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冬日的天亮的慢，暗的快，乃伊卓宴前脚刚入了宫，在肃佑帝安排的宫殿住下，后脚宫里亮起了灯，有太监来传话，说稍后会带乃伊卓宴去筵芳殿参加宴会。

        肃佑帝给乃伊卓宴安排的宫殿是后宫中比较偏远的一处，算不上多豪华，但是勉勉强强能住人，因为随行伺候的人至有阿乌达一人，还让内务府给他派了四个太监跟两个宫女。

        “好意，卓宴心领了，只不过我这边不需要太多伺候的人，宫女就不需要了。”乃伊卓宴冲送人来的领头太监说道。

        “这——”领头太监看到乃伊卓宴不领好意，心中微微也有些怒，但是就算人家是来大楚当质子的，住在这里也是半个主子，既然他不喜欢人伺候，那么就遂了他的意。

        阿乌达接下服侍的活，安排那四个太监去外面，屋内伺候的人就留他一人。

        “耶辛聿呢？”乃伊卓宴脱掉衣服，露出包扎的绷带，此时已经被血浸染，白色的绷带变成了红色的绷带。

        “在偏殿，要唤他过来吗？”阿乌达道。

        “让他过来。”

        阿乌达出门，让一个太监去传话，自己返回殿内，给乃伊卓宴处理起伤口来。

        从乃蛮带了上好的伤药，还是汗于拉琳偷偷塞到乃伊卓宴的行李里面。

        耶辛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胳膊上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痕，乃伊卓宴坐在榻上，他身边的阿乌达正再给他上药，旁边地上丢了擦拭血的纱布。

        “殿下受伤了？”耶辛聿惊讶，“可是昨晚刺客伤的？为何不让大医进来诊治？”

        “不必恐慌。”乃伊卓宴淡淡道。

        他让耶辛聿坐下，任由阿乌达在一旁包扎。

        “我知道你是阿父的人，但是我希望此时，能够帮我瞒住阿父。”乃伊卓宴道。

        “殿下？”

        其实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乃伊雄迟，除了一行人护送乃伊卓宴来大楚，还有一行人暗中跟随车队一起，等乃伊卓宴进了宫，再也打探不出消息的时候，他们才会离开大楚，回到乃蛮。

        乃伊卓宴之所以想要耶辛聿不传话给乃伊雄迟，就是想让乃伊雄迟知道，这件事在他，包括耶辛聿心中，怀疑的都不是大楚，而是另有其人，终于这个另有其人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殿下想做什么？王上让我跟随殿下来大楚，就叫我要好好保护殿下的安危。”

        “我的安危同和大楚结好，你说哪个更重要？”乃伊卓宴放下被包扎好的手，重新系上外袍，说道。

        这一个问题，耶辛聿还真的不好回答。乃伊卓宴是乃伊雄迟最宠爱的一个孩子不错，但是他的子嗣众多，在二者之间，他内心肯定还是倾向于同大楚结好，有了大楚的庇佑，草原其他部落也不会想着跟王庭作对。

        “阿父想要知道的事，他不用查都知道。”乃伊卓宴站起身来，“这么明显的刺杀行为，肯定不是大楚能干得出来的，既然大楚已经存了同我们乃蛮交好的心，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这一出刺杀？”

        还不是因为他某个没脑子的兄弟相处的昏招。

        盼溪殿中，楚元昭换上尚衣局送来的新衣服，在铜镜前转了个圈，然后转身问一旁的阿九跟昔娘。

        “好看吗？”

        尚衣局送来的是上好的长锦缎制成的衣裙，桃红色的长锦锻裙，衣襟处跟袖口处绣上了冬日最应景的梅花，从腰际到裙摆，也用金色的丝线绣满了梅花，腰际处还挂上了一枚上好的羊脂玉佩。哪怕现在不施粉黛的小脸，配上这一身衣裙，整个人都亮丽起来。

        望着这张跟宸贵妃有着五六分像的小脸，昔娘略微有些走神。

        楚元昭最喜爱红色，这一点是宫中所有人都知晓的，就算不能穿正红色，浅色的红色还是可以穿一下，尚衣局就是知道这点，才会得了这上好的长锦锻之后制成的衣袍给楚元昭送来。

        “好看极了，公主就像仙女一样呢。”阿九拽了拽失神的昔娘，夸起楚元昭来。

        “阿九！”楚元昭被阿九打趣，嗔怒道。

        “时间不早了，奴婢给公主绾个发髻，待会儿慧妃娘娘要来喊人了。”昔娘笑着说。

        申时。

        筵芳殿中，有不少大臣跟后宫嫔妃皆已入座，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不少大臣看着主位下面左侧坐着的慎王，小声道。

