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景新雨是整个唐家心最软的人。

        尤其是女儿这样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带着祈求的眼神望向她的时候。

        想想也是，俩孩子特意都从东方小学转到花园小学来了。

        没道理不让俩孩子读一个班。

        “好，好，我问问岚岚愿不愿意。”

        在唐景汐不懈的眼神和可怜语气的攻势下，景新雨终于松了口。

        她问宋青岚：“岚岚，你愿意到三班去读吗？”

        唐景汐立刻抢答：“她愿意！”

        对哦！

        宋青岚到三班来，这样淇淇、她还有宋青岚都在一个班啦！

        大人果然要聪明点呢。

        唐景汐狗腿地挽起妈妈的手，满心依赖地靠上去。

        妈妈真好。

        “你莫急，岚岚还没说呢。”

        唐景汐扬起眉，看向宋青岚。

        宋青岚还有第二个答案吗？

        “我都可以的，景阿姨。”她说。

        “我说她愿意的吧！”唐景汐十分满意，另一手也挽起宋青岚的手。

        一边是妈妈，一边是宋青岚，她好开心哦。

        “行，我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景新雨把自己的手从女儿的小胳膊里抽出来，拿出手机，大概说明了想法。

        不想——

        “我不同意！”

        听筒里，唐信鸿的语气让人十分确信此刻他的眉心一定皱得死紧。

        “上小学是去学习的，不是让她整天拉着小朋友换个地方玩。你忘了林老师说汐汐什么毛病得改吗，说小话！她不好好想着学习就算了，还小，你怎么也什么都依着她？新雨，孩子的教育这可是原则问题啊。我不同意换班。”

        景新雨：“……”

        她朝女儿耸耸肩，再一摊手。

        唐景汐还很小，没有办法像在家里坐沙发时那样，偷偷贴到手机背后听里面的声音。

        但妈妈的反应，她当然猜出爸爸不同意啦。

        怎么这样啊！

        唐景汐原地蹦了几下，小脚脚重重落地，把气都撒在地板上。

        “我不我不——”

        旁边一个高个子大姐姐路过，斜眼看了她一下。

        唐景汐撅起的小嘴瞬间收了回去，也不蹦了，老老实实但委委屈屈地靠在妈妈身边，小小地哼了一声。

        “景姐，那我带岚岚去四班报名了哈。”宋超揽住女儿的肩：“走，我们去那边。”

        宋青岚“嗯”了声，跟着宋超转身。

        过道上，皆是父母带着自家满眼新奇的小孩来学前班报名，层层错落。

        宋青岚忽然转身，回头望。

        掠过重重人影，在一个错落的间隙，她看见唐景汐将小脑袋埋在景新雨的肚子前。

        旁人经过，偶尔有人投去几眼好奇。

        景新雨抱着女儿的小肩膀，另一手轻轻地摸着女儿后脑勺。

        她温柔地低着头，嘴唇轻轻张合，大概在说安慰女儿的话。

        唐景汐就赖着，倔强地偏头，还把头埋在妈妈怀里。

        一副不听不听的样子。

        唐大小姐又在耍小脾气了。

        这是她惯常表示不高兴的小手段。

        她是整个唐家捧在手心呵护的明珠。

        一直以来，她的悲欢向来无法与宋青岚共通。

        她们不是一路人。

        宋青岚原以为，无论去哪个班，自己都会很开心的，这是她等待了一年半的时刻。

        可是现在……

        她看着唐景汐埋着脑袋不肯抬起来的样子，第一次对她的伤心感同身受。

        其实。

        其实她也想和唐景汐一个班呢。

        -

        “爸爸讨厌。”

        “爸爸全世界最讨厌了。”

