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旧人相逢

黄湘收了结界，便轻念咒语，一个入口扭曲时空，出现在她眼前。

        隐隐可见其中满山银杏，正是秋季，漫山金黄。

        她转了转眼珠，伪装解除，她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的大眼睛，竟在瞳孔之旁又生瞳孔——黄湘竟是个重瞳儿！

        虽说黄湘如今已舍弃了老妪的伪装，面貌清丽无双，然而配上这一对重瞳，依旧令人感到诡谲。

        她眼睛虽大，但挤了两副瞳孔，可以说是挤的满满当当，连眼白都极少了。

        四下无人。

        她走了进去，入口随即消失。

        微风徐徐，白梅飘落。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究竟是到了自己的地方，黄湘放下了一身警惕。

      回想起与千尘的对峙，她无谓地耸了耸肩——凭这本事还敢跟她黄湘斗？

      谁不知道她智多近妖？跟她打交道最好老老实实的，耍诈那是自取其辱。

        只是…没料到，这个死丫头不止是只疯狗，还是条毒蛇。

        要是她再聪明些，或许会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不过，这不是个让人安分省心的。

        打蛇若不打死了，它要反扑起来，虽不致命，也麻烦得很。

        只是魔胎必须长在自由人体内，若一直将她封在画卷里，胎儿恐怕会夭折…

        不如将她放出来，毁去心智，夺取五感，等她痴痴傻傻又聋又哑，她便不会再闹腾了…

        待胎儿出来，便将她作炉鼎，正是物尽其用…

      这么打算着，黄湘将千尘取出，任由她浮在空中，正欲施法，却想起王明也曾使了灵力，却被她肚子里那位给挡回去。

        这胎神护体…

        黄湘勾了勾嘴角，心想这倒是麻烦得很。

        若是直接灌药…据她所知，这个臭丫头体内有一颗血蟾珠，兼修毒功，恐怕药剂就算灌下去也是无用…如果去寻更好的药，若是毒坏了身体，不能做炉鼎也就罢了，伤了胎儿，却是不划算。

        哼，思及此，黄湘冷笑一声，你自己舍得下孩子，老身却舍不得他。

        于是，黄湘取出一根银针来，走近昏迷的千尘，便欲对着她的前额扎下去。

        扎下去，搅一搅，好好的小鸟儿便不会唱了。

        正欲行动，却被另一股子力量震麻了手。

        “黄湘，我给你讲那个故事，不是叫你这么用的。”

        黄湘听得这声音，便直起了身子，重瞳里映着男子的影子，好整以暇地说道：“怎么？你不是被封在锁龙潭？”

        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刚化出身外化身来，不想着怎么出去，倒是来管我？”

        眼前的男子一身浅蓝衣衫，苍苍白发披肩，肤色白得近乎透明。

        他连眉毛和睫毛都是雪白，脸上没有一分血色，只有容颜还是个清俊公子。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只是脸型清减，嘴唇泛白。

        “够了。”男子眉头轻皱，开口道，“烨已经死了，他的后人何其无辜。你便将她送回去吧。”

        “我不。”黄湘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难道你说什么——我便要做什么？你身在锁龙潭，怎么外头的事你还要管？你只有一个化身，你如何拦我？”

        “我是拦不住你。只不过，”男子抬起眼眸，“我要警告你，现在，殷司已经知道是你带走了他的妻儿。我是拦不住你，就看你做完这一次，能不能逃出他的追杀了。”

        “他来杀我又如何！”黄湘怒极反笑，“只要这女人还在我手里，他敢拿我怎么样？他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

        黄湘的重瞳毒辣无比：“你竟敢化身出来，难道不怕被上头知道，打得你形神俱散？现在我可是证人——”

        “黄湘，你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蓝衣男子并不惧她，“你总不至于，要将昔日的朋友都送去见阎王吧。”

        “陈昊！”黄湘怒喝出声，她已经不复方才的镇定从容，“你少来这一套！你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过来对我指指点点？”

        “就算是陌生人，你这般做也是十分过分了，何况这是烨的后人。”陈昊道，“他究竟如何欺负了你，你要祸及子孙？”

        “如何欺负了我？”黄湘的表情阴阳怪气起来，“此时你便当我不是黄湘，我就是看上了他的魔域！陈昊，你不用多事，待我得到了魔域，我可以将魔神之力与你五五分成——难道你不想要吗？难道你服气？凭什么他靠历代魔君沉淀下的魔神之力，轻轻松松就能抵别人几十万年乃至几百万年的道行？”

        蓝衣男子摇摇头，道：“朋友一场，我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相反，我还要阻止你。何况，你不是魔域人，魔神之力给你你也使不了。”

“谁说不行！”黄湘的大眼睛瞪着他，声音有些嘶哑，“我告诉你，只要我将这个孩子炼化为傀儡，他有的自然就是我有的！”

        “魔君怎能被炼化？”陈昊不觉皱眉，“你在痴心妄想。”

