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信徒

门外的私保在收到指令的瞬间便要冲入厂房之中。

只是汹涌的火势先一步挡住了人的去路，更严重的是这间厂房本就残破的铁皮结构，它在碰撞打斗后怎么也经不起一场火灾地摧残了。

一根沉重的梁柱由空落砸落，险些砸中即将要冲进厂房的私保。

从地上爬起来的唐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远处是他扔在火源处的打火机。

后门的锁被瞬间烧得滚烫，他强忍着刺痛把门打开，这是他唯一的退路。

一阵气流卷入厂房，穿堂风狂暴而无情地卷起了更旺的火势。

而陈沐礼已然红了眼睛，他只求沈栖山今天能死在这里！

这场火来得好！

杀了他，把尸体都烧得干干净净！

黑烟顺狂风弥漫，沈栖山的眼睛里跳入了刺眼的灰尘，尽管陈沐礼的眼睛也疼痛难忍，但在绝境下，和他极尽疯狂的执念让他的力量越来越大。

与他对峙的沈栖山一时落了下风，陈沐礼那双捏紧针管的手已经发白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手腕处却添了一道阻力。

姜寻茉上来按住他的手臂，试图从他掌中把药剂夺走。

沈栖山喝道：“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出去！”

“你要能把他一拳干趴下！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姜寻茉咬着牙去掰陈沐礼的手指，“别跟我这里扯什么你走我走了！看不到他手上拿的这个东西不正常吗！”

虽然药剂只剩半管，但刚才那支放空的针管扎进宋衍序的手臂上，都能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她不敢想象，这里的液体如果全部打进静脉里，人死去的速度该有多快。

话音刚落，肆虐的火焰向着三人袭来，厂房角落的易燃物引出巨大的爆炸声，骇人的冲击力瞬间将三人推了出去！

姜寻茉只觉眼前白光乍现，而后绝望的黑将她笼罩。

短暂地失去了视觉，可痛觉和其他的感官都在提醒着她，她的身体已然被这股强大冲力推开，随着倒塌的铁皮墙壁一起落在了黑夜的草地之上。

滚滚的黑烟里，厂房已经支离破碎。

火焰残暴着吞噬着夜晚，她睁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觉万籁俱寂。

倒在地上的沈栖山痛苦地仰起了脖子，青筋在脆弱的皮肉上蔓延。

因为此时，他的身上有个鲜血淋漓的身影，正如恶魔一般，将手里的针管死死扎进了他的脖颈！

“沈栖山——”

姜寻茉的嘶吼划开夜空，身边是私保匆忙的身影，他们拖走了双眼通红的陈沐礼，正要扶起地上的沈栖山。

姜寻茉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哭喊着向他跑去。

“快叫救护车！”

“等等！”

“火光不对……还有爆炸！”

“快走！带先生小姐走！”

就在周围的人正要带着他们逃离的时候，一阵汹涌的火光却向众人涌来，冲散了前来保护他们的私保。

姜寻茉几乎是飞扑着将沈栖山抱在怀里，男人的身体在她的怀中痛苦地颤抖。

药剂瞬间可以摧垮他的意志，损坏他的神经，他的四肢和血液都开始变得冰凉。

而此时抱住他的这具身体却柔软又温暖。

是在白昼里绽放的蔷薇，是他生命里最柔软的救赎。

他突然意识到，此般滔天的痛苦，似乎不来源于他的四肢百骸。

而是心痛。

他自以为是地对陈家的惩戒，竟然成为一把捅向她的利刃。

他的失误和错漏导致，结果害她陷入险境，说好了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到头来却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爱与守护，囚禁与霸占。

原来他一件事都没有做好……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

沈栖山本该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视线也模糊不清。

可他仍能看见爱人婆娑的泪眼，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呼喊。

“系统——”

“系统！！”

“你在哪儿——”

“救救他……”

“系统……救救他！救救他！！”

望着她，沈栖山慢慢地笑了。

原来在弥留之际，是真的有回光返照的时候。

他突然不觉得疼了，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一切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

姜寻茉的左手突然被男人颤抖着握住。

他的力度虚弱而飘忽，就像一片竹叶自山中飘落。

“好像明白……你说的那些话了……”

姜寻茉的脸上满是泪痕，而沈栖山的手指穿过了她的指缝，与她五指交握。

“回家吧……小茉。”

姜寻茉摇头，她紧咬下唇，心脏痛得像被尖刃贯穿一般。

而后，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随着他指间的脱离，那枚红宝石的戒指也跟着落下。

就在戒指脱落的一瞬，她的脑中响起了系统久违的声音。

第一次。

系统也仿佛失去了理智。

他的声音不再伪装，不再冷静。

不再如机械一般的冰凉。

【姜寻茉！】

【还有几秒厂房就要爆炸了！】

“……系统？！”

姜寻茉倏地抬头，朝着无垠的夜空喊道：“先救他——”

“我不是有积分吗！用啊！有什么换什么！”

“对了……我还有一张保命符！给他用啊！”

【爆炸只有不到十秒！CD转不过来的！】

【还有一次传送！你先传走！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姜寻茉早已不顾及任何事了，在沈栖山的眼里，她只是在和空气在对话而已。

可他全然不在意，尽管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前的女人也如同虚影一般。

可在他的意识里，她的面容却清晰可见。

于是他对着她笑。

他听见自己的沙哑的声音从喉头溢出。

这是唯一一次，他在向她的系统发出自己的请求。

姜寻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耳中是系统毫不犹豫的应答。

这是濒死之人最后的祈祷。

如同虔诚的信徒，向上苍祷告

“送她回家吧。”

他祈求。

祈求他的信仰，能与昼夜和星辰长存。

祈求他的神明，能够永悬高空而不落。

-

“我爱你，小茉。”

“……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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