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发现端倪

众人起身相送，沈荣山行至林洛身边停下脚步：“林姑娘，这次多亏了你呀，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大娘子提，老夫定不薄待，哈哈哈”说罢，没等林洛开口便伴着长笑走出了院子。

        这边沈荣山刚走，沈二姑娘就来到林洛面前蓄意挑衅，先是睨了林洛一眼，后又绕着林洛足足三圈，虽未开口却颇有些评头论足的气势。看着面前这个身量纤纤，约莫比自己矮上一寸的臭丫头，沈云娇拧着眉毛，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年纪轻轻，可医术会如此了得。

        “林姑娘为何终日薄纱掩面，难道是样貌丑陋不能见人？姑娘既有这华佗在世的医术，在哪都能安身立命，何必为容貌烦忧？”沈云娇玉手拂鬓，眼神凌厉。

        薛明如看着沈云娇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原本强撑着的意念全然涣散，顿觉胸闷气短体力不支。

        见正襟坐着的主母没有吭声，沈云娇愈发放肆。突然，她狠狠掐住林洛的手腕道：“我倒要识得姑娘庐山真面目。”话音刚落，便示意婆子摘下面纱。

        林洛本能的反抗，拉扯中倒退一步，不小心撞倒了路边的一株还未结苞的海棠。

        “砰”

        声音清脆震耳。

        “大胆！林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乃我沈府贵客，你怎得如此放肆，我这郁竹院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撒野？”薛明如大声喝止，不怒自威。不过此刻，只怕想要发怒也没有这个力气吧。

        刘妈妈、巧慧并着几个年轻的女使忙上前拉开了徐妈妈等人，女使婆子趔趄扭捏，乱作一团。

        刘暮烟倏地从人群中将沈云娇拽回自己身边，生怕娇滴滴的姑娘受到半点伤害。

        “是，母亲，娇儿只是想着她来历不明，恐其伤及母亲，一时情急还望母亲见谅。”沈云娇眼珠子颤了颤，往后退了一步。

        刘妈妈将两边的人隔开，朝着几个动手的下人喝道：“当着大娘子的面放肆，真是反了天了！不识主的蠢货！”

        犯了错的人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认错，刘妈妈不解气地“啐”了一口。

        刘氏见状，慌忙扶着沈云娇打圆场，赔笑道：“姐姐，切勿动怒，娇儿还小，妾身一定好好管教。大娘子可千万别为了这样的小事气着身体，否则明如的罪过可就大了。”

        薛明如的额角渗出汗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让正在打颤的手指看似平静稳当些。对人对事，薛明如一向三缄其口，眼下岿然不动地坐着，旁人并未瞧出端倪。

        “不愿露真容也罢，烦请姑娘告知，母亲究竟所染何病？林姑娘又是何种解法？竟有起死回生之效。”沈云娇不甘心也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薛明如果真好端端的坐在她面前。

        林洛知道，沈云娇所谓的关心不过是在试探，这样着急知道细节的人，说她与沈大娘子中毒一事毫无关联，谁都不会相信。

        她坦然走上前作揖行礼，不急不缓地说道：“姑娘莫怪，此事牵涉过大，实在不便透露。不过，既是二姑娘担心大娘子，那”

        看了看四周，林洛走到沈云娇身侧，弯着手掌在沈云娇耳边说道：“大娘子不是染病，而是中毒！”

        沈云娇眉心一震，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神色慌张。

        林洛接着道：“知道姑娘震惊，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此事尚无外人知晓，烦请姑娘保守秘密才是。”

        沈云娇虚看了刘暮烟一眼又收起了目光，呆在原地。

        林洛又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其实不必如此担心，好在民女知道解毒之法，早前随师父游历之时见过这种毒药。”

        “呃是吗？沈府竟有如此心怀叵测之人，待母亲痊愈后定当禀明父亲彻查此事。”沈云娇愣在原地，嘴唇抽了抽，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刘暮烟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眼角的得意藏了本分，拉着沈云娇窃窃嘀咕了起来。

        林洛终于得空，朝着沈大娘子点了点头。

        “罢了，我也乏了，你们退下吧。”薛明如打断了对话。

        见形势不对，刘暮烟没再说话，匆匆告辞，众人散去。沈云娇走至拱门外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林洛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众人前脚刚走，薛明如便体力不支伏在石桌上，刘妈妈与林洛二人立即扶起薛明如到内屋躺下。林洛服侍大娘子睡下后吩咐刘妈妈，午膳照做，只是所有吃食送至门口必须交由自己亲自呈给大娘子，并以大娘子静养为由拒绝他人探望。

