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以假对假

再说红娘，告别张君瑞从西厢出来后，一路上边走边想：唉，我该如何回复小姐呢？
  如果我实话实说，小姐肯定会羞的无地自容，今晚这约会必然要泡汤，这岂不是害了张相公么？
  既然不能说实话，那也只有暂且编瞎话了，以假对假，两不相欠。
  小姐你为了瞒过我，又是发脾气，又是骂红娘我是奴才，演的比真的还真，但红娘我不能发脾气，更不能骂小姐你，但是，我会好好吓唬吓唬你，也让你难受难受。
  红娘一路上想好应对莺莺小姐的计策，这才急匆匆的来到了绣楼。
  此刻的莺莺小姐，正在闺房里着急，心中挂念着那封信，想着红娘是否将它交给了张郎，张郎看了后又是如何反应。
  “唉，我在绣楼上对红娘又是发脾气又是骂奴才的哄骗，将信中约会的事情隐瞒，就怕张郎看了信以后，一高兴告诉了她真相，这可就糟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在那信件上多写几个字，嘱咐张郎一番，让他不要告诉红娘呢？现在这事情已然无法挽回，但愿我亲爱的张郎能机灵一回，将这偷香窃玉的事情瞒住，别让外人知晓。”
  “不过，想来张郎也是洛阳第一大才子，应该会留个心眼。”
  莺莺小姐想到这里，这才堪堪放下心来。
  不过，虽然已经自我安慰，但红娘还没回来报告，心中终究不是很踏实。
  于是走到门口，就准备看看红娘回来了没有，观察一下她的脸色，看看自己的秘密是否泄露。
  谁知她刚刚走到门口，还未来得及掀开帘子，就听楼梯处传来哒哒的声音，知道红娘已经上楼，连忙又折回身，对着房门坐到了鼓凳上。
  红娘本就是个机灵鬼，在上楼之时已然算定，小姐定会仔细窥探，心道：我就不让她瞧出来，看看她如何反应！
  于是进了屋子，将小脸板起，没有一丝表情，不慌不忙的走过来，在莺莺小姐身旁站定，一言不发，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莺莺小姐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的打量了一番红娘，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由心道：红娘这小丫头的脾气，我是了解的，平常啥事都挂在脸上。
  即便不挂在脸上，从话音里也能听出个大概。
  但今天她进了屋，连招呼都不打，一言不发，这倒让我琢磨不透了。
  唉，应该是下午我让她去送信之时，责骂了她几句，她此刻还在与我赌气哩。
  既然你赌气不说，那就我来问吧。
  于是轻声问道：“你回来了？”
  红娘面无表情的答道：“回来了。”
  莺莺小姐又问道：“西厢书屋去过了？”
  红娘小嘴一撇道：“去了。”
  莺莺小姐心想：平日里这小丫头嘴巴像百灵鸟似的，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就是我不问，也要喳喳喳的讲个不停，今天怎么变成闷葫芦了？
  难道，其中有什么变故？
  不会是信出什么问题了吧？
  想到这里，于是轻声问道：“红娘啊，我让你去送的那封信，可曾亲手交给张相公了？”
  红娘一听，不由心中怒气上涌，心道：好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可我就不告诉你，也让你难受难受，于是噘着小嘴道：“小姐，你怎么不先问问，那不知羞耻的张秀才被赶走了没有，倒先问起信件来了？”
  莺莺小姐心道：好厉害的小丫头，看来你今日，是存心要和我过不去啊？！
  我这么着急的问信件，难道露出破绽了？
  不过，话还没说破，我弥补还来得及。
  于是微笑着轻声说道：“我那封信极为重要，自然要先问了，你给他看了没有？”
  红娘摇着小脑袋道：“没有。”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心中一惊：“你为何不给？”
  红娘说道：“小姐啊，你命我到西厢书院，首要任务是赶走张秀才，我将小姐你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给了他，哪知道这穷书生这么没有胸怀，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几乎要发疯，差一点就昏死过去了。”
  “我就想，假如我再将小姐的书信拿给他看，岂不是要逼他去死吗？”
  “张秀才无论如何，也是我们崔府的救命恩人，别人认不认我不管，反正红娘我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徒，所以我就没给他看，只是不住地撵他走，让他尽快离开这里。”
  莺莺小姐一听，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啊哟，这下可糟了！
  你这一不忍心，却是害了我的张郎！
  我这封书信，根本就不是撵他走啊！
  你这种慈悲心泛滥，真是坏事啊，现在可怎么办呢？
  于是无奈的长叹一声道：“既然你没有给他看，就把书信还给小姐我吧！”
  红娘心想：还给你？我拿什么还给你？都已经送出去了。
  心中虽这般想，嘴上却说道：“小姐啊，红娘我还没有说完哩！”
  “后来我又一想，如果我不将信件给张相公，回来还给小姐你，你又要怪我办事不圆满，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给了他。”

  莺莺小姐闻言，心中不由暗暗高兴，连忙微笑着说道：“这样最好，那张相公看了我的信之后，有什么反应？”
  红娘道：“张相公见了小姐的书信后，将它双手抱在胸前，嚎啕大哭，说小姐你既然如此绝情，在信中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话，不看也罢，看了反而更加伤心。”
  莺莺小姐一听急了：“哎呀，信一定要看的！”
  红娘说道：“他抱着不看，红娘我也没办法啊，牛不喝水，岂能强压头？”
  莺莺小姐道：“他既然不看，你为何不将书信要回来呢？”
  红娘一脸为难的说道：“都已经给人家了，我怎么好意思往回要？小姐你可以说话不算数，红娘我可开不了口。”
  莺莺小姐闻言，不由心道：好啊，你居然嘲讽我！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也已经这么做了。
  不过，此信干系重大，我还是要问清楚，于是说道：“既然张相公他不看，留在他手里也没用啊！”
  红娘听得心里暗暗发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当时红娘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说相公啊，你既然不看信，还留它作甚？”
  莺莺小姐一听，连忙问道：“是啊，张相公他怎么说？”
  红娘故作为难的轻叹一声道：“张相公说，还是留着好，就将它作为人生纪念，自己失败的教训，等到自己老了，快要寿终正寝之时，再打开给小辈们看看。”
  莺莺小姐一听，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暗暗想道：我亲爱的张郎啊，你一堂堂解元秀才，为何如此愚笨呢？
  你到老了再打开看，只好到下辈子去后悔了！
  想到这里，不由脱口而出道：“啊哟，这可咋办呢？这如何可以啊！”
  莺莺小姐的心中充满了懊悔，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愚蠢的小丑，亲手把对张郎的情与爱断送了。
  她坐在鼓凳上，如坐针毡，内心的痛苦让她眼眶中晶莹涌动，泪水似乎随时都会滑落下来。但在将落未落之时，还是努力忍住了。
  她生怕被红娘嘲笑，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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