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方旭

六月底的正午烈日炙烤着地面，南风迎面拂过，都不觉得凉快，宫外杨柳的叶子都热得打起卷来。
  桑凌音出宫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一家铁匠铺，让铁匠照着面模子把钥匙给她配出来。
  她顶着烈日已在皇城外的集市逛了很久，直到走到最后一家，也没找到合适的打铁铺。
  桑凌音拂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四下望了望。
  这钥匙有这么复杂吗？原本她以为只是一把钥匙而已，哪个铁匠铺都能打出来，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多学问。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口的铁匠跟她说，看这东西像出至南镇抚司锦衣卫之首，听闻那里的人精通铸造，萧黎的精兵器图纸和样板大多出自那里，听闻那里有对外的铁匠铺，让她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如果这东西出自锦衣卫之手，那她拿着这东西去南镇抚司，那不是自投罗网？
  可如今没人能做出来，那就先去南镇抚司的铁匠铺去看看。
  南镇抚司桑凌音没有来过，没想到南北镇抚司差距这么大。
  北镇抚司宽门阔院，门庭肃穆威严，但凡人经过全部仗马寒蝉，不敢多言。
  南镇抚司却与其恰恰相反，看起来小门小户，门口台阶都没有。怪不得沦落到对外开打铁铺的地步。
  老百姓熙来攘往，都是来整修犁杖，或者修理锄头之类。
  桑凌音站在铁匠铺外面转了转，还没想好是不是要进去，最后叹了口气。
  算了，这种皇家的东西，一旦被发现，肯定出问题，不如去燕王府找萧易寒商量下。
  她正想着，只见那铁匠铺内传出一阵巨响，霎时间铁匠铺冒出滚滚黑烟，所有人脸上带着黑气，从里面鱼贯而出，四处逃命。
  一个上了年纪的锦衣卫朝里面大嚷着：“方旭，方旭还在里面。”
  方旭？桑凌音在听到方旭这个名字后，脑袋嗡的一声，如遭雷击。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绝对不能让方旭出事。
  她冲去门口的吉祥缸将衣服打湿，用衣袖捂着口鼻朝人群逆行而入。
  铁匠铺内浓烟滚滚，时不时还有蹿出的火舌，险些舔舐到桑凌音的皮肤，满屋子硝石的味道，呛得人无法呼吸，好在她身上衣服湿透，才没被灼伤。
  桑凌音寻着浓烟，一路找到后院，这里没有明火，黑烟已消了大半，一个脸上带着黑黝黝面具的锦衣卫躺在地上，官服前衣襟烧得残破。
  桑凌音第一反应，这个人定是方旭。
  她慌忙冲到锦衣卫身旁，将他抱起，大声地叫着方旭，眼泪挂在眼眶，慌到不行，那种感觉就如同当年遭遇歹徒，弟弟方旭替她挡下致命一刀，她才能跌入河中生还。
  待她从冰冷的河水中爬出，跑去找到方旭时，却只见到方旭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明明昨天还在唤着姐姐，今日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就这样抱着他，唤着他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绝望。
  “方旭，你别怕，姐姐来救你了。”桑凌音说话都带着颤音。
  她的手颤抖着，卸掉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桑凌音望着他，就像是见到了弟弟，她用拇指用力掐着他的人中。
  “咳咳咳……”方旭胸口起伏，用力咳嗽干呕，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
  桑凌音破哭为笑，将这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拽入怀里，用力抱紧，生怕她一不留神，便消失一般。
  “没事儿，方旭，姐姐在呢。”
  方旭整个人都懵了，搞不懂这是什么操作，他不是在研究兵器时爆炸了吗？竟然炸出个大美人向他投怀送抱？
  方旭被她这样抱着，可不是什么享受，自觉地脖子都要勒断了。
  “姐姐，姐姐。”
  “姐姐在，姐姐一直都在。”
  桑凌音抱着他，眼泪哗哗地流，终于把弟弟叫回来了。
  “不是，姐姐，弟弟不是不让你抱，可以换个姿势吗？弟弟要被你勒断气了。”
  桑凌音被他逗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松开方旭，用袖子把他脸上脏兮兮的黑灰擦了擦，露出一张清秀阳光的脸。
  桑凌音仔细地端详着他，两行清泪又不自觉地滑落下来，这不是她弟弟。
  对啊，她怎么又忘记了，她的弟弟方旭在五年前就死了，这个男孩子只是与他同名而已。
  一想到这儿，她只觉心口寒凉，如坠冰窟。
  “我认识你。”方旭见桑凌音哭得伤心，还以为是因为他，他想帮桑凌音擦掉眼泪，在身上翻找半天，也没找到一处干净的布料，最后只能放弃。
  “那日在北镇抚司，你对着我笑来到，你知道吗？你笑比哭好看，别哭了。”方旭明媚一笑，宛如夏日凉风，赶走了一切烦躁。
  桑凌音抬袖揩了揩泪，回了她一个笑脸。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这么一个大美人，谁见了能不记得，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碰巧路过，听到声音，误闯进来的，你没事儿就好，我该走了。”
  桑凌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想从地上站起来。
  不对啊，面团哪里去了？她突然变得严肃，四下找了找，却怎么都没找到。
  “你在找什么？”方旭也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
  “一个面团而已。”桑凌音正说着，目光定格在方旭的脚底下，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踩在他的脚下。
  “不会吧。”她死的心都有了，千方百计搞到的钥匙模具，竟然被他一脚踩烂了？
  她刚要蹲下去捡起那个东西，方旭赶忙挽住他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你是在找这个吗？”
  方旭手里掐着面团，问桑凌音。
  桑凌音眉头紧了紧，他是锦衣卫，如他看过面团，定是知晓那是何物的，她决计不能承认此物是她的，算了，这个东西除了南镇抚司，别家铁匠都打不出来，只能再另寻他法了。
  桑凌音面不改色：“不是，我的那个被你踩扁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桑凌音说完，转头正要离开铁匠铺，只听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方旭，你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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