        “怎么这位也来了？”

        “这位不是刚去边关不久吗？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啊，陛下前几日召他回来的，乃蛮不是求和嘛，想必留在边关也没有什么作用了吧，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呢。”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怕大臣们的位置是最远的门边，楚则珣还是能听到。

        他内心哂笑。

        今日不好带小十出席，慧妃牵着楚元昭来到筵芳殿中。

        虽说是自己安排的宴会，但是座位还是根据品阶的高低来安排的，前有伺候肃佑帝二十余年的文妃，后有家世甩她好远的悦妃，这些人的位置都靠前，她将自己的位置安排在悦妃后面，莹嫔的前面。

        楚元夕今日早早的就跟着自己的母妃来到筵芳殿中，这种宴会她向来不喜欢参加，尤其还要接待的是乃蛮的人，她心里头就更加不愉快了。

        莹嫔也是一早看出来楚元夕的想法，她敲打道，“都这时候了，给我收敛点。”

        她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倒了杯果茶喝。

        门口太监唱道，“慧妃娘娘到——”，楚元夕被莹嫔提溜起来行礼，心中烦闷更甚，粗略行了礼坐下。眼神却被一模红色晃了晃。

        楚元昭随着慧妃来到座位上，刚从盼溪殿中出来还十分的寒冷，现在进了筵芳殿热气滚滚，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白色斗篷解下，递给阿九拿着。

        白色斗篷一解，露出里头的桃红色长锦裙，晃动了不少人的心。

        楚元夕伸手捏紧身上的衣裙，恨不得现在冲上前撕了楚元昭的衣服。

        她不久前听到苏州丝造坊上贡了一大批的好绸缎，其中更是有两年才能织出一匹的长锦锻，她眼馋了很久，还让人喊来尚衣局掌衣，让她把这批好料子拿来给她做新衣裙。

        哪成想，做好的新衣裙没给她楚元夕，倒是给了楚元昭！

        她恨得牙痒痒，已经想好了待会儿散宴之后怎么找掌衣的麻烦了。

        莹嫔看了看自己女儿那仿佛能吃了楚元昭的眼神，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看来等不了楚元夕及笄，她就要开始物色看起来合适的人家，将楚元夕早日嫁出宫去，留在宫中，迟早有一天会同楚元昭打起来。

        楚则珣也在太监唱道慧妃进来的时候，抬起眼皮看了看门口，但是小姑娘似乎没有发现他，被慧妃乖巧的牵着走到位子上坐下，脱掉外面的斗篷，他眼神也不经意的落在了那亮眼的衣裙上。

        美衣衬人，当然也得人好看，才能不辜负美衣。

        楚则珣摇了摇头，自己这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么就有些醉了。

        在他挪开视线的时候，对面的小姑娘好像看到了有人一直盯着她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看去，看到坐在对面的楚则珣，知道是六皇叔，小姑娘白皙的小手在脸侧小幅度的挥了挥，脸上挂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楚则珣没有看回去，依旧面无表情，楚元昭看到冷漠的楚则珣，以为是他没看到自己同她打招呼，不开心的撅了噘嘴。

        紧接着之后，乃蛮使团踏进了筵芳殿，本该嘈杂的筵芳殿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太监领着使团落座在楚则珣的下侧，乃伊卓宴的眼光不免的跟楚则珣相撞上。

        不经意挪开，乃伊卓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理了理衣袍，施施然坐下。

        有宫女给他添上酒水。

        刺激的味道扑面而来，乃伊卓宴端起酒杯轻嗅，不免能够感受出这是一杯烈性极强的烈酒。

        现在还未开宴，不是喝酒的好时机，他将酒杯放下，开始打量起来整个筵芳殿里面的人。

        对面坐的都是肃佑帝的嫔妃跟宫中女眷，他下侧坐的都是各位皇子跟大臣，身上有着几道强烈的视线，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开。

        楚墨言按照品阶，正好是坐落在乃蛮使团下侧的位置，他自从乃伊卓宴进殿以来，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位被号称为乃蛮王庭王储竞争最炙手可热的人，被乃伊恩提不远万里安排刺客追杀的王十九子，乃伊卓宴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乃伊卓宴像是厌恶极这种打量的眼光，眼神向右移，同楚墨言撞上。

