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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水星与火星


夜色撩人,花草清幽,灯光朦胧而昏暗,一对男女站在几米远的花坛边,喁喁私语。

从远处乍眼望去,正好是花前月下,情意绵绵。

而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江亦杨跟林晓然。

听见叫喊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望过来。

林安悦远远地盯了江亦杨一眼,那一眼,说不尽的婉转惆怅,她蓦然转身,用手拂面一声不吭地跑开了,心如被尖利的玻璃狠狠扎过,悲伤地碎了一地。

夏芝芝脸色冷清,恨恨地朝花坛那边瞪了两眼,转身就要去追林安悦,经过江夜风身边时,也连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江夜风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心里烦闷恼怒没处发泄,把气都撒到了江亦杨身上,冲着那两个人恨恨地瞪过去,这才一个人悻悻地走了。

林晓然一脸雾水地看着江亦杨,呆呆地问:“他们,为什么都,都那样看着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江亦杨平静如水的面孔终于起了一丝涟漪,眉宇间透着难言的失意。

他回过神来,朝林晓然平静地说:“走吧,我先送你回病房,关于你姐姐的事情,以后我再找时间同你说。”

林晓然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没再追问,跟着江亦杨回了病房。

——

这一晚,林安悦没有回月湖小区的洋楼。

江亦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床,静坐到沙发上看书。

天一点一点亮了,江亦杨合上书,伫立在窗前,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幽冷地望着窗外。

清晨,薄雾袅绕,院里的牵牛花已经长出了芽苗,绿色的枝叶在晨光中碧得发绿,透亮的露珠轻盈盈地挂在叶尖,像一滴沁人心脾的眼泪。

江亦杨出神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忽然吱哑一声,院门开了,林安悦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她穿过前院,走进客厅,沉默地换着鞋。

江亦杨走过去,瞧着她苍白的面容轻声问道:“吃早饭了吗?”

她连眼皮都没抬,像是闻所未闻,换好鞋,顶着一双肿的红眼直接上了楼。

江亦杨静了一瞬,转身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传来咚咚咚下楼的声音,江亦杨听见脚步声从厨房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已换好衣服,拎着手袋,急冲冲地朝门口走去,自始自终整个过程,她都未朝看他一眼。

大门被关上,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江亦杨挪步到窗前,看着呼啸而去的汽车,平静的心里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

几百年来,他的心里都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水,不论怎样的人和事,都很难轻易地打乱他的心境,他总能轻松化解各种矛盾,运筹帷幄,掌控自如。

但是现在,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他无法消解的情绪。

很浅,很微弱,可还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他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半晌之后,这丝波动的情绪硬是被他压了下去。

现在,他倒是不担心她们两姐妹的安全。经过昨晚的打草惊蛇,这段时间,黑衣人应该会有所收敛,至少暂时不会再贸然行动。

晚上,江亦杨做好饭菜,一边看书,一边安静地等着。

跟以往差不多的时间,林安悦回到家,看到江亦杨坐在餐桌边,拎着包径直走了过去。

江亦杨看到她过来,站起身想要进厨房拿碗,却被她突然叫住。

“你等一下!”林安悦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摞文件,递到他面前,“诺,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

江亦杨接过文件,坐下来扫了一眼,封面上几个大字——住房租赁合同,他抬眼,目光清亮地望着她。

林安悦忽视掉他眼里的疑惑,公事公办地说:“当然,你如果有其地方住,这个合同可以不签,选个时间直接搬走就好了,最好是明天搬走。”

江亦杨一声不吭地拿起文件,一页页直接翻过去,很快翻到了最后一页,从身上掏出笔,在租客的地方几下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即合上文件,将它放在一边。

“吃饭吧。”他说。

哪料,林安悦却站了起来,收起文件朝他冷淡地说:“现在,我们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你煮的饭,我是没有理由吃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江亦杨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面色青得没有一丝颜色,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心里静了又静,静了又静,最后,进厨房给自己盛了碗饭,兀自吃着。

吃完饭,收拾妥当,江亦杨闲来没事,做在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前,安静地看杂志。

忽然,手中的杂志被人一把抢走,他抬起头,看到林安悦拿着他刚才的杂志,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神情就好像他欠了她大笔钱,不但未还还懵然不知。

