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耗

　　次日清晨，两人终于有闲暇时间去查阅古籍

　　一进入藏经阁便是扑鼻的尘土味与满眼的污垢，但奇怪的是这些竹简上并无落灰，似是有人经常翻阅。其中最夸张的就是《韩非子》与《商君书》，编竹简的绳子新旧不一，明显是断了又换，换了又断

　　“皇上说要看有关成仙登天之事就去翻翻《枕中鸿宝密秘》...《列仙传》...在这！萧兄快来，这两卷明显灰尘多了不少。”

　　“难道你忘了陛下最喜欢的话吗？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是个不信命的皇帝啊”

　　“难怪昨天得知我们在求仙问道是那样一副表情...”

　　两人在藏经阁中兜兜转转、校览历代古籍百家之言，直至未时才想起今日申时还有宴会，只好在路上整理今日所得。

　　“萧兄，所以说这世间竟还有神，亦有登天之法！白虹贯日便是登天时的现象，嫂嫂这是成仙了啊……你本身剑术已是登峰造极，岂不是随时可以追随她去？”

　　“不对，还差一把能够对抗雷劫的宝剑和一个机会。你忘了？当人达到神游境后才会被视为窥探了神的世界，神会降下神罚，倘若能挺过这九道雷劫，便可借助白虹梯羽化登仙。风险很大，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泉，这条路我只能一个人走。”

　　萧尧的眉头不禁拧在一起：昔日欧冶子为楚王祭天铸剑，一共只打造了三把绝世宝剑——龙渊、太阿、工布。太阿已被他赠予她作佩剑，已经在那天一同消失；龙渊至今下落不明；唯一已知的工布，则是大晋的传国之宝。

　　“你这话也有不对。”苟或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是天下第一剑客，这旁边不还有个中原第一刀客嘛，我虽不及你但也有些天赋。只要勤加苦练，一定能像嫂嫂那样后来居上！”嫂嫂二字还特意加重了念

　　“不行，这太危险了，这登天岂是你说登就登的，况且青州、大晋都需要你这样的济世之才我怎么能——”

　　“我意已决，萧兄不必再言。先别说这些了，我去看看晚上有什么好酒，今晚一定要痛饮一次！”说着便跑远了

　　这个家伙，总这么幼稚，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重担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眉头却已悄然舒展

　　  

　　戌时既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这难得的宴席上人人尽欢，唯二例外可能只有左右卫将军，毕竟比起眼前一时之兴，他们更应该好好思考未来的路

　　朝臣们渐渐卧倒，毕竟留在这的大都是些不适合长途奔波的老人。司马炽却仍是千杯不倒、频频劝酒，但对一群醉倒的人说话实在扫兴，便提出同萧尧二人返回紫光殿“再战一轮”，这些老人也好回去歇息。

　　哪知才刚入紫光殿、揭开酒盖头，就有一名侍卫匆匆跑来送信

　　“可..嗝..可是王衍太尉凯旋而归？”司马炽略带着笑意，“要朕亲自去迎接他吗？”

　　“启禀陛下，不..不是！是....”“你也喝酒了？怎么话也说—不利索？”“王衍太尉隐瞒东海王之死，秘不发丧，继续前往东海国。”

　　此话一出，像是有人给了司马炽一巴掌，顿时三人醉意全无

　　“他要干什么？”“属下不知”

　　“好了你先退下吧……”司马炽一下子瘫在座椅上

　　二人见此状况，也要告退，却被一把拦住：“回来！不是说好了继续喝吗，哪能因为王太尉走偏了就不喝了，又没出事！”

　　“陛下...”

　　“喝！酒都开了，陪朕喝完吧！”司马炽自顾自地满上三碗，二人只好返回

　　这碗酒还没喝完，又有一人拜在殿外

　　“陛下！探子来报，汉赵反贼派呼延晏率三万人马从洛川正向洛阳城进发！”

　　三万人！

　　酒碗啪啦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你先下去吧……”

　　“陛下....”两人看着随时可能倒下的司马炽，不免有些担心

　　“朕醉了，酒你们带回去喝吧”

　　“那臣等先行告退。”

　　一出紫光殿，萧尧便转身打算回房，却被一把拉住：

　　“殿下的酒，还没喝呢。”

　　“小苟子你是不是喝蒙了，这种时候..”

　　“正因为我还太清醒，所以才要喝。”苟或的表情忽然严肃，似乎又带有一丝祈求。萧尧先是一愣，忽又一把按住苟或的肩膀：

　　“走，我陪你喝！”

　　两人就这么你一碗我一碗地猛灌，谁也没说话，直至两坛杯中绿被这么囫囵咽下肚，苟或终于是感到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却忽的蹦起，说：“萧兄，军中无以为乐，让我舞一曲剑给你助助兴！”

　　萧尧知道不可与醉酒之人讲理，只得勉强答应。虽已做好准备，毕竟苟或根本不会使剑，但接下来的画面还是给予他那因酒精有些麻木的大脑猛烈冲击：这哪是舞剑，舞剑是人执剑起舞，眼前的分明是只大肉蛆在扭来扭去的甩剑，有几次还险些划到萧尧

　　就这么扭了“一曲”，苟或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下，却又问：“萧兄，你可知我刚刚舞的那一曲叫什么？”

　　这鬼知道？

　　不等萧尧回答，苟或又自顾自地回答：“答对了！叫《和垓下歌》。”

　　“你醉了。”

　　“不，我没醉。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苟或突然收起嬉皮笑脸，一脸认真地盯着萧尧

　　“但说无妨。”

　　“如果真的有天，萧兄你说，按道理这天下难道不应该交由有德之人掌管吗？”

　　“应该吧”

　　“可是这万里山河却偏偏将要落在蛮族与那奸邪小人手中！你说，是天道错了吗？”

　　“天道无常，玄妙莫测，是对是错又岂是你我说了算的！”

　　“那难道我们就顺着天意，看着大晋就此灭亡吗？”苟或不能自已，猛地站了起来

　　萧尧却仍是面不改色：“天道对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会坚持我认为对的事，哪怕看来毫无希望。”

　　听到这，苟或才终于坐下，又端酒碗：

　　“说得好！说得好！我再敬你、敬你一杯.....”话未说完便抓着碗趴在桌上沉沉睡去。萧尧仔细地盯着苟或许久，仿佛是想看看家国二字究竟在他一生中占了多大分量，渐渐眼皮发沉，终于也趴倒在桌上。

　　这世界又还有多少人饮酒不为品酒，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短暂地忘却呢？

　　此时的两人却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两人一同喝的最后一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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