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顾清连的愤怒

邪恶…她就是纯粹的邪恶！

饶是叶麒，也禁不住觉得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她一招结果了孙苌的实力，反而是她眼中透露出的…邪恶…亦或是纯真？

“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师叔！即使他再罪无可恕…也轮不到你来收拾他！”叶麒厉声喝道，“他自然有你师父、师伯去惩处！”

“哦？”千尘的灵力化作丝线，牵着孙苌的驱赶四肢，让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那这样呢？”

她指尖一勾，孙苌的脑袋转了个圈，后脑勺对着叶麒。

叶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斥责这种极为不敬的行为。

“那…这样呢？”千尘的声音娇媚，甚至带着些笑意。

孙苌的躯体开始不自然地弯折，叶麒听到了骨骼折断的声音。

“嗯，准备工作做好了。”千尘的眼睛里满是挑衅，“现在呢，给我们的离非大天尊跳一支舞罢——”

孙苌动了起来，依稀看得出这是一支搔首弄姿的青楼舞。

他一身道袍，胸口却有一个大洞；打扮得一本正经，行动却荒诞不经。

千尘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一出闹剧让她这个始作俑者快乐无比。

“够了！他已经死了！”叶麒觉得自己的处世准则受到了侮辱，“你不可以侮辱一具尸体！御宗没有这样的规矩，给我住手！”

他有一种投鼠忌器的感觉。

面前的这个女疯子，手里掌握着人间最可怕的武器，稍不小心就会造成一场浩劫——更要命的是，她是个罪子，如果她已经吞噬了孙苌的灵涡，那即使是自己也很难收拾得了她！

“规矩，御宗有没有，什么要紧。”

叶麒感觉到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扭头一看——是顾清连。

“顾清连，你师妹脑子坏了！”叶麒很愤怒，他以为终于来了一个正常人，“本座命你立刻带她回去面壁思过！”

顾清连肩头停着一只红脚爪红眼眶的人参鸟，他手里拎着一个储物袋。

“是离非师伯啊。”顾清连说了一句，然后绕过他望向千尘，“阿霁，他已经死了，不必玩了，还是留着炼丹吧。”

“哦，好的，师兄。”千尘把那可怜兮兮的尸首装进储物袋。

“这些给你。”顾清连将手上的储物袋扔给她。

留着炼丹？炼丹？

本座是让你拿去炼丹的？！

“顾清连！”叶麒终于出离愤怒了，“本座是叫你拿你师叔去炼丹的吗？你也是要欺师灭祖？亏你还是御宗的道标！”

“你知道那是什么？”顾清连面无表情地指着千尘手里的储物袋。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麒第一回吃了这样的瘪，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两个小辈，若不是不清楚千尘如今的修为，以他的脾气，早就动手把他们的腰打断了，“你们师兄师妹是一个一个要反了不成！掌事大天尊你们也敢暗杀？”

“是你说的。”千尘看上去悠哉游哉，“是你说的，不许找救兵，我们自己处置了，也是我们玄罗一门的家事，你管不着。如今却又来说什么欺师灭祖，我说，你最好小心点，你也看见了，孙苌也就一招的事，我不介意给你…留三招。你还没有飞升，我算了算，最多也就三招的事，只要三招。孙苌是我杀的，跟我师兄没有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乱泼脏水。”

“阿霁，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种话不必说。”顾清连坐在了她身边，仰视着离非大天尊，单云溪看着事发现场，只觉得胆战心惊，便飞到了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

“那个袋子里是孙苌的弟子。”顾清连直视着叶麒，“所有的。他们挡着我了。”

“顾清连，你们是不是要造反啊！”叶麒被两个小辈挑衅，还真是他继任之后的第一回，“看来本尊真该请五毒下界来看看！他的徒子徒孙都是些什么货色！”

“什么货色？”顾清连冷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叶麒，“你又是什么货色！你不是很会藏吗？如今怎么不藏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御宗宗主欺软怕硬！当年李修元犯下那样惨无人道的罪行，你呢？那时你在哪里？你不就是躲在超然楼里，听着鸣冤的鼓声却什么都不做！你现在跟我提规矩？规矩或是不规矩，不就是看我们拳头够不够硬吗！如今你来做什么大善人？你也配？！”

叶麒一时语塞。

他已经忘记了那件事，可是顾清连没有忘。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无力地扔下沉重的鼓槌，最后倒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场景。

