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陈年旧事梦里回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厚重的红漆木门打开，一张稚嫩的笑脸映入眼帘。

　　她微微怔愣还来不及说什么，娇俏的丫头已拉了她的手快步向青石板路走去。

　　“师姐快走吧，师傅已经等你很久了。”

　　师傅？

　　她还活着吗？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突如其来的喜悦烫得她心口欢欣沸腾，只恨不得立即飞上那高阁去见阁楼中的人。

　　重阁高耸，拔地而起、透着武学世家的威严庄重。青色琉璃瓦铺就的重檐屋顶，在阳光下闪耀着碧玉的青色，点点灿灿晃得人眼难受，终于转过了阁脚，她按耐不住内心的急切快步推开了厚重的黑漆木门。

　　“师傅！”蕴含无数情绪的声音带了三分犹豫七分迫切。

　　桌案后面，那双低垂的眉眼扬起，随即露出一张温婉的笑脸，“星儿回来了。”

　　“师傅……”她抚着怦怦乱跳的心口一步一步走近那道人影，一切恍然如梦，但又不是梦，因为触手的温度是真实的，真的是记忆中的温和妇人。

　　“你这丫头可算回来了。”看到她，妇人假装愠怒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眼底却无半分责怪之意。

　　“见到烟儿了吗？”

　　“她？”今时今日师傅怎么还会提起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是啊，那个倔强的丫头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到现在都没个踪影。明日就是武林大会，真不知道她还赶不赶得上？”

　　赶不上，赶不上，她一定赶不上了！她怎么可能赶得上，那样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人怎么可能会回来？她怎么还有脸回来……不会……不会……

　　她急红了眼，想劝说眼前的妇人不要再相信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她会给樱宗带来麻烦。可无论她怎么焦急、怎么劝说，眼前的妇人都端了一张笑脸温和的看着她。

　　师傅……师傅你听我说……师傅……

　　光影一转，温婉的妇人不见了，她投入了漆黑暗沉的夜色中。眼前还是刚才进门的石板路，可是那蜿蜒而下的浓稠液体刺痛了她的双眼。

　　满目鲜红、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惨淡的月光下，重阁上汹涌的火势映红了半边天。

　　“师傅，师傅……”她拼了命冲上去，冲过流淌的血河，踢开那些拦路的残肢断臂，她只想见到那个人，那个人……

　　师傅一定还在里面，她要去救她，救她……

　　刚才的那间阁楼，浓稠的血水顺着门槛流淌出来，泛着寒光的利刃被同门师兄的鲜血染出鲜艳的红，触手都是僵硬冰冷的尸体。明明刚才还鲜活的妇人就那样僵硬地躺在她跟前……所有同门，一个又一个……都僵硬地躺在她跟前……

　　啊……

　　“娘娘，娘娘……”

　　急切的呼唤重重地砸在耳侧，头痛欲裂得像要炸开，眼前红影晃动，血腥味一阵阵刺痛着神经。

　　“皇后娘娘……”

　　“孙嬷嬷……”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虚弱，全身像在水中泡过一般，汗迹涔涔，“我这是在哪里？”发干的嗓子很痛。

　　孙嬷嬷连忙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手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娘娘这是又做噩梦了。”

　　原来是梦啊。

　　水星瑶睁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虽然今日月色很好，但，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琅玥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孙嬷嬷倾身将她放下，又给她掖了掖被角低低道，“琳姑和老丞相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

　　半晌又听她问，“苏扬明日应该就回来了吧？”

　　“是。”

　　一切风浪平静后，水泠月跟着萧庭寒出了营帐，入眼之处都是未燃尽的火苗，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浓稠的血腥味。

　　苏扬和一个身着月牙白锦袍的男人正向他们这边过来。

　　“公主没事吧？”苏扬上前询问，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有几丝狼狈。

　　水泠月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那个身穿月牙白锦袍的男子轻笑，“苏将军别着急，这公主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眼尾带着微微戏谑的调笑。

　　水泠月顺着他的话，轻声道，“是啊，苏将军不用担心，我没事。”

　　“洛三，人处理得怎么样了？”萧庭寒瞥了两人一眼，视线落到洛斯逸身上。

　　洛斯逸收了笑容，“只留了两个活口，其他的都死了。”

　　“都是些什么人？”水泠月疑惑。

　　萧庭寒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苏扬，“苏将军久经沙场，可看出这些人的来历？”

　　苏扬对他突然的问话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严肃地道，“王爷也说了本将只是久经沙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杀手的来历。”

　　“他们是杀手？”水泠月惊讶。

　　苏扬看向她，只道她是被刚才的场景吓到了，不由轻声安慰道，“公主今晚受惊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洛斯逸插嘴，“是啊，这里交给我们这群大男人就行了，你一个弱女子就不要留在这了。”

　　看萧庭寒和洛斯逸的表情明显是猜到了这批杀手的来历，既然他们不想她知道，自己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那云安就先告退了。”

　　回了营帐，水泠月立即唤来迎兮，“让月魂去查一查今晚那些人的来历。”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朗日。

　　出了南境边关，众人与苏扬道别。

　　他转身望着三步外的萧庭寒，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与他虽然交手三月，但他至今没有看透这个北汉王爷，想起昨夜的意外，更对这位王爷生出几分忌惮。

　　若此去北汉的人是琅玥……他甚至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只知道若真是那样心口也只会钝痛地如刀绞，最后放弃挣扎。

　　“以后就有劳王爷了。”此处离北汉都城还有一段距离，会发生什么，又有什么意外他都不清楚，不舍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马车上，深情眷恋，又怅然若失。

　　“寒亲王，我能单独跟公主谈谈吗？”不知道现在提这个要求合不合适，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萧庭寒望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耳边想起洛斯逸昨晚对那个公主的评价，“性格沉静，为人谨慎，遇险更是不慌张，此人真不简单。”

　　唇角微勾，稍稍带出一抹轻笑，“请。”

　　水泠月从马车上下来时，远远就看见苏扬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阳光洒在他身上留下细碎的光影，淡青色的衣角偶尔被风卷动翻起，带出几分寂寥落寞。

　　“苏将军。”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人已近到他跟前。

　　“公主。”苏扬望着她，神情有几分恍惚。

　　“回去吧。”她在等你。

　　后面一句话水泠月没有说出来，相信他也懂。

　　苏扬的视线撞入她清幽的眸子，明净无波却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与萧庭寒一般难测深浅。

　　“出了赤峰关就是北汉的国土，苏扬不能一直陪在公主身边照顾，望公主一切安好。”

　　“苏将军辛苦了，一切多保重。”

　　“公主保重。”苏扬抱拳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向前近了一步，低声道，“公主，这个寒亲王爷不简单。”他看出来的东西相信以她的聪颖智慧也一定看出来了。

　　水泠月忽然露出了一抹轻笑，玉手拢了拢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我会注意的。”

　　苏扬一语双关，她又怎会不清楚。她的身份是南朝的和亲公主，至于和亲的对象尚不确定，和亲的目的也会被人怀疑，若是碰上了萧庭寒，以他对她的怀疑，身份戳破也只是早晚的事。

　　苏扬心下了然，翻身上马，又回身看她了一眼，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手一抖缰绳，马已嘶鸣而去。

　　水泠月眨了眨眼收回不舍的视线，正准备转身回马车内。

　　前方忽然一股冷风袭来，又是那双冷冽幽深的凤眸，似带了探究，看得水泠月心头突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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