她板着脸说:“合同里有规定,房东的东西,房客不能随便动,请你遵守合同规定。”

江亦杨默默地深吸了口气,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面色冷清地坐在那里,心里在努力地静了又静,静了又静,然后,他站起来绕开她,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拿起杯子,就感到一道灼灼的目光直直地朝他投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玻璃杯,轻轻闭上眼睛,心里再次静了又静,静了又静,最后,他沉默地放下了杯子,径直回了客房。

都说女人是最不可理喻的生物,果然,确实,真真如此。

第二天早上,林安悦没有下楼吃早餐,江亦杨在前院照料完花草,又把一楼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遍,楼上还没有动静。

今天不是周末,按理说她应该要去上班,他正疑惑时,楼梯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杂志,刚翻开,又觉得哪里不对,立即又把它放了回来,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林安悦穿着家居服,头发蓬乱,眼神涣散,猫着腰双手抱胸,一幅很冷的样子,她慢悠悠从楼上踱下来,脚步声听起来有气无力。

她根本没有去看江亦杨,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一头钻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期间不停地打着喷嚏。

江亦杨走过去,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她也不看他,一边用纸巾拢着鼻涕,一边嘶哑着嗓子说:“不用你管!”

“你是不是生病了?”

“跟你没有关系!”

江亦杨走近两步,伸手出,在她的额头上一探,好烫,再看她的脸,整个脸庞都是红的。

他眉心微蹙,“你在发烧。吃药了吗?”

林安悦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不用你管!”

江亦杨一言不发,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了起来,抓起门口盒子里的车钥匙,径直就朝门外走去。

“江亦杨!你干嘛!你我放下来!你放我下来!”林安悦拍打着他,朝他大声嚷嚷。

她浑身无力,他被她拍打着,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身体也是烫的,江亦杨加快脚步,径直把她抱进后座,扣上安全带,锁好车门,一踩油门,将车呼地开了出去。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你发烧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林安悦有气无力在缩在沙发上,目光呆滞,浑身软弱难受,对于他的暴力,她根本无力反抗。

她埋怨地瞟了瞟前面的男人,都说感冒是种很伤感的病,还真的是,真的是很伤感啊。

——

到了医院,医生给林安悦挂了点滴,她坐在椅子上,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慢慢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江亦杨就坐在她的旁边,一动不动,她的头,正侧着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心里一阵酸楚,她多么眷恋这一刻的温软,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这样靠下去,可是她的尊严提醒她,这个肩膀不属于她,即使她多么舍不得,可那终究不是她的东西,他心里喜欢的人不是她。

她不能霸占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这会让她更加瞧不起自己。

思虑了一会儿,她抬起了头,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拂了拂凌乱的头发,霍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感觉到异常,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轻声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声音温柔得好似心里有春风拂过,差点就要缴械投降。

但她还是坚定了,冷着脸说:“不用了。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本是带着些许赌气的话语,谁料他满口答应,“好。”然后,真的站了起来。

她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像是进了冰,忽然间又冷又凉,他居然,真的,真的,真的要放任她一个人在此?他对她果然是毫无怜惜。

她面色苍白,心里正失望得一塌糊涂,就听见他继续说道:“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她连忙低下头,生怕让他瞧见她刚才的失落,心里的冰瞬间融化,暖意从心底升起,一抹红晕不经意地飞上了脸颊。

江亦杨走远了,她的心里又羞又恼,一面享受着他的照顾,一面又害怕他的照顾仅仅只是同情。

夏芝芝今天没有坐诊,刚走到点滴室门口,远远地就瞧见林安悦一个人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完全不像个病人。

“你在想什么?打个点滴也能如此精神?”她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在她的脸上瞅来瞅去。

林安悦看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诶,你这是怎么了?刚还夸你精神呢,怎么突然间又这样没精打采的。”

林安悦一双眼睛哀怨地看着她,幽幽地说:“芝芝,我这都是被感情给折磨的。”

“江亦杨?”

林安悦空洞着一双眼睛,没有吭声。

夏芝芝不屑地哼了一声,“江亦杨有哪里好,冷冰冰的,像个万年冰山一样。也只有你,才会这么上赶着,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喜欢他,趁早从他的坑里跳出来。”

林安悦有气无力地说:“现在不跳也得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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