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回 箜篌断魂令

　　傍晚，大商王宫显庆殿中，一场酒宴正在进行着。

　　此番宴席，乃是商王、王后为周文王世子姬考送行所摆下的。

　　主位之上，商王、王后端坐其间，总管焦方侍立一旁。下首只有一位宾客，正是周文王世子姬考。

　　姬考身后，站着一位白衣侍女，还有一只白猿，正是女娲宫披香殿侍女月华及妖猴袁洪。

　　殿中央，此时正有几位乐师和宫女在歌舞，众人都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番歌舞。

　　之前见面之时，黄雪对月华并未在意，却对那袁洪有些好奇。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在电视剧里她却是看到过的。

　　记得在电视剧里，那个白猿颇通灵性，看出了苏妲己乃是妖狐所变，便扑上去袭击，结果除妖未遂，商王却因此大怒，杀掉了姬考。

　　说起来，这白猿也实在算是灵物了，居然能辨别出妖怪，莫非有火眼金睛不成？只是自己如今已并非妖身，想必它这番本事怕是派不上用场了。因此，黄雪对它也并未多在意。

　　她却不曾注意到，从宴席开始到现在，那只白猿便一直以一种极端仇恨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商王。商王当年下旨诛灭袁洪的义兄梅伯，这等仇恨它却一直也不曾忘记。

　　一曲歌舞结束，姬考举起酒杯，祝酒道：“感谢大王与娘娘为微臣践行，微臣真是受宠若惊。此番回去，微臣定当为大王镇守好西岐，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商王洒然一笑，举杯道：“朕对你父子一向最是放心不过，你且先回去，过些时日天下太平些，朕便让文王也回去，你们父子便又会团聚了。”

　　姬考大喜道：“谢大王恩典。”说罢，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商王又开口道：“姬考，听闻你也精通音律，便品评一下宫中这歌舞，如何？”

　　姬考闻言略一思索，正要开口，一旁黄雪却笑道：“大王还是莫要为难姬大哥了，他乃是当世音乐大家，宫里这些歌舞，臣妾都觉得不过差强人意罢了，又哪里入的了姬大哥的法眼？”

　　商王闻言，却不以为忤，奇道：“莫非姬考的音乐造诣真如此之高？竟能得贤后如此称赞？那今日这正好，你定要让朕见识一番。”

　　黄雪笑道：“大王，您看姬大哥连琴都带来了，自然是要表演一番了，大王今日定可大饱耳福了。”

　　姬考忙道：“大王有命，姬考自当遵从。微臣今日还带来了侍女月华，也是颇通音律，臣便与她合奏一曲吧。还有，大王请看，这只白猿，乃天生灵种，可闻琴起舞，便让它也为大王舞上一曲，以为大王和王后娱乐。”

　　商王看着那白猿，奇道：“这白猿竟然善舞，朕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便开始吧，朕都有些等不及了。”

　　姬考不敢怠慢，忙取了瑶琴放在桌上，又招呼月华坐在一旁，将凤尾箜篌抱在怀中，白猿则自行来到了大殿正中。

　　准备完毕，姬考对着月华一笑，却见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还道她是见到商王和王后有些紧张，便又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琴声一起，姬考便好像变了个人，一副清雅淡然之态，十指灵巧地拨动之下，仙音便已流转而出。