        “我没有！而且我告诉你，”黄湘的脸上浮现出志得意满的微笑，“现在的魔君，烨的外孙，差一点就被炼成了傀儡。不信你去看看他的脸，那就是他屠杀亲人的死证！”

        “黄湘，我是不忍，当年你曾与烨…”陈昊顿了顿，最终没有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就算是普通朋友反目绝交，你也不会要刨了他祖坟吧！”

        “那要看我心情。”黄湘冷眼看着他，“对于他这种人，我巴不得他失去一切。他既然肯为了魔域抛弃我，我便要夺他最珍贵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妥的？”

        “世界上难道你想要什么就得得到什么吗？”陈昊沉声咬牙道，“你怎的如此胆大妄为？往日都夸你聪明机警，你如今怎么糊涂了。”

        “糊涂？”黄湘笑了，“我是如今才明白了。我以前太傻了，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以为那是最珍贵的，可是你看看，我那么爱他，我得到什么了？你再看看我因此失去了多少！”

        她那诡异的眼睛泛起泪花来：“你还不明白吗？我要力量，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我就不会受伤了…”

        “湘儿…”陈昊见到如此情景，终究是有些不忍，“可你是不会成功的，相反，这么做你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假使这不是烨的后人，我还是要劝你，这一桩买卖做不得，你必会得不偿失…”

        “你不阻止我，还有谁？”黄湘此时揪着他的袖子，“你不就是看不过眼，因为跟烨有关，对吗？”

        陈昊避开她的目光，叹了口气，道：“是，如果你不是湘儿，而是别人要这么做…我早就…”

        “以往我跟他争执，你总是站在他那边。跟我讲他有诸多为难之处，”黄湘落下一行泪来，清丽的脸上梨花带雨，“这一回，你便站我这边罢！”

        “湘儿，你真的不能这么做。”陈昊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这是要奔着悬崖去啊。你既然将我当作兄长，我便不能容你做这种事。”

        “你，你若非要阻我，”黄湘推开他，一脸决绝，“我就去告诉上头，你偷偷分身出来，到时候你便是魂飞魄散…”

        “好，我就在这里。”陈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清俊的脸上也是坚定不移，“我等着你领他们来，我等着他们抓我回去。”

        “你！”黄湘快给气哭了，“你是拿准了我不会去告状！”

        “湘儿，我是清楚，即便你不似一般女子，你本质上还是个仗义爽朗，爱憎分明、不可多得的侠女。”陈昊镇定地说道，“你不喜拘束，自由自在，原本就该落拓不羁江湖为家；而烨，生下来就要去承袭魔神之力，与这里的轩辕家斗个你死我活，子子孙孙无穷尽。”

        “你们本来就不合适。”

    “是他非要留在这里的！”在跟她同辈的陈昊跟前，黄湘像个小姑娘似的，哭了起来，“跟咱们走，才有长生，日后做什么不好啊；可他非要死在那里——”

        “湘儿，你可知何谓生不逢时？”陈昊的眸子暗了暗，“我想他什么都清楚。可是…”

        “可是他既然已经做了魔君，便不能卸下担子了。”陈昊接着说道，“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他要是走了，魔族与天族互相制衡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魔族就会被灭族的。”

        “如果他生在现在，或许有机会冲出元沧。”陈昊仰起脸来，“眼下，也只有轩辕昭熙这里，还算规整。”

      谈起局势，  黄湘已经恢复了冷静：“上头不行了，大家都想浑水摸鱼。轩辕昭熙再厉害，这一回天魔之战也难捱过去。”

        “她要是败了，”陈昊望着金黄的银杏，道，“恐怕会被界外虎视眈眈的那些个撕成碎片。”

        “不对吧，”黄湘看着他，语气冷冷，“晓得他要不行了，总不会连女儿都护不住了吧？”

        “他要是还行，我这分身怎么出得来？”陈昊道，“我说，你且放过魔域吧，这一回天魔之战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将她放了，等天界落败，再去看看轩辕昭熙有什么好东西岂不是更好？”

        陈昊很清楚，能够让黄湘住手的，只有更加诱人的利益。

        “也罢。如果连魔族都冲出封印了，”黄湘的指节敲了敲空气，“上头才真是不行了。”

        “眼下各界都闹翻了天，只有这里还是原样。”陈昊淡淡地说道，“轩辕昭熙，不可小觑。”

        “现在元沧还算太平。”黄湘轻蔑地扫了一眼远处，“等到其他人都挤进来，轩辕昭熙就完了。”

        “她没打算坐以待毙  。”陈昊道，“她要提前天魔之战，先安内，再攘外。”

        “我看魔族那个臭小子是卯足了劲要彻底杀了她。”黄湘唇角勾起了弧度，“也不知他凭什么敢夸下海口。”

        “不是他。”陈昊轻轻地否定了她，接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是烨。”

        “为什么？”黄湘耳朵尖，立刻做出了反应，“关他什么事？”

        “没什么。”陈昊哑然失笑，“应该说，是一个民族，对于自由的渴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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