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手会松开，爱不会停止

姜寻茉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讲的小故事让沈栖山想多了，她连忙拍了拍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她探头，绕到他身前去看沈栖山的表情。

男人凝在原地，神色淡然。

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拉住了他，温柔的体温从掌心传递到他的指腹，“沈栖山，我们往前走吧。”

她抬起手，指尖朝向不远处的小镇。

黄昏下的村镇很是热闹。

小孩儿们放学了，围在公园的沙坑滑梯边嬉闹，家长们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聊天。

姜寻茉和沈栖山已经漫步到公园的另一边，有人提着刚买的菜从他们身后路过，也有人骑着铃声叮当的共享单车，匆匆奔赴回家的路途。

他们相伴而行，走在即将沉没的落日下，相伴在人世间袅袅的炊烟里。

他们是天底下最寻常的一对爱人。

公园有三个沙坑，他们的脚边就有其中一个。

不远处几个的小孩子，拿着玩具塑料铲跑到他们身边，从这个坑挪沙子去堆他们的沙堡。

奔走之间，有个小男孩儿总是抢不到工具，于是干脆用手抓沙，第一次捏了一把，沙子从指缝里漏出，他只带了薄薄一层回去。

第二次用两个拳头握，来回一趟两手空空。

第三次倔性上来了，有小伙伴空出来的工具让给他，他也不拿，偏偏就要用手。

姜寻茉拉着沈栖山站在沙坑边看他搬沙，忍不住笑着劝这位小兄弟：“小孩儿哥，你要不要试试用手捧过去呢？”

说着，她松开男人的手，双手捧起，做出示范，“像这样，捧起来，慢慢走去，可以稍微多带一些沙子回去哦。”

小孩儿哥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的沙，琢磨着要不要跟这个陌生人搭话。

想了想亲妈的嘱咐，他决定还是不要作声好了，但是漂亮姐姐的建议可以听听。

于是男孩儿学着姜寻茉的样子，从沙坑里挖了一把，捧在手上，来回又走了两遍，走的一遍一遍慢，一次比一次稳。

可沙仍是不断从他紧张的指间滑落，在他行走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痕迹。

沙堡完成了，但是与他却无关。

小孩儿的妈妈看时间差不多了，喊儿子回家吃饭。

他郁闷地回头，看了漏了一地的沙子，觉得好被那边的一对大人骗了。

怎么大人说话也这么不靠谱呢？

于是在决定跟着妈妈回家前，小孩儿跑到姜寻茉跟前，对她说道：“姐姐，我发现了！手捧不住沙！还是要用工具！”

姜寻茉忍笑，“是呀，刚才有小朋友把铲子给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接过来呀。”

“但是用手更好玩啊！”男孩儿咧开嘴巴，“就是抓不住，捏不住，握也不行，捧也不行！用多大力都不行！”

沈栖山垂头，耐心解释道：“你就是因为太用力了，才握不住沙子。”

远处又传来妈妈的呼唤，拍了拍膝盖上的沙子，“知道了，叔叔再见。”

沈栖山：“……”

姜寻茉：“……噗。”

“……”

“我是姐姐，你是叔叔。”

“哈哈哈哈哈！”

沈栖山的无语还在持续：“……”

过了一会儿，姜寻茉蹲下身，两指黏住沙子，又在指间搓落。

看着细腻的颗粒降落，他感觉听见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同他说话。

——你看，你也知道的。

——太用力了，反而握不住。

就像他为她戴上的戒指，这是名为爱的牢笼，也差点害她无法从爆炸中逃出。

可是二十年来，沈觉严的痛苦他是亲眼见证的。

松手了，所以才会失去。

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天色渐暗，空气中也浮现出些许潮气，黑云遮住了即将落幕的太阳，似乎要为麓江带来一场大雨。

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他的手再次被姜寻茉拉住，“快走吧！感觉要下雨了！”

车停的地方有点远，要穿过江边的芦苇荡。

从快步，到小跑，雨点还是细密飘落下。

穿过高高的芦苇，两人的身影在日暮中穿行。

沈栖山看着姜寻茉奔跑的背影，这一路上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一刻都不打算放开。

事不如人愿，不想湿漉漉的姜寻茉最后还是湿漉漉地坐回了车里。

幸好张绪有在车里准备毛巾和纸巾，沈栖山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擦被雨淋湿的头发。

夏天太热，他的外套放在车里，也正好取过来披在她的肩头。

车启动了，姜寻茉调整了空调的风向，对着他吹很容易感冒。

一路上，男人的话都不多，而她却知道，沈栖山在陷入某种境况，或者思考问题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

而此时沈栖山所思考的问题，她也能猜出一二。

不外乎那片波光之上的芦苇荡，还有那捧不断从指缝间滑落的细沙。

恍惚间，她想起了与他奔跑在雨幕里的自己。

一路上，她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跑得不快，正是因为她要牵着沈栖山，他也迎合着她的步伐，所以两个人都没赶上雨落前上车。

曾经对他说着要会放手的人，现在也成了不肯放手的那个。

强制爱，小黑屋，她学着他的模样，用他的方式爱他。

她没有成为他，但却忽然间懂了他。

——爱到极致才会放手。

——爱到极致，才不会放手。

这两者本质上都是爱的表达。

觉得有些冷了，姜寻茉吸了吸鼻子。

正在开车的沈栖山听到动静，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她没擦鼻子，先擦了眼眶，酸涩的情绪在心里无限膨胀。

姜寻茉转眸，不自觉的看向他。

沈栖山转动方向盘，把车开进酒店的停车场，看后视镜时余光注意到了女孩儿看向他的目光，专注而绵长。

“沈栖山。”

“怎么了。”

“和我在一起，你觉得痛苦吗？”

沈栖山把车停好，转头看向她。

有一缕湿发黏在她的侧脸上，他伸出手替她整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忘记了，曾经与她约定过要好好相爱的前提。

但是她不在意，继续问道：“所以答案是什么？”

沈栖山沉默着。

他知道，曾经的自己一定是痛苦的，因为这份疼痛藏在遗失的记忆里，是隐匿在灵魂深处留下的印记。

他也意识到了，底色本该痛苦的自己，却在爱里陷入了一片柔软瑰梦之中。

因为现在这个和姜寻茉在一起的他，开始有了对“幸福”的定义。

被她关进“小黑屋”，每天给她挑选口红的时候幸福的。

等她下班，拥她入怀，与她携手，将她背起的时候是幸福的。

与她在雨中奔跑是幸福的。

为她而生，为她而死，都是幸福的。

他似乎并不痛苦。

他们没有那么多坎坷纠缠，他没有爱而不得，也没有与爱离散，他已经拥有她的爱了。

他为什么会痛苦。

沈栖山慢慢地摇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幸福。”

“无论是等你、想你，还是见你，都让我觉得幸福。”

这一刻，两人都找到一个答案。

“小茉，太紧了会握不住沙子，但能握住你的手。”

“如果你太疼了，我的手或许会松开，但爱不会停止。”

雨声尽了，雨刮器也安静了下来。

她听见了自己如鼓震颤的心跳。

他也听见了那声不光在耳畔回响，也会萦绕心房的声音。

属于姜寻茉的声音。

“沈栖山。”

“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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