　　一旁的月华此时也已奏起了凤尾箜篌，与姬考的琴声相呼应。二者相合，则更显悠扬，顿时让商王和黄雪都是眼前一亮。

　　殿中央的袁洪此时也果然闻琴起舞，动作灵活无比，洒脱又不失诙谐，让商王与黄雪都有些啧啧称奇，不由得沉醉其中。

　　随着表演的进行，旁人都未感觉出什么异常，只是演奏中的姬考，却渐渐察觉出了些不对。

　　他痴迷音律，对琴声最是敏感，此时虽然在专心抚琴，却也发觉一旁月华的琴声有些问题。

　　琴乃心声，月华的琴声徒有韵律，却无心境，简直与她往日的水平大相径庭。

　　偷眼看了下商王与黄雪，见他们并未察觉出来，姬考顿时舒了口气。还好，他们二人对音律的造诣不深，并没有听出来异样。

　　于是，他便演奏得更加卖力，尽力以自己的琴声去盖过那已渐渐显得有些散乱的箜篌之声。

　　忽然，箜篌声陡然一变，完全压住了他的瑶琴之声，而且曲调也已发生了变化，琴声中铿锵有力，节奏越来越快，分明是透出了杀伐之气。

　　姬考心中一惊，向月华看去，却见她此时面沉如水，双眼射出淡淡的红光，死死地盯着商王与黄雪。

　　再看商王与黄雪，也都与周围的宫人侍官一般，双眼射出迷茫之色，神魂分明已经不知不觉见受了些影响。

　　月华的箜篌能杀人！

　　一千年前，女娲娘娘下凡，在太行山开设道场，传道天下妖族十日。

　　最后一日，女娲心有感触，抚琴一曲，众妖皆凄然。而当时的许多妖族，都对这一曲有所感悟，比如青丘老祖，悟出了一首天魔噬魂曲，再比如月华，悟出了一曲断魂令。

　　断魂令，音出神不守，音收人断魂。

　　如今月华弹起了断魂令，即便是早有准备的袁洪也得运功全力相抗，也只有姬考一人，因为将大多数神魂灌注在自己的琴声中，才能仍旧保持着清醒。

　　姬考此时也终于确定了不对劲，从月华的动作和琴声开看，她分明是对商王和黄雪起了杀心。

　　姬考想要停下来去阻止月华继续弹奏，可他发现，只要自己的琴声一慢下来，自己的神智便也开始受到影响，身体便会渐渐失去控制。

　　不行，琴声不能停，停下来便一切就全完了。那杀伐之气寒入骨髓，便好像有一把把钢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大家却兀自毫无察觉，只能引颈待戮。

　　必须破掉这杀意，而此时姬考手中唯一的武器，便是他的瑶琴。

　　姬考心念急转，忽然抬头看了看黄雪，便计上心头，琴声一转，便换作了另一首曲谱。

　　王后苏妲己当年亲授的无名曲谱，在现代，叫做欢乐斗地主。

　　这曲调一出，却是让场中的氛围顿时一变，那轻快的旋律，所透露出来的那种愉悦与童趣，却正好抵消掉了箜篌的大部分杀伐之气。

　　月华心中一惊，抬头向姬考看去，却见他完全沉浸于自己的琴声之中，嘴角含笑，神态轻松，动作甚至有些顽皮，可弹奏出来的音律，却分明克制住了自己的琴声。

　　黄雪当年用一首小苹果，破掉了轩辕坟三妖的天魔噬魂阵。而她当年以一种恶趣味教给姬考的斗地主，今天又对上住了师出同源的断魂令，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诡异的巧合。

　　此时，商王与黄雪众人，眼神中的呆滞，分明已经在渐渐地消失了。

　　说起来，如今这状况，与黄雪当日三圣洞中的情况又有些不同。

　　月华的修为远不是胡玉媚能比的，而她的琴技也比胡玉媚高出不少，自然不可能会被一首曲谱带偏。

　　她之前会被姬考压制，一方面是被姬考打了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不愿伤到姬考，因此施法时也刻意避开了姬考。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于是，月华此时便也拿出了全部功力，化作如刀般的音符，便与姬考此时的琴音正面撞了上去。

　　这种碰撞，并不仅仅是音律的互相干扰，更多的却是意境的碰撞。所斗的也不仅仅是修为、琴技，更多的却是心境了。

　　这番比斗中，月华的修为肯定要高上许多，但姬考在音律一道的境界上，却要比她胜上一筹。

　　如此一来，月华作为攻击的一方，目标是用杀伐意境杀死在场的众人，而姬考则是用那种童趣，守住众人的一点本心。一攻一守，你来我往，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分仲伯的感觉。

　　最终，箜篌声终于戛然而止，众人却安然无恙，月华败了。

　　而她之所以会败，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她的断魂令长度有限，这种杀人的曲目，声声相扣，层层递进，自然不可能无休止地单曲回放。

　　可姬考却早已根据斗地主创造出了十几首曲谱，轮番演奏出来，却是一首比一首轻快，硬生生地扛住了她的整首断魂令。

　　她其实如果只对姬考发动法术，其实是可以杀死姬考的，但她下不去手，这样比斗中有所顾忌，才是她失败的主要原因。

　　此时众人都慢慢恢复了神智，却只有姬考已是精力耗尽，吐了一口鲜血，便晕倒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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