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顺着熟悉的道路，在小巷子里游走。也许是因为早春，寒气未退，没有几户人家的老妪和孩子坐在门边，显得十分冷清。
站在门外，林小乐驻足一会儿。
“为什么不进去？”
叶照影见林小乐面带犹豫和为难，却不想林小乐半天憋出一句话来：“我忘记钥匙藏哪儿了。”
叶照影很明显的长吁一口气，拍拍林小乐，“门没锁。”
“你怎么知道？”话还没说完，头顶就被盖上了一块红红的东西，林小乐下意识的想扯开，却被叶照影按住了手。
视线被半遮挡住，林小乐垂眼只能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原本的青绿色变成了正红色绣着金凤凰的嫁衣。
“这是？”林小乐迟疑问，心底却早有预感。“他，在里面。是吗？”林小乐紧张的舔了舔唇。
“他说，祖宗录上那一列若是只有他的名字，怪不好看的。”叶照影从腰间储物器中掏出一双红色绣着鸳鸯的绣花鞋，给林小乐换上。
“还有三日，你就要离开了。”叶照影有点怅然若失的模样。
叶照影轻轻推开门，院落里顾谨言和那热、墨书都在等候了。妙妙和玉卿及其夫君等人偷偷的从新开辟的小院后门进来了。
众人站在院落的两侧，院落里和屋子早就给装饰扮好，红绸缎铺了满地，鲜花瓣也撒了一路。
“新娘子到了。”叶照影和妙妙一边一个扶着林小乐，笑盈盈的，尤其是妙妙，那双眼睛笑的快看不见了。
林小乐心砰砰跳动，小碎步走着，紧张的差点前脚绊后脚摔倒，好在两侧的人扶住。
“哈，第一次没经验，见笑了。”林小乐说罢，飞快的走起来，秉承着只要我走的够快，摔跤就追不上我的想法。
然而在进屋门的那一刻，还是又被绊了一下，辰星迎上来搂住她。
“这么心急。”
听到辰星的调侃，林小乐拽住他的腰带，嗔怪道，“你偷偷摸摸的准备成亲，也不通知我。”
“我通知你了。今天早上。”辰星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当时睡的迷糊。”
林小乐甜蜜的拉住辰星的衣袖，“你明知道我睡的死，你分明是故意的。”
子润假意咳嗽两声，“这吉时可莫误了才好。”
“哦。对。”林小乐左手提起裙角，右手牵着辰星。
“错了错了。应当男左女右。”玉卿提醒道。
“无妨。”辰星牵着林小乐走到贡桌前，眼中藏星，嘴角带笑。
顾谨言站在一侧，缓缓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诶呀。”林小乐转身时，踩住了裙角，差点又摔个跟头。
“慢点慢点。”众人也吓了一跳，好在辰星稳稳地扶住她，宠溺又无奈：“你呀，总是急躁。”
“我，我这不是看不见吗。”说着，林小乐颇为委屈的撅起嘴。
说罢，辰星一把将她抱起身。
“这是送入洞房了？”林小乐搂住辰星的脖子，带着点兴奋和紧张，甚至窃喜的问。
“怕你摔了。”辰星对着众人颔首，“各位辛苦了。”说罢，自己便一个瞬移回到了帝宫的皇祠内。
皇祠内香火鼎盛，日夜不断。檀香萦绕，烛光万丈。
“什么味道啊。”林小乐皱起眉，“好像寺庙啊。”
辰星放下她，凝视着盖头轻轻揭开，含笑看着朱颜佳人。
佳人柳眉微微皱起，面带迷惑，“这是哪儿？”
“皇家祠堂，置祖宗录之处。”
原来是来登记结婚的。林小乐嘟起嘴，有点失落。仔细想想，更失落了。如今她这具身体乃是女主的，自然是不能行那种亲密之事。
念及此，林小乐有点恹恹的。
她这表情变换可着实让旁边那位冷情帝王有些忐忑的握着拳，“如今要后悔，可是来不及了。”辰星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
“没有没有。”林小乐连连否认，甚至挽住辰星，“我就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写什么名字。”
“写你自己的名字就好。”辰星摸摸她的头，“辰林氏。”
“可是，以后你的后代来看，岂不是要发现了。也说不清楚，要不写林溪的名字？”林小乐握着笔有点纠结。
“除了你，谁也不会有我的后代。”辰星稍稍严肃，表明决心。林小乐不敢抬眼瞧他，内心愧疚，诺诺道：“其实，你也可以找比较喜欢的姑娘，毕竟你是一国之君，没个传人。”
话未说完，辰星便捏住林小乐的下巴轻轻吻上她的唇，强硬又霸道，似乎在控诉林小乐。
“辰星，这你祖祖辈辈都瞧着呢。”林小乐捂住红着的脸颊，害羞的跺脚。
“以后还胡说吗？”
“不了不了。”该认怂时得认怂。
“写字。”
“好好好。”林小乐赶紧将名字写上去。写完之后，看了看，叹口气。“要么刚劲有力笔走游龙，要么字体娟秀，到我这里，可全毁了。”