他以为他一向信仰、热爱的御宗会还他们一个公道，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晚间的虫鸣。

那时，他的绝望。

“那又怎么样？”叶麒也是急了眼，“你去问问暮落，为什么不处置他？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我要是能处理他，我难道不想维护御宗的门规？李修元…你知道李修元是谁吗？他就是万年前飞升的武元仙尊！你说我为什么不处理他？”

“不就是因为你惹不起？”顾清连冷笑道，“你既然做不到大公无私一视同仁，那又凭什么来处置我们？你配吗？你以为你还和以往一样，你在众人的心目中是完美无缺的吗？你早已被嗤之以鼻了！如今，你连修为压制都做不到了，你还有被敬仰的资本吗？”

叶麒气得浑身发抖。

“啊，对了，”千尘突然开口补了一刀，“师兄，怨他作甚？他为了自己，连抛妻弃子的事都做得出来。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叶麒！那个传说中死了很多年的叶麒！叶皓轩的父亲，栖月长老的丈夫！对了，我现在找叶皓轩过来好了，他应该很想见见自己的父亲吧？你呢？你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得多高了么？”

“哼，本座问心无愧。”叶麒气得不轻，“你们这一门，真是对玄罗的侮辱！他飞升之后，你们竟然这样糟蹋他的威名！”

“糟蹋？糟蹋我师父的不应该是我要带去炼丹的这个么？”千尘翻了翻储物袋，慢慢站了起来，“叶麒，我告诉你！这件事你知道我希望怎么样，你最好照着做，武元仙尊没办法下界整治你，我可是立时就能要了你的命！你给我记住，如今我为尊，你若是再敢跟我提什么欺师灭祖，我不介意把你也灭了！玄罗一门从来没有外门弟子，该是我师兄做掌事长老，你就快些给我安排！否则…我看凌风师姐接你的班也挺不错的，明白了吗？”

叶麒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突然明白，他可能，不，是肯定已经不是千尘的对手了。

孙苌的灵涡外加那可怕的，被她垄断的机关兽…简直就是…

可是…竟然被一个不足百年的…

不止是叶麒，换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

可是咽不下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嘴角浮现出自嘲的笑意，好啊好啊，一个一个都这么厉害，他这宗主做的…简直就像个笑话！

顾清连轻飘飘地告诉他：“从你选择包庇李修元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威信。起码是玄罗一门对你，所有的敬意和期待。”

“大人，时代变了。”千尘卸下手腕上的杀器，放进储物袋里，轻松地说道，“那…师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现在我们总归不是丧家犬了吧。”

“阿离在玉宫，你快去吧。”顾清连默认了她的说法，“姬青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可以回御宗了。”

“怎么说，今天御宗也死了个掌事长老。姬青师兄一定会听说这件事的。”千尘伸了个懒腰，目光望向叶麒，“你要是敢把孙苌搬进庙里，我就把你家拆了。”

叶麒什么话也没说，只一味垂着头。

千尘双手背在脑后，脸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路过叶麒时，又放下了狠话：“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动不了御宗，只不过我还把玄罗一门看作是我家…不过，你记着，要是有人，敢破坏我的家…我就要了他的命！”

满地鸡毛，真是满地鸡毛。

叶麒慢慢地摇摇头，他悲观地感觉到，传承千百年的御宗，或许就要毁在机关兽手里。教师不是教师，学生也不是学生。

有一句话千尘没说错，那就是时代变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消失在了空气中。

只剩下顾清连一个人，单云溪才化作了人形：“哇，平时看不出来，你这么锋芒毕露的啊。我还以为你是个闷葫芦呢，没想到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

顾清连没说话，捡拾着地上散落的书页，还有沾了血迹的摆件。

见他不说话，单云溪忍不住继续没话找话：“你师妹果然厉害啊，我要是那个叶麒，我早就吓尿了。他竟然面不改色…佩服佩服，你们果然个个都是人才啊。”

“我告诉过你，你这样，落到我师妹手里，会被做成炖肉吃了的。”

单云溪的身子抖了抖，又忍不住说道：“那现在他们都走了，你怎么办？得罪了叶麒，你们怎么办啊。他应该是这里最高的人了吧？”

“没什么怎么办。”顾清连已经拾起了所有的物件，“我们这一门，本来也就没什么人。我们也只不过是守着一院地方等师父师娘回来罢了。”

“你…”

单云溪觉得顾清连如今冷静得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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