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追杀

赵安柏入狱了。

        林洛洛听了这消息差点有些站不住，抓住青儿问道：“他为什么会被打入大牢？”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猜可能与小姐你离开侯府有关系。”

        “什么关系？”

        “因为，因为小姐……”青儿抿了抿嘴，忍住哭。

        青儿欲言又止的神情终于惹恼了她，她摔开她的手，高声道：“我已经知道将军府被满门抄斩了，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赵安柏都已经入狱了，你还要听他的话瞒我到什么时候？”

        青儿被吓得一怔，脸色一阵白，良久才反应过来，带着哭腔说道：“小姐，大少爷他不是有意瞒你，他是为了保护你。当初将军府被满门屠杀，你要去宫里喊冤，大少爷拦住你不让你出去，你差点，差点伤了他，后来你趁大家不注意跑了出去，遇到了太子殿下，不知怎么与他的侍卫打了起来，被抓进了大牢，陛下很生气，想要治你死罪，大少爷在太后宫里跪了三天三夜才保得你不死，陛下虽然同意不杀你，但因为你无论如何都认为老爷是冤枉的，他们担心你出去后又去行刺太子或者闹出别的事来，所以下令给你喝了一种会失忆的药，并且终生不得离开侯府半步。”

        “我若离开侯府，就拿赵安柏治罪？”

        青儿点点头，“应该是的，这几天，整个侯府的人都出去找你了，但无人敢宣扬，只是不知为何，陛下还是知道了。”

        林洛洛找了张破椅子颓然坐下，真相终于大白，所有疑雾都散去了，但她脑中却只觉一团麻线乱扯，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林飞在一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言道：“洛洛，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陛下已经怪罪下来，你回去只怕会与他一起被打进大牢。”

        林洛洛沉默不语，赵安柏费尽心力才保下她的性命，他无论如何不让她出门也是为了保她性命，她却不管不顾地离开了侯府，让他心力白费，连累他身陷险境。

        她叹了口气，看着眉结深锁紧盯着自己的林飞和一直在隐忍抽泣的青儿，自责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将他平安救出来。

        “林飞，你武功怎么样？”

        林飞诧异地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是何意，青儿却叫了起来，“小姐，你不要冲动，大少爷被关在大理寺监狱，那里有上百个侍卫和狱卒，你们打不过的。”

        林飞听了青儿的话终于反应过来，想了想，道：“我可以去试试。”

        “不行，太危险了。”青儿急得在两人面前跪了下去，哭着道：“小姐，之前你就是因为跟太子的侍卫打了起来才被抓的，现在大少爷也被抓了，你们万一再被抓，就没有人可以救你们了。”

        林洛洛见她哭得伤心急切，不由心中跟着难受，想来她的话也没错，当初若不是她跑出去与太子的侍卫打起来，赵安柏和她都不至于有今天这一遭。

        “青儿，起来吧，我听你的，我们从长计议。”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半晌，一时谁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救赵安柏。

        “昭阳公主！”林洛洛忽然惊叫一声站了起来，她想到那个戴着白色锥帽来找赵安柏的人，就是因为她要嫁给赵安柏，自己才会一念之下留下和离书离开侯府。她是公主，她喜欢赵安柏，只要赵安柏同意娶她，那他肯定就能获救。

        她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边高兴地对林飞和青儿说着“昭阳公主可以救他。”一边拿起手边的剑就往外走，林飞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拦住了她。

        “洛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那我也不能让赵安柏因为我白白受罪，万一陛下要杀他呢？”

        “那你自己呢？”

        林洛洛不答，绕过他飞身翻出了墙。林飞无奈，只得携着青儿一同翻过墙，青儿自回侯府，他则跟着林洛洛往公主府奔去。

        公主府院墙极高，府内守卫森严，两人绕着公主府转了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翻进去。林洛洛想了想，转身又往侯府园子奔了去。

        侯府并无守卫，两人很容易就翻过了赵侯爷的书斋后墙，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他正独自一人在书桌里徘徊，神情愁苦。

