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催雪阁地处云山深处，峰顶聚筑为此四面都是陡崖，唯有一条贴山壁的石道沟通阁内外。过了石道再顺着山路一直下去，就是一个小镇。若是还想热闹点，那只能是百里之外的浮机城了。

        青黛一天守着药材实在无聊，奈何阁中人她又不熟，想要出去都没个相带的。如今殷屠回来，她又生出了想去山下看看的心思。于是带上家什，合上门扉，乐呵呵地跑去找殷屠。

        然而殷屠自上次相见后,总是有意无意避开青黛，故现在青黛在阁中寻了半日也没撞见他。她心中陡然泄出一口气，还以为殷屠又出去了。

        “走了也和我说声嘛！”这里四面都没人，青黛终于能小声抱怨一句了。

        她来到一处长廊，抱着那柱子思量：我又不是没有腿，干嘛不能自己出去！白蜺山那么大，我还不是到处逛，现下几座小山峰怕什么！

        于是轻扣柱子，打定主意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只是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胆量，才踏上那石道没走几步，便觉得脚下凌空，双腿颤栗，紧紧贴着石壁，再进不敢，再退不能。

        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光滑无依的石壁，青黛堵在两者之间后悔不已。她以前跟着黄劫来去时，都是黄劫抱着她几步跳过去。没想到轮到自己来走了，短短一截路竟有如此险阻。早知如此，就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研药好了！

        青黛闭上眼睛打算不去看那深崖，慢慢退回去。没曾想石阶上有块碎石，青黛后退时没能看到，一脚踩上去。碎石得力滚滑，连带着青黛都失去了平衡，仰面面倒下。

        刹那间，一瓢滚水浇冰窖，四肢百骸透骨寒凉。青黛只想：完了，这下死定了。只是接下一瞬间，她没栽到石阶上，而是落在某人怀中。

        “这里险象环生，你该找个人带的。”殷屠扶起惊魂未定的青黛，好声说道。

        而青黛立定呆呆望着殷屠，好像还没从惊吓中苏醒过来，又好像是在想殷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须臾，青黛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殷屠抱着他的手写：“你带我下去”

        殷屠面露难色，“我让玄月陪你去吧！”

        但青黛不听他的，牵着他的手就向前走去，全然不惧身边的危险。殷屠忧心她安全，稍稍使力逮过青黛拦腰抱起。青黛受惊凌空，心中害怕，赶紧搂住殷屠。

        犹豫会儿后，殷屠抱着青黛几步跃下石道。直到山间路宽平稳处，他才小心翼翼将人放下，“好了，现在的路好走了。”

        青黛收回惊散的心神，重新感受着脚下结实的土地，心里顿时踏实无比。她转过去看见殷屠正欲折身而返，便一下牵住他手。等殷屠停下来了，才拿起字板写：“你陪我”

        殷屠道：“你自己去吧，等你回来了，我再来接你。”

        青黛不依，抬起两人握住的手微微一笑，转身顺着山路走下去。殷屠不想伤她心意，没奈何，只能随她下去。

        苍松古柏，郁郁葱葱。青黛一路欢心雀步，一会儿立在路边听树冠间鸟儿清唱，一会儿跑到林子里扯来一株不知名的野花拿到殷屠面前炫耀。然而殷屠这个会说话的人能说的比青黛都还少，青黛见他这个样子，落下举花的手，蹙眉一想，重复欣然之态，牵着他就往林子里跑。

        殷屠不知她意欲何为，终于开口道：“青黛，你别乱跑，小心毒虫。”

        青黛全然不理，等两人到一簇花团边上，她拿起字板写：“我喜欢这花”而后眼巴巴望着殷屠。

        殷屠想了想，躬身摘下一朵送到青黛面前：“送给你！”

        青黛喜滋滋接过花，又把刚才那朵花举到殷屠面前。殷屠这才明白，她适才想把这花送给自己，于是接过话柔声道：“谢谢！”

        青黛满意转身，又去追逐那山间飞蝶。殷屠攥着花却像捏着一把刺，想要放手又舍不得。山路迤逦，两人半游半行来到镇上。

        借着浮机城的余晖，这个小镇也精致不少。一条青石路贯穿整个小镇，两边高矮错落的木房青瓦隔道相望。这条街一眼就能望到头，小虽小，却如麻雀五脏俱全，街上开着点心店、六陈铺、布店、铁铺，还有小酒楼、茶馆、生药铺这些，总之是人们生活需要的，皆能在镇上寻到。

