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子药

妇人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穿着粗布的妇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如同疯子一般的涌了上来。
  “大师，俺也要！”
  “能不能也卖给俺一瓶啊？”
  “你确定能让俺们生男娃娃吗？”
  ……
  她们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看着妇人眼里热切的光芒，道士慢悠悠的用手摸了摸长长的白色胡须：“这些可都是我从送子观音庙里千辛万苦求来的灵丹妙药……送子观音会保佑你们的……”
  她们大部分人没有什么文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虽然她们自己也是女人，但是在日复一日的大环境的影响之下，她们的思绪逐渐变得麻木了起来，她们既不会痛苦、也不会难过，并且接受了“生不出男孩就是废物”的观念，把“生男孩”作为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任务。
  妇人都如愿以偿拿到了“灵药”。
  桃山村本来就小，“送子药”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妇人涌到了道士的摊位面前，眼神癫狂。
  “俺怀孕两个月了，也能变吗？”
  “这个药什么时候吃最好啊？”
  “俺下个月就要临盆了，也有用吗？”
  “大师，俺还没怀孕，能用吗？”
  “大师，生过孩子的也能用吗？”
  ……
  她们的问题仍然是围绕着“生孩子”展开的，最大的争议就是“怀孕与未怀孕、生育与未生育过”的区别，对此，道士的回答是这样的：“无论你是否生育过孩子、无论你是否怀孕、这个药对你们都是有效果的，只是逆天改命是有违天道的，在生育之前需要忍受很大的痛苦，要慎重使用……”
  妇人们听到了“有效果”这几个字。
  她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热切了起来，看向丹药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万金难求的稀世珍宝，而对于道士所说的“需要忍受很大的痛苦”，她们也只是轻飘飘的说道。
  “俺能忍。”
  “俺也是，俺之前怀俺家大娃的时候，洗衣、做饭、扫地、下地干农活，一样都没落下过，俺家婆婆都夸我能干呢。”
  “只要能生男娃娃，一切都是值得的。”
  ……
  道士的“送子药”被妇人们洗劫一空。
  他看着摊位上面塞满金钱的木箱子，唇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一群蠢货。”
  送子观音是一种神明，而神明并不会区别男女，它送的是“孩子”，而不是“儿子”。
  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百试百灵的灵丹妙药，所谓的“送子药”也不过是打着“生男孩”的幌子来骗取钱财的一种手段。
  桃山村不是道士卖药的第一个村庄，自然也不是他卖药的最后一个村庄。
  道士把自己的行骗的那堆工具收了起来，他漫不经心的数着木匣子里面的金钱，心里开始默默盘算下一个村庄应该去哪。
  ……
  妇人们拿到了道士的“送子药”，就立刻回家服用了起来，“送子药”的味道很苦、而且里面还混杂一种难闻且诡异的气味，有一点像肉腐烂之后的味道。
  但是这群妇人们并没有在意。
  她们都记得道士说过的话——“逆天改命有违天道、需要忍受疼痛”，想到自己只要喝下这瓶药就能生下一个男孩子、丈夫再也不会对自己动辄打骂、公公婆婆再也不会骂她是“生不出孩子的母鸡”、再也不用忍受亲戚的白眼以及邻居的谩骂……妇人便毫不犹豫的将“送子药”吃了下去。
  口腔里是难闻的腥臭味道，胃里疯狂的翻涌着，吃过药的妇人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唇，防止自己把“送子药”吐出来。
  服用完“送子药”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已经怀孕八个月的妇人是最快的，她在服用完“送子药”之后就觉得胃里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孕妇本来就比较脆弱，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干裂的唇瓣更是毫无血色。
  饶是这样，妇人也没有停止服药。
  她每天吃完“生子药”之后，就会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哼着动听的童谣：“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妇人日渐混沌的眼睛因为服用过“送子药”而变得温柔了起来，她觉得生活有了盼头，每天抽时间都会跟肚子里的孩子对话。
  桃山村里的人更喜欢自称“俺”，但是村长之前开过一次大会，他说书面语更有助于孩子未来的学习，在胎教的时候尽量不早说“口语”，其实妇人压根就不懂什么叫做“书面语”与“口语”，请教了村长一次也没听明白，但是她知道城里人都喜欢自称“我”，于是她便将习惯的“俺”改成了“我”，
  起初是有些别扭的，毕竟妇人在桃山村生活了二十多年，跟别人对话的时候都是用“俺怎么样、俺怎么样”，突然改成“我”这个字之后，她说话的语速都变慢了许多。
  后面说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除此“我”与“俺”自称之外，妇人还学习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要把“娘”改成“妈妈”、把“娃娃”改成“宝贝”或者“宝宝”，还有“学堂”、“出人头地”、“平安符”这些名词。
  妇人很喜欢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日光温柔的照耀在妇人的身上，就像是为她镀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乖宝贝，等你出生之后，妈妈就把你送到桃山村最好的学堂里面，你在里面安心读书，以后结婚生子、赚大钱。”
  ——“宝宝，妈妈今天给你做了一双鞋，我也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不过没关系，等我们见面之后就知道啦。”
  ——“妈妈听说有个寺庙很灵验，妈妈去寺庙里给你求了个平安符，宝宝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宝宝，你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
  ——“宝宝，妈妈今天又给你做了件新衣服，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见面啦。”
  ——“宝贝，妈妈最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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