        闹了好一会儿小情绪，唐景汐终于意识到这和不想上小学一样无法改变。

        景新雨带她去三班，路上唐景汐一直在重复说这两句。

        景新雨知道她还委屈着，也没有去说她。

        待走到三班教室门口。

        “好了好了，别闹了哦，里面都是你的同学和老师呢。”她轻声提醒。

        她这个女儿啊，她是了解的。

        有人没人两个样，小小年纪，顶顶在乎形象的呢。

        不出所料，可爱的小脸蛋上忧伤委屈的小表情秒收。

        景新雨抿唇，牵着女儿走进三班的教室。

        教室内人比想象的还要多，想想也是，幼儿园一个班二十几个人，小学一个班五十几个人呢。

        加上孩子的父母，说是满教室都是人也不为过。

        看见唐景汐的家长，大多都会回头再看一眼。

        这就是景新雨最幸福的时刻——我生的，漂亮得羡慕死人了吧？

        当然，她面上不能表露得过于直白，但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对女儿的骄傲。

        连未来的班主任董老师，瞧见教室进来一个梳着俩羊角辫、小脸还肉乎乎奶圆圆的小可爱，也禁不住眼前一亮。

        她上前招呼：“你好，我是三班的班主任，董芳。”

        “董老师好，我叫景新雨，这是我女儿，唐景汐。汐汐来，叫董老师。”

        唐景汐心里头其实还有着小情绪呢，但她也懂得，在外人面前不能随便发脾气甩脸色的大道理。

        乖乖上前叫人：“董老师。”

        “真可爱，几岁啦？”董老师弯下腰，扶了扶下滑的镜框。

        唐景汐细声细气地说：“我六岁啦。”

        董老师约摸四十岁，脸上总带着笑容，亲和力一流，声音也温柔。

        脸圆圆的，戴着一副框架眼镜。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唐景汐还有些害羞，但还是一一答了。

        声音小小，但字正腔圆呢。

        景新雨在旁边听得脸上笑容止不住，只觉得女儿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

        “挺好，汐汐小朋友是个不错的孩子。”

        董芳老师已经改口，亲切地称呼唐景汐是汐汐小朋友。

        她与景新雨聊了几句，登记核对了信息，便去和新进来的家长和小朋友说话了。

        景新雨带着唐景汐，去财务处交完学费，又回到学前三班的教室。

        趁人多，想带着女儿，多认识几个新同学。

        董芳老师正和一对母女俩说话。

        “晓珍，给董老师说几句。”

        景新雨刚走近，便听见小女孩细细的嗓音。

        “mynameissunxiaozhen,iamsixyearsoldilikeswimmingandplayingbasketballmyfavoritefruitisstrawberry……”

        景新雨完全震撼。

        她竟然懂strawberry这么难的单词！

        董芳厚厚的镜片下，一双眼睛忍不住睁大了些，又看了一遍小女孩。

        不光目光是赞许的，眼神也是充满了为人师的欣赏。

        “孙晓珍……很厉害啊。”她问小女孩的妈妈：“你们自己在家教的还是在外面报了英语班？”

        景新雨抬起目光。

        这才发现，说英语的小女生和她的妈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似。

        脸偏瘦偏长，两人甚至戴的眼镜都是同样的无框眼镜。

        孙晓珍妈妈笑了，明显满意女儿的表现。

        “我们工作忙，哪有时间教呀？但我们四岁就把她送到英才英语学校去了，就提前学一点儿，那个不是老话说，笨鸟先飞嘛哈哈。”

        董芳老师点头：“你们是对的，小孩子没必要天天玩那么久，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晓珍这个英语，等三年级开始上英语课，当个课代表是没有问题的。”

        旁边的景新雨忍不住低头看了看牵着的自家女儿，可爱的小脸蛋上是完全懵逼的小表情。

        唐景汐还靠近了些，悄声问：“妈妈，她刚刚说的啥呀？”

        “……”

        她、她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已经输在了起跑线？

        景新雨带着这种焦虑和震撼，回到了唐家。

        一回到家，她便开始着手搜集口碑好的课外英语辅导机构。

        理智告诉她，不用急。但白天那个叫孙晓珍小朋友说的英语，时不时跳进脑子里……

        strawberry她都会！

        景新雨怎么能不急？

        哪能真让她的宝宝输在起跑线上啊！

        她效率极高，一个晚上便锁定了三个英语辅导机构。

        心里比较属意英才，毕竟，孙晓珍这个教学成果她已经认证了。

        报名之后三天，小学就要开学了。

        要挑学校，就要趁这几天搞定。

        第二天一大早，明明还是假期，唐景汐破天荒地比去幼儿园还早地被妈妈叫醒。

        “汐汐，今天跟妈妈去看看英语学校，你喜欢哪个就定哪个。”