        林洛洛让林飞等在外面，她自己孤身潜了进去。

        赵侯爷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反而满脸担忧，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父亲，我是来找您救赵安柏的。”

        “他是我儿子，我自然会救，你快离开这里，你现在已是自身难保。”赵侯爷神情十分焦急，一边说着一边便想让她离开，林洛洛却一心只想救赵安柏。

        “父亲，您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一见昭阳公主，只要公主愿意出面，他定会无事的。”

        “你们已经和离，他的事情不劳你操心，你速速离开此地。”赵侯爷走到她面前，眼神却不时看向窗外。

        “父亲。”林洛洛跪了下去，“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他和侯府，只要能将他救出来，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侯爷却不再听她说什么，一把拉起她往门口推，低声吼道：“快走！”

        林洛洛楞了一愣，门外渐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间杂着兵甲声，她惊恐地回头去看赵侯爷，他一言不发推着她往书房后墙的窗户走去。

        “孩子，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林洛洛终于明白过来，陛下早已在侯府埋伏了侍卫，就等着她回来自投罗网。

        “洛洛，有人来了。”林飞在窗外低声唤她。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她后头看了一眼赵侯爷，推开窗户翻了出去，两人匆匆往院墙奔去，很快嘈杂的脚步声便往两人跟了过来。

        “洛洛，我去引开他们，你先走。”赵侯爷的书斋紧挨侯府花园，山水林木之中倒还方便脱身。

        “你要当心。”

        “快走。”林飞说完往右边的园子里跑去，他故意跳上假山又攀上树枝暴露出自己的身影，果然身后的追兵便全都跟了过去。

        林洛洛躲在墙角一丛茶花下，听得追兵跑远，悄声翻出侯府，走到将军府，想了想，也不敢再进去。此时已是深夜，四周寂静，她急奔了一阵出了一身汗，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躲在林飞遇到她的那条小巷子里，抬头看着狭长的夜空中一轮明月，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水。

        等了快一个时辰，林飞终于带着一身血迹出现了。

        “洛洛，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月光照着他满是血迹的脸，更显惨白。

        “你受伤了？”

        “我没事，走，此地不能再留。”说罢林飞便拉着她朝城西奔去。

        城西是贩夫走卒、流民小隶群居之所，最是喧嚣热闹，林飞在遇到林洛洛之前就藏身在此。两人逃到西市，找了间废弃的院子，天光微泄，听着街上贩卖声、叫唤声此起彼伏，心里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林飞受了几处剑伤，又一夜奔波，早已体力不支。林洛洛扶他躺在破屋里的草垛上，看着他脸色苍白，满身血污，不知如何是好。

        林飞上过战场，这点伤早已见怪不怪。他让林洛洛给自己打了点水，撕下衣裙下摆，拿起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粗略包扎了一下，又捧起水洗了把脸。

        林飞处理完伤口，抬头见她一脸担忧，安慰道：“没事的，只是些皮肉伤，你不要害怕。”

        林洛洛虽然自幼跟随父兄习武，剑法也算精进，但她现在的记忆里从未真正与人刀剑厮杀过，昨夜这一遭于她实在有些惊吓。

        稍微歇过，林飞独自出去了一趟，带回一包吃食，几瓶药，及两身衣物。

        “洛洛，外面现在满大街都贴满了你的画像，我买了衣物还有这个，”林飞拿起一撇假胡须朝她扬了扬，“你吃饱后，去换一下，这样安全一点。”

        林洛洛吃完手中的烧饼就进了屋，换上林飞买来的粗布衣裳，又依他所言贴了两撇胡须。一夜里又急又惊又怕，换好装后，她看着自己一身粗鄙男子装扮，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稍微松了下来，一不留神就歪着身子在草堆上睡了过去。