“无事，你这爪子算不得手。”辰星提笔，稳稳当当的写上自己的名字。林小乐半眯着眼哼一声，趁其不备推了他胳膊一把，果然名录上那个星字中间滑了老长一道，直接滑到林小乐的名字上。
辰星稍稍不悦的瞧她一眼，林小乐也不怕他，撅着嘴：“夫妻本为一体。”
辰星无奈又好笑。“好吧，夫妻一体。”
到了洞房环节，简称，盖着被子纯聊天。
林小乐和辰星平躺在床上，像前几日一般，但又不太一样。
“辰星，我今日看到宫里的大野猫带着五只小野猫耶，好可爱。就是野猫母亲身体看上去好瘦弱啊。”
“我会派人一日三餐给它们喂食。”
“阿宝真棒。”林小乐开心的挽住辰星的胳膊。
辰星侧身，眼睛炙热的看向林小乐。“有奖励吗？”
林小乐眨巴着眼睛将被子往上移，一脸无辜又狡黠，“我现在可是昭慧公主的身体。刚刚亲吻已经算是对不起容帝了。”
辰星摸摸她的头，“你不是说要度蜜月吗？想去哪儿？你陪我算作奖励。”
“青楼。”林小乐毫不迟疑的说出来地点，眼中光彩夺目，显然是兴奋了。
“好。”辰星满口答应，心里盘算着过会儿怎么溜出去给藏龙使下命令，速速建成一座青楼。
“你想什么呢？”林小乐见辰星少有的出神，吃味道：“是不是你逛过青楼，在想里面的莺莺燕燕。”
“没有，只是我听闻青楼女子都脂粉涂抹浓厚，怕你被呛着。”
“真的没去过？”林小乐狐疑的看着辰星。辰星对怀里的小人儿颇有无奈。“真的没去过。”
“不应该啊，人家穿越什么王爷太子都会有几处青楼能用来敛财和收集消息。”林小乐叹口气，失落溢于言表。
“建造青楼难免被人查出背后之人，加以舆论和利用，反而被限制。”辰星握着林小乐的手，指腹相互摩挲，“打听消息，有时一个打扫的仆役就够了。”
“那我明日穿什么衣裳去好呢，好像没有男装。要不我找李监借一套吧。”林小乐自说自话的思考着。
“女子穿男装是可轻易看出。”辰星笑道：“你到底看了什么话本子，这都信。”
“哦。”林小乐撇撇嘴，头靠在辰星的肩旁。
两人又闲话了许久，林小乐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小兔子快醒醒。”辰星搂着怀里的林小乐，低哑的声音里藏着温柔。
“困。”林小乐几乎睁不开眼的抓着辰星的领口，声音奶奶的。
“那再睡会儿。”辰星抱起林小乐，向门边走去，林小乐搂着他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一般。昨日他们并没有睡在帝宫，而是皇城外准备的那间屋子，和林小乐作出的木屋一样的。
辰星一手托着她，一手打热水给她擦脸。林小乐半梦半醒间张开嘴，任由辰星给她刷牙。
守着院子的藏龙使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是来世的种子？”林小乐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颗核桃似的种子，讶异的问。
“你怎么会有？”
“你我同求，那夜我入了张沐的身。”辰星掏出自己的那颗种子，“花开了。”
“可惜我的那一份还没开。”林小乐似乎察觉到气氛低落，笑言：“也快了。”
林小乐坐在青楼里看着这群在台子上舞动的姑娘，眼睛微眯。
“不喜欢？”
“一直在跳舞唱歌，好没意思啊。”林小乐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
“这附近有画舫，不如到那边小憩片刻。”
“好。”林小乐伸着懒腰，张嘴打了个哈欠。她实在是有些困了。
然而这一觉睡下去，两日便过去了。
林小乐醒过来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
“醒了。”云归坐在她床边，穿了一身黑袍。
“诶呀，你这要吓死谁。”林小乐一个激灵的缩到角落。
“我这是要躲避检察系统追查特制的黑袍。”
“哦。”
“我今日是来送你的。”
“送我什么，礼物吗？”林小乐刚醒，还有点转不过来脑子的感觉。
“送你离开。距离日中还有三个时辰。好好和大家道别吧。”
“什么！怎么可能！明明还有两天的。”林小乐顿时慌了，脸色偏白。
“菩萨道与你的灵魂相适应的过程中并不完全合拍，所以你昏睡了两日。”
“我今天就要走了。”
“是。”云归罕见的脸色严肃。
“去道别吧。”说罢，云归消失在空中。
林小乐坐在床上小半会儿，才缓缓接受这个事实。一瞥眼，窗台上的花倒是开了。林小乐匆匆挖出种子，想着去见辰星，却得知他已经上了早朝。
“那拜托您将这张纸条偷偷塞给他。”林小乐赶忙写下八个字：我要离开，早点下朝。
