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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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带着林洛洛一直拼命往前跑,直到天光大亮才终于停下来。
两人又走了许久,在一个山坳里找到几间茅屋,茅屋里住着一对老夫妻,见二人极为狼狈,就收留了他们,又给他们拿来吃食和干净衣服。
林洛洛一路上都沉默着,她双手满是血迹,右手掌心紧握着赵安柏的同心玉环,眼里充满了惊疑、担忧和愤恨。
“洛洛,吃点东西吧。”
林飞端来一盆水和一碗糙米饭,递到她跟前,她抱膝坐在一个土炕沿,身子往里挪了挪,看也不看。
林飞将碗放在炕上,端着水在她对面坐下,道:“赵安柏不会有事的,你手上都是血,洗一下吧。”
林洛洛忽然想起赵安柏要她一定活着,于是伸手从炕上拿起米饭一顿狂扒拉,越吃越急,噎得满脸都是泪,手上却还是不停,林飞吓得连忙丢下水盆抢下她手中的饭碗。
“洛洛,你别这样。”
林飞拿走碗,又给她端来水,林洛洛接过水刚喝了一口,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猛地弯腰朝地上吐了起来,方才吃过的饭,她一口也没能咽下去。
“洛洛!”
林飞连忙放下茶碗,扶着她的肩,替她轻轻拍着后背。
吃的饭全都吐出来后,林洛洛感觉方才一直堵在她心头的那股难受劲似乎也跟着吐了出来,心里反倒好受了一点,她拿起衣袖擦干眼泪,坐直身子,对林飞道:“我没事,刚刚心里堵得慌,现在好一点了。”
林飞见她如此模样,既心疼又心酸,劝慰道:“赵安柏不会死的,你相信我,我跟义父上过战场,见过很多伤,他没有伤到要害,我又给他上了金疮药,他肯定不会死的。”
“我想回去看看他。”
“洛洛,他好不容易将你送出城,你再回去,岂不是让他前功尽弃。”
“那我就这样不管他,自己去逃命吗?”林洛洛猛地抬头盯着他,“他是为我受的伤,是我一直在连累他。”
“比起你去找他,他更希望你安全。”
“你让我一个人待会。”林洛洛低下头不再理他,林飞无法,只得出去。
林洛洛一个人坐在屋里沉默到了天黑,想得累了,直接倒头睡下,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她换好老夫妻给她准备的农妇衣裳,收好玉环,拿起剑,走出门。
林飞正站在院子里喂马。
“林飞,我决定了,我要回去。”林飞抬头看着她,似乎已经不再惊讶。
她决定回去不仅仅要去确认赵安柏是不是还活着,她还要去查清楚她父亲的冤情,林家谋逆的罪名一日不澄清,她就一日是戴罪之身,逃到哪里都只能躲躲藏藏,一辈子活在黑暗中。
“我陪你。”
林飞两岁入林府,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深知她的性情,也深知她与赵安柏的感情,让她就此一走了之,对她而言,此后所有时光都只会剩下精神的折磨。
“林飞,谢谢你。”林洛洛看着他手臂的伤,想起他因为救自己几次涉险,心中既感激又愧疚。
林飞听了她的话,低头一笑,“洛洛,你以前跟我说过,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谢谢。”
说完一顿,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家了,他偷偷看了眼林洛洛,发现她并没有神伤,而是起了兴致,“你多跟我说说我们以前在家时候的事情吧,我都忘记了。”
“好,我们边走边说。”林飞牵过马,拿出几块碎银子谢过那对老夫妻,带着林洛洛骑着马往京城里赶去。
进城前,林飞用马与一个菜农换了他的板车和车上成堆的萝卜、青菜,他将两人的剑都绑在板车底下,又用些杂草遮住,林洛洛找了些木炭将自己的脸抹得灰不溜秋,包着一张头巾散着几缕带泥的头发,合力推着车向城门走去。
两人顺利进了城,推着卖菜的车子来到侯府旁那个小宅后院,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林飞打量左右无人,飞身翻墙进去,打开后门让林洛洛也进了院子。
林洛洛径直往柳娘的屋里找去,路过几个下人房间,发现人都在睡觉或赌牌,看来赵安柏不住在这里。
柳娘因为是她的乳母,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她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柳娘的声音:“谁啊,门没关,进来吧。”林洛洛推门进去,林飞则守在门外。
“柳娘,是我。”林洛洛关上门,轻声说道。
柳娘先是吓了一跳,见她满脸泥土灰尘穿一身破烂衣裳,小心认了半天才确定是她,眼中顿时溢满泪水,“小姐,你还活着。”
“柳娘,你别哭,我没事。”林洛洛忙拉住她止住她的哭,轻声道:“我是来找赵安柏的,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他没住这里?”
