        “嘿，你还有理了，咱扭着他们直接去派出所吧！”向晨霜甩了小青年一耳刮子。

        一听要去派出所，小领头很快转换话口，“艹！我们这是斗殴，去派出所你们也得被拷！不打不相识，我们还是捂手言和吧！”

        向晨霜气笑了，要不是待会还要去交易所还真打算去一趟派出所了，“我们这是见义勇为！别他妈想糊弄人！想要我们停手也行，我们仨就因为饭都没吃完，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结局很明了，正义掌握在拳头中，街溜子们翻遍口袋凑了二十块钱给自己赎身，然后搀扶着跑出小巷。

        向晨霜把钱递给女生，女生擦了擦眼泪，捂着被脸上擦破的地方，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不、不用给我，还要多、多谢你们。”

        “拿着吧，一会儿去找个诊所上点药，别留疤了。”拉过女生一只手，向晨霜把钱塞她手心。

        陆栩看着向晨霜动作，微不可见地皱了眉，打断还想说些什么的向晨霜，“马上一点了。”

        向晨霜啊了一声，把小胖推到女生面前，“胖，你带她去姨夫诊所吧，我记得离着挺近的。”

        说完，拉起陆栩的手就往巷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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