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青衣女子

知微带着兰芝、巧慧在赛场内绕了一圈，着实没什么好看好玩的，三人又想着去场外的官驿休息，听说驿站边的农铺会贩卖些自家种植的时鲜瓜果和自制小食。吃过午饭后再休息会正好能去围猎场内目睹“沙场点将”，凑凑热闹。一些娘子姑娘们对男儿的围猎不感兴趣，索性套了马车回去了。时近正午时，西山周围的官宦家眷人数已比清晨时分少了一半。

        沈荣山在驿站的厢房内一点也不清闲，绞尽脑汁地企图说服许王舍弃沈知微，纳自己的宝贝姑娘沈云娇进门。七嘴八舌间说得不过是些权衡利弊的话，什么云娇自小仰慕二皇子，一心想要服侍左右；什么沈家为感救命之恩将四姑娘留在身边抚养不过是知恩图报，到底是来路不明的野路子；什么沈云娇样样出彩，是自己的心头宝更是刘贵妃的亲侄女，只要能常伴许王身侧，自己和贵妃娘娘定当竭尽全力辅佐以助殿下千秋万代。

        许王这边颇为所动，自己虽是陛下看重的太子人选位高权重，但毕竟还有一些朝中势力倾向襄王，在没有正式册封没有登基之前一切尚有变数，这一路离不开贵妃娘娘和沈相一党的扶持。本着鱼与熊掌亦可兼得的道理，许王尚且没有松口，自从见了沈知微第一面他便对她势在必得，同是沈荣山的女儿，仗着官家的宠爱大可以请旨双双迎进门来，岂不妙哉？

        “沈大人，此事无需再提。回房歇着吧，下午还得仰仗你主持围猎大局。”许王对着茶水吹了口气，示意侍卫将沈荣山送回房去。

        沈荣山被拂了面子怒气攻心也没给许王好脸色，只道：“殿下既然心意已决，臣不便多说，但这女人重要还是江山重要还望殿下自有掂量。”

        许王若有所思，道理谁都懂，但这貌美无双的姑娘摆在面前谁能做到说放下就放下呢。侍卫弓着身子做出相送的手势，沈荣山黑着脸，瞪了侍卫一眼走出了房门，大有老夫有腿自己会走的意思。许王看着沈荣山离去的背影，回想刚刚说过的话，不免心中后悔是否太过决绝，到底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差点伤了自己与沈大人的情分。沈荣山位居宰相多年，势力雄厚，朝中根基盘根错节，不得不让人忌惮，即便是官家也要礼让三分。

        沈荣山回到自己房中，马不停蹄召来了随侍亲信龚守斌，龚守斌人长得不高，面黑体瘦，眉下有一黑痣，面貌平平但还算端正。

        “大人，严将军来信。”龚守斌脚步轻盈风尘仆仆，动作很是干练麻利。

        沈荣山拆了信，看完后面色大惊，吊着眉毛难掩愤怒。龚守斌作为沈荣山的心腹已然猜出大半。

        他道：“大人，有什么吩咐，还请示下？”

        沈荣山点了蜡烛取火将手中的信连带信封化为灰烬，终于松了口气坐回到椅子上说道：“如今辽国势盛，前线战事吃紧，今日又一副将与辽兵冲突之时身亡，当年我们用计除去咳，近月来，其当年勇炼军旧部黄丰、邢昭将军等人联名上书奏请官家启用杨延修为帅，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依此势头发展下去，官家只怕不依也得依。”

        “大人莫急，杨延修那身体不过绣花枕头，即便上了战场也是送死鬼，立不得战功。属下曾听去年会试主考官提过，杨延修曾登府拜访望能指点文章一二，想必他常在家中勤修苦读以希考中进士谋得一官半职。如此想来，当真不成气候，大人何必忧心。”龚守斌撇了撇八字胡，满脸不屑。

        当年，关于老侯爷的那段阴谋，沈荣山是主使，那龚守斌便是主谋。

        “不可掉以轻心。”沈荣山摇摇头，眉头紧锁，“你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别出什么岔子，这次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龚守斌抬起手化作刀斧之姿斩下，眼神凌厉狠毒，邪气一笑：“大人放心。”