“大少爷被人刺了一剑浑身是血地抬回来了,侯爷将他安置在侯府中,我听说昨天宫中派了太医来,但具体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你想办法带我去看看他。”
“小姐,你可知现在到处都在抓你,大少爷与公主大婚当天被人掳走,他们都说是你安排的人。”
“柳娘,你别管这些,你先去侯府找白羽,请他想办法让你带我进去,记住,只能跟白羽说。”
赵安柏告诉过她,白羽是他身边可以信任的人。
“好。”
柳娘去了约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等到天黑她去厨房煮了一碗糖水,林洛洛扮成府里的丫鬟端着食盘随她一起进了赵安柏的院子。
白羽在屋门口守着,装模作样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进去了。屋里早已有一个同样装扮的丫鬟在等着,稍过一会那丫鬟就端着空食盘跟着柳娘出去了,而林洛洛早已奔到赵安柏的床边。
“赵安柏。”她轻唤一声,眼泪跟着就滚了下来。
赵安柏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她又惊又疑,确认了半天,方才发现真是她,忙将她拉到身边,替她擦掉眼泪。
“洛洛,你怎么回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你回来做什么?”他脸色苍白,面露忧色。
“我担心你,我怕你会死。”说着眼泪又跟着往下落。
赵安柏替她擦掉眼泪,宽慰道:“洛洛,我答应你了不会死就一定不会死,我还要为林家查清真相,还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怎么能死呢?”
林洛洛抬起头来,眼中闪现一点坚毅的光芒,道:“我跟你一起查,我不想永远这么躲躲藏藏下去,我要查清楚到底是谁陷害了林家,到底是谁要杀我,我不想一辈子都是个戴罪之人。”
“不会的,你不会一辈子都是戴罪之人的,我一定会为父亲伸冤的,但是洛洛,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已经安排白羽准备好了,等会你和阿飞就跟他出城,有阿飞在你身边我放心,你们往江南去,隐姓埋名躲一躲,等我为林家翻了案,你们再回来。”赵安柏紧握着她的手,越说越喘,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不,”林洛洛不停地摇头,“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那些人势力很大武功很高,我会武功我可以保护你,我不想你再为我受伤,我不想离开你。”
她说完趴在他胸前呜呜哭了起来,赵安柏被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见她哭得很伤心,又心疼又着急,只好轻拍她的后背,哄道:“不离开就不离开,不哭了,你再这么哭下去我可就要被你压死了。”
林洛洛听了他的话连忙坐起身,顾不得脸上挂满眼泪,掀开被子检查他的伤口,“我压到你伤口了?你疼不疼,我去叫大夫。”
说完转身要去开门,赵安柏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仍旧坐下,另一只手将她的身子轻轻带着靠在他没有受伤的一侧胸前,苍白的脸上露出欣喜满足的笑容,道:“我就知道你也不想离开我的,洛洛,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都甘愿。”
“公主,大少爷已经歇下了。”门外突然响起白羽的声音。
屋里的林洛洛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慌张,赵安柏倒是很镇定,手往床尾后的屏风指了指,屏风后有几个大衣橱,林洛洛连忙躲到了衣柜后,大气不敢出。
昭阳推开门就径直走到赵安柏的床边,在宫女搬来的圆凳上坐了下来,赵安柏躺在床上等她。
“公主,恕臣不能起身行礼,还请公主勿怪。”
“你好些了吗?”昭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多谢公主关心,微臣没有大碍。”
昭阳点点头,良久,又问道:“真的是她吗?”
赵安柏不答反问道:“公主是否还记得当初狱中对臣说过的话?”
昭阳有些讶异地看向他,半晌,咬着唇问道:“赵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娶我吗?”
“公主当初说,若是成婚当日见不到她……”
昭阳眼中顿时盈满了委屈的泪水,抢过他的话,赌气般答道:“婚约作废,还你自由。”
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般,又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自然算数,我会向父皇禀明,请他废掉你我的婚约。”
她愤然站起身,扭过头擦掉脸上的泪水,深吸几口气,咬牙恨道:“赵安柏,你仗着我喜欢你,几次三番羞辱我,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林洛洛居然敢在我大婚之时抢我的驸马,我一定会让她死在我手里的。”
说罢袖子一甩,摔门而去。
听得门外再无动静,赵安柏轻声将林洛洛唤了出来。
“洛洛,她走了,没事了。”
“你跟她成亲……”林洛洛走出来,犹豫道。
“我跟她成亲是因为她说你在她手上,她拿了你的剑来找我,虽然我知道你在她手上可能性不大,但我不敢冒险。”
“她为什么会有我的剑?我是被太子抓走的。”
“太子是她的亲哥哥,她要拿到你的剑也容易……”赵安柏说着突然停住了,不对,太子喜欢林洛洛,应该不会想要杀她。
林洛洛没有注意他的停顿,疑惑道:“我离开侯府后遇到了很多事,很多我都想不明白,你现在可以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吧?”
赵安柏点点头,“好,我以后什么都不瞒你。”
林洛洛不等他说话,紧接着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跟太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是说除了我跟他的侍卫打了一架之外。”
赵安柏没想到她首先就问到太子,一时语塞,林洛洛以为他没听明白,解释道:“那天我从东宫逃出来,有两个人要杀我,他们说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太子,我招惹过太子吗?”
