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

　　一

　　早上六点起床，现在最后一段航班落地，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拉着行李箱走出候机楼，看到徐凯的车停在路边。他整个人半倚在车前面，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刷着手机。

　　“大半夜在这凹什么造型呢？”我走到面前他才发现我，慌忙收起手机，接过我身后的箱子。

　　“等你啊！”

　　“等我干嘛，你查我航班了？”

　　“惊不惊喜？”老年人都是走这个套路的吗

　　“那你好歹也准备个花什么的”

　　“花在车上”我看看副驾驶位，真的立着一大束玫瑰花。

　　这回真的惊到我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怕抱着束花站在路边，太招摇”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我们两个人站在路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那个，累了吧，我先送你回家”

　　“嗯，好”他把箱子放到后备箱，绅士地帮我拉开车门，座位上放着花完全没有我的位置，手忙脚乱的把花挪到后座上。

　　车在机场高速上走着，我扭头看着外面忽闪而过的树和街灯，气氛很安静，只有收音机里的深夜电台放着情歌。

　　“是不是我太突然吓到你了”他试探性地打破沉默

　　“还好啦，可能是上班一天有点累了”

　　“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不要生气”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其实我应该觉得很惊喜才对啊，但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九月，一直没有问过你，还在等他吗？”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但是很快又回到专心开车的样子

　　“没有啊，都过去了”电台里放着A-Lin的歌，头靠在车窗上，淅淅沥沥的雨滴，装满心事。

　　那一次在美国，我和徐凯，还有于筱，三个人在洛杉矶的韩国城吃烤肉。

　　徐凯负责烤肉，我们俩负责吃

　　“听说陈宇谈恋爱了哦”于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然后看看我，又看看徐凯。

　　徐凯像没听见一样，往我盘子里夹了几块肉

　　“哦，你怎么知道的？”

　　“那次在朋友圈看到有个朋友发的聚会的照片，里面有陈宇，旁边靠着一个女生”

　　“是我们在图书馆看到那个吗？”

　　“不记得了，那天太远没看清楚”

　　我低头吃肉，于筱又接着说

　　“然后我就问了问那个朋友，旁边这个女孩是他女朋友吗，朋友说是的，好像刚在一起没多久吧”

　　筱掏出手机找了照片要拿给我看

　　“不看了吧，吃饭呢，不想影响胃口”我本能的拒绝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前男友吗？”徐凯接过于筱递过来的手机

　　“是这个吗？挺帅的呀”他把照片放大看了两遍然后硬塞到我面前

　　“嗯，女孩没我好看”

　　于筱在一边看得开心，这场闹戏，尴尬的就我自己。我借口去洗手间回来，看他们俩背着我在商量什么。

　　后来在他们一唱一和下，拉着我去了于筱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酒吧。调酒的小哥哥是个中国留学生，他给我调的那杯酒，名字叫“念念”，喝完杯底印着一行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心情不好，跟我们说出来会好很多”

　　“事情你总是要面对的，当面见到他也许你才能真正放下！”

　　才第二杯“念念”，我已经听他们开导了半天，我说我没事，他们不会信，我更不会信。我有事，是在听到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而我像一个原地踏步的傻子。

　　“你们知道吗，我以前没想过我会坐在这里，更没有想过会认识你们。”我感觉头已经越来越晕沉沉，眼前昏暗的灯光让酒杯也变得模糊

　　“但是我想过一件事，就是要跟他结婚的”我觉得自己眼眶里有泪

　　于筱摸摸我的头，我靠在她肩上，就像那天晚上丁璐抱着我那样。徐凯在对面温柔的看着我，其实我跟他还不算很熟，不应该在他面前这样失态。但命运就是把你和完全陌生的人莫名的绑定在一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也没有再跟谁提起陈宇。因为身边已经没有了可以说起他的人，工作后人的世界就像被一夜间更新了，我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同事。我每天见到不一样的人，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那一晚我说了很多话，说起这四年的点点滴滴，从我离开林女士，认识陈宇，而这一切又结束的像一场梦......