        午饭时分，小厨房的碧玉端来安神汤药，林洛银针试毒未见异样，转身对着睡醒后的薛明如摇了摇头。一个晌午，厨房传来的每道膳食汤羹都试了均未发现异常。林洛垂下头眼神落寞，心想刘姨娘以及小厨房送来的汤药所用药材皆为珍品，疏肝行气大有裨益，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大娘子中毒另有他因？不觉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夜幕降临，林洛服侍完沈大娘子，回了自己的住处，细想近日种种，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刘妈妈照例端着安神汤要喂薛明如喝下。

        林洛点着油灯，黑着眼圈，一遍遍地炙烤着针灸包里的银针，听着刘妈妈用勺子来回颠舀着安神汤的声音。盛着安神汤的瓷碗莹润如玉，釉色白中透青，碗底边缘的图案却是造型独特，着色鲜艳，远远看上去能瞧出正是雨后群山。

        灵光一现，她来不及将银针插回布裹中，大喊一声：“慢着！”随即冲到刘妈妈身边夺下汤碗，倒掉汤水，盯着汤碗看了半天，回过神来才解释道，“大娘子，这瓷碗您不觉得眼熟得很？若我没有记错，昨日，盛有安神汤的便是这一只。大娘子、刘妈妈，不知可有印象？”

        薛明如如此身体，自然无心管顾这样的琐事。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致看向刘妈妈，刘妈妈细细想来肯定答道：“甚是眼熟，可也再寻常不过。只是此事可是何处不妥？林姑娘一向稳重，竟然如此紧张”

        “大娘子，请恕林洛唐突。自打林洛入府以来，瓷器银盏见了不少，这样别致讲究的碗碟也不在少数，可偏偏这只碗上的绘纹独一无二，且每每盛着大娘子的安神汤药出现在这里，若非巧合实难解释。眼下不过是我的猜测，要想知道真相，还缺一样东西。”她的眸子微闪，回身问道，“刘妈妈，可有办法取得那绿矾油？当然，绿矾油腐蚀之性，切记需得小心行事。”

        绿矾油并不好找，城北的道观中或许会有，此事非同小可，林洛信不过其他人，只得劳烦刘妈妈亲自跑一趟。说起马上便能水落石出，刘妈妈欣喜应下此事后，匆匆地出了门。

        “林姑娘，你要绿矾油做什么？听说这东西能让人容貌尽毁，双目失明。只有道观里的道士炼制丹药时煅烧绿矾才能得出些许。”薛明如皱着眉，眉眼中皆是担忧。这份担忧倒不是怕林洛加害自己，毕竟她相信林洛，薛明如害怕的是自己的命没有救回来倒搭上了清白的一个姑娘。

        林洛用帕子包着眼前的白玉瓷碗，端放在桌台上，沉默许久，细想起女使婆子们说过的大娘子病情越发严峻以来的种种迹象，没准真的如她所想。若真是如此，大娘子的命便有救了。

        现下，只能静等着刘妈妈的归来。

        “林姑娘”看着林洛神游天外的模样，薛明如忍着痛楚又唤了一声。

        林洛回过神来，憨笑了一声：“大娘子，我知道您担心。只是林洛还请大娘子放宽心，也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薛明如听着林洛的话没再多说什么，她很相信林洛，听过她的话总是感到分外安心。在林洛的哄劝下，薛明如终于沉下眼眸入睡了。

        紫虚观的路程遥远，未免引人怀疑并未给刘妈妈准备马车，一来一回再加上途中休息的时间，只怕要到天黑。以大娘子的身子，还是不要和自己一起熬着了，林洛心道。

        一只手轻搭在桌边，一只手撑在颌骨上，林洛明明知道刘妈妈大约什么时辰才能回来，还是坐在桌边像个石像一般等着，不知不觉睡意朦胧。

        坐着睡觉总是不舒服的，未出一刻，林洛的额头便磕在桌边，一声闷响吓醒了自己，当然，也吵醒了沈大娘子。

        薛明如笑了笑问道：“什么时辰了？这天像是要黑了。”

        林洛起身，点了四角的蜡烛应道：“酉时了，刘妈妈这会子该回来了。”

        果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妈妈进了门，横插起门栓走近内屋，腰间别着一只红布包裹着的物件。

        刘妈妈向大娘子见了礼，卸下腰间的红布，蹑手蹑脚地打开，里面是一只墨色釉瓷瓶，小小的很不起眼。

        林洛将薛明如扶下床，三人围在桌旁。

        “大娘子，林姑娘，最近紫虚观观主云游，观中道徒未常炼丹，只求来这么点。”

        “无妨，若真如我所想，几滴便能见分晓。”林洛看着气喘吁吁的刘妈妈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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