赵安柏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你没有招惹他,是他想招惹你。不过这两个要杀你的人,应该不是太子派的。”
“我也觉得,他关了我一个月,想杀我轻而易举。那你觉得这两个人会是谁?”林洛洛说着又叹了口气,“想杀我的人真的太多了。”
赵安柏垂眸沉思了一会,道:“太子在还是武王的时候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他想娶你做王妃,但你爹拒绝了他,他母亲曹贵妃和他舅父曹云济替他选了现任户部尚书崔恒的女儿崔玖做王妃,听说当时他坚持想娶你,为此一度跟曹贵妃和曹相闹得很僵。”
“太子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爹当初若是将我嫁给他,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你说,是不是他因此怀恨在心故意陷害我爹的?”
“他真的这么说?”
林洛洛点点头,赵安柏疑惑道:“他被立为太子确实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上立了功,他身为二皇子却当了太子,储君之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朝中一直都有些议论,但他能当上太子说到底要归功于曹贵妃和曹相,难道,设计陷害林家的是曹相?”
“肯定是因为我爹不同意将我嫁给太子,导致太子跟他们闹,他们就记恨我爹,陷害我爹。”
赵安柏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抬眼看见她那张气鼓鼓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笑道:“很有道理,只是我们还是要能找到证据。”
“那些要杀我的人就是证据,我被关在东宫的时候一点事都没有,但我一逃出来立刻就有人来杀我,这也说明那些人肯定和太子是一党的,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在东宫。”
“是的,太子不会想杀你,但他应该也不可能同意放你出城……”
“林飞说,昨天追我们的有两拨人,一批是太子的人,跟着白羽那队去了,昨天追杀我们的黑衣人,跟那天在客栈伏击我们的应该是同一批人,那天在客栈里也有两拨人。”
“跟你从东宫逃出来时追杀你的人比较呢?”
林洛洛想了想,摇头道:“不一样,那两个人凶神恶煞,也不蒙面,身形穿着都不同,再让我看见,我肯定能认出来,那些黑衣人则不一样,他们蒙着面,根本不说话,上来就只管杀人。”
“这些人应该都跟林家的案子有关。”
“那我再现一次身,将他们引出来。”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昨夜把我救回来的是大理寺的人,等我养好伤,先去大理寺查一下昨夜的情况再做打算。”
“好。”
两个人一躺一坐,将这一个多月里经历的事情与彼此诉说着,直到赵安柏因为受伤体力不支才罢休。
林洛洛这几日索性就躲在赵安柏房中,陪他养伤喂他吃药跟他聊天听他念书看他睡觉。
赵安柏每天睁眼就能看见林洛洛在他身边,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甚至希望自己的伤永远都不要好了。自从去年林家出事,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平静相守,也是他第一次心中暂时放下一切烦恼痛苦,只与眼前人说话谈笑。
这日,林洛洛正在给赵安柏喂药,门外突然又响起了白羽故意拉高的声音。
“侯爷,大少爷刚喝过药在休息。”
“我看看他就走。”
林洛洛赶忙又躲到了衣橱后。
赵侯爷走进来,看着床边还剩半碗的药,又看了眼在床上假寐的赵安柏,对着屏风后说道:“别躲了,出来吧。”
“爹……”,赵安柏听见这话忍着痛起身,赵侯爷将他扶住,“你躺下。”
林洛洛听见他父子的说话声,低着头走了出来。
“父亲。”
赵侯爷又是疼惜又是可气地看着两人,走到一旁坐下,想了半天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坐下吧。”
林洛洛依言在床边坐下,半晌,赵义嘉递给她一个信封,她抬头好奇地看着他。
“这是我昨夜收到的一封密信,没有署名。”
林洛洛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将军归朝,乃奉上意,此上非彼上。”
“此上非彼上,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能称上?”
“你父亲回京之前正在西境前线带兵打仗,他会突然带兵回朝,必定是奉了旨意的。”
“那圣旨呢?”
“没有圣旨,你父亲带了五万精兵在城外八十里处遭伏击全军覆没,没有人发现有圣旨。”
“会不会是忘记带了?”
“不可能,没有圣旨私自回京是谋逆死罪,你父亲常年带兵在外,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是有人假传圣旨,在将我爹伏击后,又将圣旨拿走了,这样就可以坐实我爹的谋逆之罪。”
“带兵去伏击的是京郊大营的主将王大威,他是个正直刚强之辈,若真的找到了圣旨,不论真假应该都会上报朝廷。”
林洛洛忽然猜到一种可能,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身子微微颤抖,赵安柏见了忙握住她的手,“洛洛。”
“难道是陛下要我爹死?”
“那倒未必,陛下近年虽然于朝政疏忽了许多,但还不至于这么昏庸。”
“那就是圣旨是假的,现在关键是找到那封圣旨。”
赵侯爷点了点头。
“那我去找。”
“洛洛,你别冲动。”赵安柏紧紧拽着她的手。
“你上哪去找?”赵义嘉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去找王将军,圣旨最有可能在他手里。”
“你去找他,是要自投罗网吗?”赵侯爷看着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最先要找的是送这封密信的人。”
“林飞可能知道,他当时跟我爹在西境,他也说过我爹是受召回京的。”
林洛洛想起林飞跟她说过他是受林怀远的副将保护才逃命出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自问道:“西境会不会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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