　　“走，带你去个地方”

　　“又去哪啊！”我已经晕的走路都费劲，徐凯扶着我，夜晚的洛杉矶有点凉意，跟我第一次来已经隔了一个季节。

　　我们走到一个公寓门口，坐在门前的草坪上，那晚上没有月亮，星星很亮，远离downtown原来在城市边也能看见星星。

　　于筱不知道去哪里变来了几罐啤酒，我们就在草坪上吹着晚风喝着啤酒，恍惚间像回到大学。徐凯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不冷”他里面也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

　　“乖～你喝了酒，不要吹风”

　　“喏，陈宇就住在那”于筱指着我们对面的公寓楼“灯没亮，也许能等到他回来”

　　“现在是晚上9点，等不到的话，我们一直等到明天”

　　“有病吧你们俩”

　　我站起身来想走，被于筱拉着坐回来“有我们陪着你呢，怕什么”

　　“我为什么要见他啊”

　　“告诉他啊！把刚才你跟我们说的话告诉他啊！把你为什么在这里说给他听啊”

　　“我不想”我看着陆续走进那栋公寓的人，我在想哪一个经过的会是他，又害怕他真的会出现。

　　“也许你也该给他个机会呢？”徐凯说

　　“年轻人，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那是他吗？”

　　我顺着于筱的目光看过去，前面的路灯下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他背着双肩包，带着鸭舌帽，我想逃

　　“陈宇！”于筱对着那个人影叫了一声，我看见他抬起头看向我们这边。于筱跟他招招手，真是服了，看他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甩开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开。“诶！你别走！”我把她的声音甩在身后

　　我一路跑，跑进一条很黑的巷子，看身后没有人才停下来，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如果有些事已经是事实，亲手去验证它，才是最绝望的。为什么，我只是想把一切放在角落，都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我蹲在街头放声大哭，想念你这件事，躲得过对酒当歌的夜，躲不过四下无人的街。我和你只隔了一个街区，却像隔了一个世界。

　　“跑挺快啊，小孩”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凯的声音出现在巷子口。

　　我回头看就他一个人，手上拿着外套对我晃了晃

　　“我的外套就这么被你丢在街上啊！”

　　我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是他吗？”

　　“嗯，打了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

　　“没什么，现在想回去了吗？”

　　我点点头。他走过来把外套给我穿上，“走吧，小孩”在黑夜里他牵过我冰冷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暖着...

　　二

　　“九月”

　　徐凯把车停在我楼下

　　“如果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告诉我。”他的眼神那么真诚，又那么温柔

　　“那天你跟他说了什么呀？”

　　“我说祝他幸福”

　　“谢谢你”也许那也是我会说的话吧

　　“回去好好休息吧，小孩”他摸摸我的头，送我到电梯口，我上楼回到家，看他还在楼下，我站在阳台上跟他挥挥手，他才开车离开。

　　也许每一段感情，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需要时间去认识对方，在时间里磨合出爱情，时间又把深刻的感情变习惯，最后变陌生。然后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消化变故，消化离别。日历已经快要翻过一年，这时间是多久，没人能给出答案。

　　后来的很多时候我都在回想，不是在回想那个寒假，如果我没有跟陈宇赌气，那一切还会不会发生。而是在想，在洛杉矶的那天晚上，在他公寓门口，如果我坚定的站在那里，等到的会不会是一个不需要语言的拥抱。我就像一个从命运面前跑开的小孩，那么多美丽的风景，你看见的时候也会想我吗？

　　时间还是一天一天沿着飞行日历的轨迹消逝，我在一次次的起飞和降落中慢慢变的成熟。从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自己也可以独当一面，遇到难缠的旅客也学会了应付和处理，飞到每一个陌生或熟悉的城市，就饱饱的睡上一觉，再出去走上一走。我还是很喜欢去洛杉矶见于筱，跟她一起喝喝下午茶，晒晒加州的阳光，只是不许她再提陈宇的事情。回到广州的日子，跟可儿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有时候徐凯也在，他潜移默化的，早已存在在我的世界里。

　　“落地了吗？”那天我刚刚到罗马

　　我正要回他信息，突然接到外婆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林女士在家楼下晕倒了，被邻居送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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