        楚墨言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笑着同乃伊卓宴举了举杯子，但是乃伊卓宴看了一眼楚墨言，移开视线，将楚墨言举酒杯的东西无视了个彻底。

        酒杯被楚墨言捏紧，知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仰头将酒杯中的酒喝尽，不免生气乃伊卓宴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

        乃伊卓宴落座后，筵芳殿里交谈的声音才渐渐的又响起来。

        不一会儿，肃佑帝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身后跟着当朝丞相纪右深，踏进了筵芳殿。

        太监唱和，众人起来行礼，肃佑帝走到主位上坐下，让身边的赵英全唱开席。

        众多舞姬跟歌姬踏曲而来，而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宫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给筵芳殿中参加宴席的众人上菜。

        这种宴会，乃伊卓宴在乃蛮也参加过许多次，面对肃佑帝开了个头的敬酒，后面的皇子们敬酒跟大臣们敬酒，他应付的游刃有余。

        阿乌达今日不能进来参加宴会，要不然看到乃伊卓宴这么喝酒，早就上前去劝了。

        耶辛聿替乃伊卓宴挡下一杯酒，歌姬跟舞姬的表演堪堪结束，退出了筵芳殿，一时之间，筵芳殿中嘈杂的声音小了许多。

        “感谢十九王子不远万里来到大楚，也希望王子殿下这三年在大楚能够真正的领略大楚的美好河山！”肃佑帝坐在上首，大声道。

        乃伊卓宴脸上已经浮上薄薄醉意，然是在乃蛮王庭之中练过酒的人，乃伊卓宴也不至于会被几杯敬酒给弄醉。

        他仰头饮下酒。

        “我耶辛聿代表乃蛮王庭，我们伟大的王上，十分感谢贵朝的招待跟邀请。”耶辛聿站起身来，将随身携带的国书交给一旁的侍者，侍者上前去交给赵英全，赵英全再接过递给肃佑帝。

        国书上写明了乃蛮的诚意跟乃蛮求和的心情，和平相处十年不开战，保两方和太平。

        上面已经盖了乃蛮王庭的印章，只需要盖上大楚的御玺，耶辛聿此次来大楚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肃佑帝让人回御书房拿御玺，在等御玺的时候，肃佑帝不免同乃蛮聊起来，“王子殿下可有王妃了？”

        耶辛聿心中咯噔一声。

        乃蛮本次本就打着最好的诚意同大楚求和，所以才会将乃伊卓宴送来大楚当质子，可不是选择和亲的方法来表达求和之意。

        再说草原的公主嫁到大楚，只有侧妃的位置，而王庭之中的公主早已许了各部落，和亲的话，只有王子们了。

        但是和亲终究是两方的事宜，比不上送质子来的诚意强烈，所以乃伊雄迟才会推翻王庭中其他人的建议，而是一开始就选择了送一位王子来大楚，如果那时候知道这位王子是自己最疼爱的最心爱的十九王子的话，那么乃伊雄迟肯定也会选择和亲了。

        肃佑帝问出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意思，筵芳殿中众人心头不明。

        只有莹嫔紧张了一会。

        “回陛下，卓宴还未娶王妃。”

        乃伊卓宴说道，其实他这个年纪在王庭之中有好几位侍妾本是再正常不过了，然他心中丝毫没有儿女之情，不像自己的几位王兄，还未娶王妃，就已经有了侍妾。

        不过汗于拉琳已经开始替他物色了，找来找去，想罢八九不离十应该就会是汗林部落的哪位公主罢了。

        肃佑帝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赵英全打断，御玺被呈了上来。

        在众人的关注下，肃佑帝在乃蛮送来的国书上，郑重的盖下了大楚的印章。表示着乃蛮同大楚之间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将盖好两个国家的印章的国书小心翼翼的装回自己的口袋之中，耶辛聿行了个乃蛮最高仪式的礼仪，来表达感激之情。

        刚才的小插曲在新一轮的敬酒之中消失不见，众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大家依旧吃吃喝喝笑笑。

        只有莹嫔，背后出了一身的汗。

        看见自己的母妃表情不太好，楚元夕担忧的问道。

        “母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莹嫔看了看自己女儿，将心头不安压下去，摇了摇头。

        不管肃佑帝有没有那个想法，楚元夕依旧很危险，看来得尽快安排楚元夕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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