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韩清，你真的不考虑去做颜值主播吗？你要是肯做颜值主播，不到两个月，哦，都不用一个月，肯定能做起来的，我可以帮你联系公司那边宽限时间……”

        耳机里传来运营特铭喋喋不休的声音，韩清心里有些不畅快，耐着脾气道：“特铭哥，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做不来的，实在学不会那些话术。”

        他签的是个不大的主播孵化公司，定期会参加公司会议与培训，他听过那些颜值主播们的话术培训，各种言语刺激，变着法子从观众口袋里掏钱。

        虽然他缺钱，可他实在说不出那些话。

        “可是……我真的挺为你可惜的，第三个月还有两天就满了，公司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特铭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有些失真。

        “嗯，我知道。没关系的，多谢特铭哥。”

        那边电话挂断了，韩清心里一片平静。

        主播孵化公司一般都会有合约，大部分是短期的，三个月左右的扶持合约，主播每天按规定完成直播时长，月底的时候清算观众打赏数额，观众打赏金额与公司合约分成后够四千的主播，公司不发放扶持金，不够四千的部分，由公司扶持金补足。

        韩清已经连续两个月只有两千多，现在第三个月也和前两个月差不多，不用等结果出来他都知道，这个月也没差了。

        公司扶持新主播也是为了主播起来后的打赏分成有利可图，不是为了做慈善，对于中小型孵化公司来说，一个主播三个月还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可以放弃了。

        对此韩清表示理解，他要是老板，也不乐意收留倒赔钱的员工。和公司解约挺好的，公司不用再给他补贴，不需要和公司分成之后，他每个月打赏的收入也能有三千左右。

        这点钱在大城市生活可能不太够，但是对于这个物价房价都不算高的沿海小县城来说，已经足够韩清生存的了。

        就是离实现梦想有点遥远。韩清生在海边长在海边，一直热爱钻研厨艺，尤其是烹饪海鲜，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海鲜餐厅。

        显然，以他目前不到五位数的存款，是难以伸手触及梦想的。

        多想无益，不如去水产市场思考一下今天的直播素材。公司一天没有通知他解约，他就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在这一带水产市场混熟了的韩清，才进市场就受到各位大爷大妈摊主的热情招呼。

        “小韩，又来挑直播素材了啊？看看我家的，难得遇到的大竹蛏，有我小臂长了呢！”门口那家店的老板娘高声唤道，她可喜欢韩清了，总想着把自家女儿介绍给他，惹得韩清见了她就只会尬笑。

        韩清凑过去看了几眼，发现那竹蛏确实长，就是数量太少了，只有两根，于是婉拒了。少见是少见，只有两根，他不好发挥呀。

        而且很有可能今天是最后一天在公司旗下上播了，他难得想出点血，买点贵一点的海鲜做做，回馈一下直播间里并不多的粉丝。

        之前出于拮据的经济条件，他直播时用的素材要不是海虹这一类的几块钱一斤的海鲜，要不就是自己起早赶海，遇到啥播啥，实在没素材了就播赶海，反正县城离海边很近，他骑小电动过去三十分钟差不多。

        这两三个月下来他也攒了一点钱，今天就奢侈一点，买点好货回去做做。

        “来小韩，看看我们今天刚到的角盆岩蚝，一只足足三斤重呢，你们小伙子吃了对身体好！”另一个摊位的大爷冲着韩清挤眉弄眼道。

        韩清满头黑线，大爷还真是老当益壮宝刀未老。

        他看了看大爷说的角盆岩蚝，品相确实好，一个个都是鲜活的，还能看见它们在水里微微煽动着壳叶，不由得心动道：“这个怎么卖？”

        “一斤90，这都是三斤一只的，270一只。”大爷看着韩清，等着他点头就下网兜捞岩蚝。

        听着这价格，韩清临时起意的小火苗瞬间被浇灭了，看着大爷期待的眼神，韩清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这份期待。

        “我这边也有岩蚝，五十一斤，不过不是角盆来的。”突兀的，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有特色，音色是好听的，清冷如高山流水潺潺，可口音略显奇怪与生疏。能听出来普通话不太标准，听不出来是哪儿的人，但口音别有韵味，仿佛能让人置身海底般的神秘与悠远。

        “哎你个新来的，什么意思，还带抢生意的？！我这岩蚝进货成本价都是七十一斤，我就不信你手里能有那么便宜的货！小韩你别信他的，说不定是看你年轻好忽悠，卖的次货或者不新鲜的！”老大爷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您知道的，我手头不太宽裕，您这边的我可能买不起，希望您能理解。”韩清诚恳地道了歉，然后向那道声音传来的摊位走去。