        揉着眼睛，睡意惺忪的唐景汐：“？？？”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穿好衣服，吃了东西，坐上小车，便被带到了一层很大很宽的楼里。

        楼里随处可见贴的奇形怪状的符号，偶尔还有两三个金发碧眼、轮廓深邃的外国人穿梭而过。

        哇哦，外国人呢！

        唐景汐忽然来了精神，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认真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很快，她和妈妈被人带到一个房间里。

        短发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一叠递给景新雨：“这位妈妈你好，可以先看看我们这里的师资还有一些教学成果，这些是优秀学生，有些考剑桥英语还是满分呢，安市的剑桥满分都是我们这里出去的。”

        她语气颇为自豪。

        景新雨认真翻阅资料，唐景汐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

        椅子很高，两条细细白白的小腿在桌下无聊晃荡。

        虽然这还是第一家，但景新雨真是满意呢。

        英才果然不一样，怪不得叫孙晓珍的小朋友英语那么优秀。

        工作人员自然也看出她的态度，笑容可掬地献上第二份资料。

        这回是递给唐景汐的。

        “无论是不是在我们这里报名学习，都有免费的学习资料和英语水平测试可以做。具体上什么班，是根据这个分级测试来的。”

        景新雨满怀期待地看着女儿。

        “汐汐，你做做看？”

        可是，唐景汐全都不认识啊。

        她甚至连笔都不太会握，目光在天书一样的符号里艰难地看了半天……

        开篇第一道题是26个英文字母，空了几个，让填空。

        景新雨是真的焦虑了，以至于她忘了，那个年代的幼儿园谁教英文字母呀。

        她幼儿园时也没学过呢！

        唐景汐像握住叉子一样握住笔，艰难地盯了半天，忽然哭了，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脸颊，洇湿了纸张。

        “汐汐，汐汐，你怎么了？”景新雨心疼，又慌。

        连忙抱女儿进怀里。

        唐景汐好委屈。

        她也不想在外面哭的。

        可是，可是，这张纸好讨厌，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白痴，不会就算了，看都看不懂……

        呜哇！！！

        她不要当笨蛋白痴她才不是笨蛋白痴！

        她明明会那么多呢，弹珠沙包给娃娃换衣服……呜呜呜呜。

        没辙，第二家和第三家也没得看了。

        景新雨抱着哭唧唧的女儿回了家。

        到了家，就是自己的地盘了。

        唐景汐的哭声更大了。

        唐信鸿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还在因为没和岚岚一个班闹啊？”

        他的信息还停留在昨天，以为女儿是为了宋青岚在闹。

        景新雨便把报名那天的事，还有今天带她去看英语学校的事一起说了。

        “哎你说说你，先是想让岚岚换班，陪汐汐玩，这一下子又着急忙慌给汐汐找英语学校，她就是个爱玩的性子，一下子学习任务重了肯定就不爱学习了，要弄辅导班也要循序渐进地来嘛。”

        这么一说，景新雨也觉得自己这两天的焦虑有些可笑。

        平时她还自诩以后读书不给孩子太大压力，哎，关心则乱。

        这会儿，她冷静了，也清醒了，可是女儿还在哭呢。

        怎么办？

        夫妻俩面面相觑，正在想，要不要找岚岚过来哄哄女儿。

        “宋青岚呢，我……我要她……”哭到抽气的唐大小姐，还不忘亲自发号施令。

        “岚岚！岚岚！”

        景新雨连忙出去。

        宋青岚有些忐忑，她还懵里懵懂呢，便见到哭得眼睛红红、鼻尖红红的唐景汐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

        景新雨拿来展开，顿时：“……”

        她都没注意，女儿什么时候偷偷还把人家的测试卷子带了回来？

        “宋、宋青岚，你做，做做看。”唐景汐一边哭，一边要求。

        宋青岚更一头雾水，凑过去，看向景新雨手中皱巴巴的纸张。

        她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懂。”

        “你们看！连宋青岚都不会！还让我做……呜哇！”

        唐景汐爆发出更加理直气壮的哭声。

        只是她酷爱和人比，却没留神，言语间她俨然已经将宋青岚看作了无法逾越的高山。

        宋青岚都不会的，她当然更加不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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