        “手脚干净些，事成之后立马将那人赶出汴京境内，再派人”沈荣山将手横在脖子前，眼神阴鸷寒气逼人。

        “保准神不知鬼不觉。”龚守斌拍着胸口担保，拱手行礼后回身出了门。

        “馉饳，馉饳，刚出锅的荠菜鲜肉馉饳”一声声叫卖传到了知微三人的耳朵里。摊铺上的婆子掀开锅盖，热气腾腾，一阵阵白色烟团升起。

        “兰芝、巧慧，我们去尝尝。再过些时日，荠菜就要下市了。”知微犯了馋虫，兰芝和巧慧也在一旁吞着口水，三人又蹦又跳地找了张桌子坐下。

        “三碗馉饳。”兰芝比出三根手指叫喊着。一会子功夫，三碗刚出锅的小食被端到了三人面前：“姑娘慢些用，刚出锅，小心烫口。”巧慧付了银钱，不住地往热汤中吹气，兰芝已经耐不住性子，口中包着一块嘟囔着说道：“真香，真香”

        知微笑道：“慢点吃，别烫坏了嘴巴，逞一时之勇只怕会导致好几日享不了口福。”

        兰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睛似那柳叶一般，又像夏夜的新月。

        “姑娘，您猜猜，哪位公子会在围猎中摘得桂冠，斩获官家的彩头？”巧慧一边拿着勺子翻搅着汤水一边好奇地问。

        “那还用说，肯定是侯爷咯！”兰芝作为杨延修的追捧者，即便有再大的馋虫在肚子里也要缓个一时半刻腾出空来插上一嘴。

        知微眉眼含笑没有说话。

        “为何如此笃定？侯爷虽然生得俊朗，可是身体一直不好，再加上平日里疏于练习，怎能力压众人独占鳌头？你呀，就是被侯爷的美色迷晕了头！”巧慧虽然也很敬重杨延修的人品，但所言非虚，世人皆知杨延修武艺平平。

        “听说侯爷是打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多年学武无所长进，可是骑射之术一日也没落下，今日是打猎又不是上战场，侯爷才华横溢又骑射双绝，那些战场上的莽夫怎能相提并论。”兰芝噘着嘴，极力反对巧慧的言论。

        知微还是笑笑没有说话，任凭着姐妹俩拌嘴饶舌。

        “如此说来也是，姑娘您听说了没有，许王殿下也是身体不好常年在府里养着，可是这次也要一展身手，一较高下。”巧慧看向了不作一声的知微，知微只自顾自地吃着半天没有开口。

        “许王殿下什么身份，即便是下场比赛成绩不好，也会有人让着他的。”午间暑气袭来，面前的馉饳又热气熏人，知微红着脸扇了扇玉骨团扇说道：“贵人们的事情，咱们少在后头嚼舌根才好。”

        三言两语，又将话头从杨延修转向了许王，兰芝、巧慧看着自家姑娘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姑娘是在回避什么。

        “姑娘姑娘”兰芝一直吃着，突然放下勺子抬起了头，睁大了眼睛却又极力压低着声音，她拍了拍桌子神色慌张，“姑娘，巧慧，你们快看那青衣女子。”

        一时间，急得说不上话来，兰芝道：“头上，头上簪着牡丹玉簪的那个。”

        知微提着扇子回头看去，巧慧也转头向左边望着，是有一个青衣女子带着一个女使朝着西边走去，身材匀称不高不矮没什么特别的。

        等等！

        那姑娘腰间的玉佩模样与知微所绘极为相似，特别是其上的刻纹样式。眼看着那姑娘快要消失在视野里，玉佩上的图案也模糊了起来。

        知微像是被针戳中脊梁骨一般陡然站了起来，眼角泛红，打翻了汤碗也没有察觉。

        “走，跟上去瞧瞧。”她难以置信，又暗自欣喜。

        兰芝和巧慧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知微身后，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不似那跟踪歹人，鬼鬼祟祟的反而引人耳目。

        这青衣女子一路西行，竟进了西山脚下的朝廷所设的休憩场内，知微三人跟了进去，场内不少公子官眷已经到了，沈荣山正在高台上指挥着。知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一双手还是不住的微颤，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的真相此刻近在咫尺，她欣喜若狂又因往事再现悲愤交加。

        也许，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兰芝着急道：“让兰芝去替您问问清楚，那是谁家的姑娘”说着一股脑往前冲，话还没说完便被知微拦下。

        “回来，不可轻举妄动，恐防有诈，更防打草惊蛇引来猜忌，到时别人问起缘由，空口无凭反而招来祸端。”知微紧紧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等围猎开始，人散开些，再找机会去套套近乎。你们且坐在我身边，盯紧些。”

        “姑娘说得对，事关姑娘深仇大恨，定要谨慎，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些蛛丝马迹，千万不能自露马脚，功亏一篑。”巧慧低声说道，声音小到一旁近在咫尺的兰芝也得竖着耳朵听。巧慧这话一来说给兰芝听让她稍安勿躁些，二来企图安抚着知微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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