        老大爷还想再说什么，被他身旁的另一个摊主拉住，小声劝解道：“你别多嘴了，我今天看着这边大老板亲亲热热带他过来的，说不定他背后跟什么大渔场有关系，背景深，能拿到便宜的好货，你还是别得罪人家了。”

        虽心有不甘，老大爷还是止住了话头，不再多说。

        这边韩清也到了那个摊位前，和其他摊位一样，有不少水族箱，里头有各式器械让水温与含氧量更加适合海鲜生存，不同种类的海鲜分门别类，在各自的区域里活动。走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海水的咸腥味。

        虽然看起来很普通，可他总觉得有点淡淡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在看到店主时达到了顶峰。

        店主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湛蓝的漂亮眼睛，是微上挑的双凤眼。头发似乎是扎起来藏在帽子里的，只露出一两缕，是扎眼的白色。皮肤也是胜雪的白。

        白化病吗？韩清心下猜测道。如果是这样，捂得严严实实就能理解了，毕竟白化病不能直接接触阳光。

        但再看这男子白净干净的手与指甲，完全不像个海鲜摊老板，反而像养在豪宅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的手，除了手指过长以外。其他的摊主不说指甲里有黑泥吧，起码手都是粗糙的，完全不似他的细腻。

        不会真的是少爷来体验生活的吧？还是什么节目组的嘉宾在暗中录节目？

        心绪百种千端，韩清最后还是踌躇着问道：“你这里，真的只要五十块一斤？”

        “嗯。”男人回答得很简短，声音是韩清喜欢的类型，简直好听到戳进他心坎里。

        “我可以先看看吗？”虽然声音好听，但韩清是个实在人，只想买点便宜又优质的海鲜，不贪图别的东西。

        “可以，就在那边的缸里。”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方向。

        走近后韩清才发现，男人何止是捂得严严实实，简直是密不透风，他身上穿着定制的近乎及地的月白色外套，外套很宽松，但依旧能看出来他身材比例极佳，外套上用同色系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线绣着海浪的花纹，隐隐约约有异彩。

        用淡蓝色的线绣在淡蓝色的衣服上会让衣服更好看吗？韩清是个没钱穷鬼，他只觉得这样会更贵。当然，面前的男人这身材穿什么都该是好看的。

        韩清很快将注意力从男人身上转移到水缸里的岩蚝上，那些岩蚝品相确实很好，鲜活个大，甚至隐隐比大爷那边的大上几分。

        “你这……一只不止三斤了吧？”韩清咽了咽口水。

        “你要的话，给你按三斤一只算。”

        他这次直播做两道菜，这么大的岩蚝，一只做一道，一只碳烤，一只刺身，足够了。

        韩清默默打着小算盘，开口道：“那给我来两只吧。这个大小的岩蚝一般只有角盆那边才有，老板你的怎么不是那边来的？”

        “我自己捞的，不清楚是哪里的。”老板言简意赅，不愿多说。

        “这么厉害？你看起来不像缺钱的，来这里摆海鲜摊是不是体验生活的？还是是哪个我不知道的明星在录节目啊？我怎么找不到摄像头？没想到还会潜水，懂的事情这么多……”韩清自来熟般滔滔不绝，男人也耐心极好，听他讲完，不打断他。

        “我没钱，不是明星，没有摄像头。”男人简短地回答了他每一个问题。

        他确实没钱，有的都是海底的珠宝与珍珠。

        “行吧，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两只捞起来。”韩清挑了两只看起来最大的。

        于亥抬起眼睛看了眼正笑眯眯指着鱼缸里的岩蚝的男人，柔和好看的长相，柔顺的棕色半长的头发，有几缕调皮地垂到眉心额前，淡琥珀色的眸子让他显得更加亲和温柔无攻击性，一如他当年把他放生回海里时。

        他勾起一抹没被韩清注意到的淡笑：“网兜在那边，自己捞。”

        “别的摊都是老板捞的，再说了你不怕我伸手进去捞悄悄顺走你其他海鲜啊？”韩清伸手拨了拨缸里的水，笑道。

        “我腿不方便。”现在他鱼尾化成人腿还不是很适应，走起路来别扭得紧。在别人面前不要紧，在韩清面前，他莫名不想露短。

        韩清难得止住了他叭叭的嘴，沉默下来。难怪他要穿那么长的外套，难怪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难怪他要他自己动手去捞，原来是因为腿脚有隐疾。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自己去捞。”韩清飞速道歉，拿着网兜就去自己捞了，顺带偷偷看男人两眼，诚恳道：“我知道这边有一家医院复健特别出名，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千万不要灰心，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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