        林飞在院子里换完衣裳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又唤了她几声也没有回应，吓得连忙破门而入，这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捡起她换下的衣裳给她盖上，想到她从小在将军府里千宠万爱，如今一身破烂亡命街头，心中渐渐痛不能抑，不由地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痕，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喊了一声：“柏哥哥！”

        林飞怔了怔，心头泛起了酸涩。她自小就喜欢赵安柏，总是翻墙也要进侯府去找他，一口一个“栢哥哥”地叫着。每次跟他比剑输了都要去找赵安柏，因为赵安柏会哄她，为了让她不去找赵安柏，他就故意让她赢，谁知她还是要去找赵安柏，因为赵安柏会夸她。

        想起这些过往，林飞苦涩地笑了笑，由着她抓住自己的手，如今两人四处奔逃，朝不保夕，就当一回她的柏哥哥又何妨。

        两人在西市里躲了四五日，林飞建议离开京城，但林洛洛不同意。赵安柏一日未出狱，她的心就一日无法安定。又过了几日，虽然她的画像依然贴了满街，但每日街上巡查的侍卫却少了许多。林洛洛决定再回一趟侯府去打听消息，林飞无法，只得跟着她一起。

        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落入埋伏，两人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林飞去侯府把青儿带了出来。

        青儿交给她一个包袱，“小姐，这是老爷出事后夫人派人送给你的，之前因为你失忆了，我怕这包袱里的东西引起你疑心就藏了起来。”

        林洛洛接过包袱，是一沓信，最上面一封是她母亲写的，信中嘱托她务必留在侯府，保全自己，又嘱咐她将这些信件保管好，说将来林家若是有沉冤昭雪的机会，这些信件或可作为呈堂证据。随意打开几封，均是她父亲征战在外时寄回来的亲笔信，信中多是家常，并无甚特别之处。

        “赵安柏怎么样了？”她收起信，问道。

        青儿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侯爷每日都会去宫中求情，但大少爷还是没有回来。”

        “都是我连累了他。”

        三人正说着话，窗外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原先店小二穿来跑去的脚步声、和客人的说话的声音似乎一瞬间全都消失了，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四下竟一丝声响也无。

        林飞心中暗叫不好，推开窗户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何时，这客栈已经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

        正在三人纠结该如何是好时，几个黑衣人已经破门而入。青儿吓得尖叫，林飞拔剑挡在她身前率先与之交起了手，林洛洛收紧包袱招架另一侧。不过几下，屋里就已经一片狼藉，屋外的黑衣人还在往里拥过来，林洛洛见此将手中包袱往林飞怀中一推，低声说道：“带青儿走，他们要的人是我。”

        “不行，要走一起走。”

        “留得青山在，快！”林洛洛将林飞和青儿一齐往窗户口推去，回身横剑挡住砍下来的三把剑，对面是三个彪形大汉，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抵挡，不过瞬间那三柄剑就已经将她压得站立不住，中间那人顺势一抬脚便将她踢飞了出去，她背部狠狠撞到墙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林飞见状推开青儿，长剑直挺将中间那人刺了个对穿，又削掉右边那人的胳膊，与左边那人缠斗起来。

        “小姐！”

        青儿见她吐血，不顾一切朝她奔来，就在此时，又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青儿回头见了，惊慌之下挺身挡剑，只一瞬，那剑就刺穿了她的胸膛。

        “青儿！”林洛洛大喊一声，肩背用力往墙上一推，飞身落定对着那人咽喉横过一剑，一腔热血顿时喷了她满脸。

        “青儿，青儿，你怎么样？”杀了那人后，她立刻丢下剑抱起青儿，眼泪混着鲜血如雨下。青儿面色惨白，胸前衣裳已经被血浸透。

        “小姐，青儿总算保护了你一次……”

        “青儿，青儿，你怎么这么傻……”林洛洛已哭得不成声，青儿抬手想要替她擦泪，手刚触到她的面庞就无力地垂了下去，身子一僵，压在她怀中。

        “走。”林飞将她拉起，携着她飞身跳下窗户，没想到窗下是更多黑衣人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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