        彼时还不是赶场的时候，街上没有多少人，那些铺子也半关着门，得一个人撮条凳子坐在门口享受太阳。若是屋里还养着猫狗的，也一齐围在人脚下，躺着好睡。

        另外那些走在街上的人也甚是悠闲，一如春游，踱步慢赏。这里的一切好像一幅静画，就连时间都比别处慢些。

        白蜺山下也有一座小城，那里只比这大一点，人多一些。常门在城里开了个药馆，除了给误吸瘴气的百姓解毒，还兼之治病救人这些。青黛小时候时常跟师兄们下山来到那药店，师兄们去看诊时，她也会躲在帘后悄悄地看。只是后来因为一些意外，她再也没有下山了。那小城除了她出山时路过，再不知其样貌变化。

        想到此处，青黛停了下来，呆呆望着前面的空铺。殷屠过来问道：“怎么了？”

        青黛写道：“以后我也要在这镇上开间药铺，没病人时就坐出来晒太阳”

        殷屠微讶，他从未想过那么远的事，只是停留现在纠结。或着该考虑的是，自己会有未来吗？殷屠错身上前道：“催雪阁里，那不是你的药铺吗？”

        青黛跟上去写：“开在下面能救更多的人”

        殷屠不再言语，等她上前，看她去哪儿。青黛一副好心情在街上逍遥闲逛，只是街上没有什么好买的，她买了一份板栗糕领着殷屠来到茶馆点了两杯茶水，坐下来和殷屠分着吃。

        然而殷屠拒绝了她的好意，直言道：“我不吃这东西。”

        青黛推过去字板：“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谁说我喜欢了！”殷屠立马反驳。

        “你就是喜欢吃甜的”青黛不甘示弱。

        “总之我不吃！”殷屠转到一边去。

        青黛思量会儿，夹起一块糕点举到殷屠嘴边。

        殷屠看向固执的青黛，缓声道：“青黛，我真不吃！”

        可青黛并没罢休，依旧举着糕点。

        殷屠无法，只能轻轻咬了半口。

        青黛见他终于吃下去满意地笑了，拿起字板写：“以后你可以在我面前吃甜食”

        殷屠看见这行字，先是欣然而后阴云渐进，最后沉容之际，陡然故做轻松姿态道：“好歹听听我愿不愿吧！”

        这一次青黛终于注意到殷屠神色的变化，小心推过字板相问：“你有心事吗”

        殷屠偏头轻松道：“喜欢你算吗？”

        这一句话把青黛心里的思量全打没影儿了，她脸色骤红，慌忙低下头捏着衣角，不敢抬眼相看。殷屠轻轻一笑，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她面前：“给你！”

        青黛这才抬起头接过糕点，一点一点的吃着。只是和心里的甘甜相比这糕点就清淡了，她还是红着脸，许久才敢去看殷屠，只是望一眼就笑一点。

        殷屠起来俯身过去，单手捧起她下颌，在她嘴角边落下轻轻一吻，而后道：“你嘴角有东西。”

        青黛心在胸腔乱跳，鼓起滔天热血拍在她脑子里，让她顿时一片空白。不久，反应过来后，青黛连忙起身抓起字板向外冲出去。

        殷屠跟在青黛后面，他上前一步，青黛便往前跃一步，总之不和他并肩。山路宽敞倒好说，只是到了石道前，青黛再怎么着也得等着殷屠了。

        她守在石道前低着头，似在等殷屠，又似在责殷屠。

        殷屠过来抱起她，两人目光这才相遇。青黛眼中有惊讶，有害羞，有喜悦，总之愣愣盯着殷屠。而殷屠目光深邃，只是看她一眼就瞥到别处。

        这几步石道虽短，可青黛却觉得十分漫长。她喜欢殷屠抱着自己，就好像坠入一个温柔安全的梦境中，世间的一切不幸都被挡在外面。

        过了石道，青黛仍然不愿松手，殷屠只当她心有余悸，便一路送回了她房中。

        “你既然害怕，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殷屠对着坏中的人好声道。

        青黛这才慢悠悠松手，等脚一落地。她立马踮起脚尖，背着手，快速轻点了下殷屠的嘴唇，而后坐到床前拿起字板写：“还给你”

        那轻轻一吻却是燎原之火，殷屠又见面前这似羞含喜的人儿，倾身扑过去。青黛骤然被扑到，却不知殷屠意图，睁着双天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望着他。

        殷屠捏紧被子，面色隐忍眼神复杂，最后松手起身退后一步，从窗台跃出。

        青黛激动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殷屠的眼睛很好看，却总是在说着她不懂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她侧身卷起身子抱住字板想：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心里究竟埋藏了什么事。

        次日，青黛再去找殷屠，想要他把心里埋藏的事说出来。结果玄月告诉她，殷屠出去了。青黛自然不信，来催雪阁这么久，殷屠在时和不在时，阁里就是两个样子。

        青黛不知道殷屠为什么要避开自己，既然他有心不说，那自己怎么能得到实话呢？既然这样，青黛把目光凝聚在了玄月身上。

        玄月完全在状况外：“青黛，你干嘛盯着我？”

        青黛微微一笑，写好字举在玄月面前：“你能陪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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