叶照影坐在院子里，一夜未眠的她显得忧心忡忡。直至听到林小乐熟悉的呼唤。
“照影，照影。”
“小乐。”第一次叶照影奔跑着去拥抱小乐，“我还以为你要在昏迷中直接离开。”
叶照影的眼睛微红，鼻子也酸酸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林小乐紧紧抱住叶照影，很是依依不舍。
半晌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彼此，两个姑娘很是要好，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还有一点时间，去和大家拜别吧。”
“你陪我一起。”林小乐挽着她的胳膊，像是妹妹对姐姐的依赖。
“自然。”
“今日朝堂上的陛下似乎有心事。”
“陛下的事就是我们朝臣的事，我已经拜托人去打听了。”
“李少府不愧是为国为民。”韩将军对着李少府作揖。
李少府也回礼。
“其实，不如去问问师大人，他曾为太子傅，多少也应该清楚一些。”柳尚书凑过来，捻着小胡子。
官员议论的主角此刻正在藏书阁内的角落里，就像小时候一样，蜷缩着身体，孤寂又悲伤的宛若一只被丢弃的小兽。
离开前还有两个时辰。
林小乐和众人拜别后，匆匆回来，却哪儿也找不见辰星的踪影。
就连瞬移术也找不到，似乎被屏蔽了。
“你们真的确信，你们的陛下无碍吗？”林小乐紧锁眉头，“他有没有和你们说什么？”
“没有。陛下从来只是下达命令。”藏龙使首领何萧道。“陛下今日说，不要打扰他。”
“那他有没有平常去的地方？比如皇城的那家酒楼，赌城的哪家赌坊？”
“陛下从来不会一个人去这些地方。”
“那他会去哪里？”
“每月会去兵部下属的各大军营视察训练。每半个月会拜访尚书局和属中局，与几位老臣交谈。还有会去御膳房，亲自给您做糕点。”
“做糕点？”林小乐心里咯噔一下，“那些什么新式糕点都是他做的。”
“是，也许陛下现在就在那里。”
说罢，林小乐瞬移过去。
“陛下还常去哪里？”在御膳房找不到人，林小乐抓住一个在御膳房值班的暗卫询问。
“回昭慧公主，陛下偶尔去赏衣局给您挑选衣裳。”
“陛下还经常去哪里？”
“回昭慧公主，陛下可能在御花园。他曾说，御花园的迎春开了就告诉他一声。”宫监道：“可能是给公主摘几支。”
“……”
“……”
距离正午离开时分还有一个时辰。
林小乐跑遍了很多地方，都不见其踪影。最后只得来他母妃的宫殿碰碰运气。
“果然也不在吗？”
林小乐心里有巨大的失落。
“您是昭慧公主吧。”一位扫地的老宫女站在她身边，和善的眯着笑。
“我是，您好，老嬷嬷。”林小乐乖巧的笑道，根据小说定理，扫地僧都是高手。
“你知道陛下在哪里吗？”
“你是说阿酽？你找他，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要离开了，很想和他道别。”
“道别，阿酽从不道别。”老嬷嬷摆摆手，“你找不到他的。”
“可是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嬷嬷，你行行好，告诉我吧。”林小乐急忙抱住嬷嬷的胳膊，眼睛红红的，“他一定也很想见我，但就是害怕告别痛苦。”
“你既然知道会给他带来痛苦，为何还要强求呢？”
“我。”林小乐一时语塞。
“他的母妃，就是亲口告诉他，她中毒了并且死在他面前，让他小时候就日日夜夜响起那个画面，不得安眠。”
“你也要这般吗？”
林小乐想起了她之前也曾经死在他面前，一时间愧疚溢满心头。“对不起。”
林小乐眼睛红红的，就落下眼泪。“对不起，打扰了。”
嬷嬷叫住要离开的林小乐，“阿酽小时候一不开心就去藏书阁。你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我，我还能去吗？”林小乐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一时的痛哭流涕，总比永远的后悔遗憾要好。”
“如果在的话，不要唤他陛下，叫他阿酽。”
“好。”
距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
“阿酽？”林小乐看见辰星躲在角落里，明明是个大高个，却显得那么弱小可怜。
“辰星似乎听出了林小乐的声音，有些慌张的把头埋进怀里，像是自欺欺人的鸵鸟。
“阿酽。”林小乐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都软化了，声音也出奇的柔和。她慢慢靠近他，就像是在靠近一只流浪猫。
“阿酽。”林小乐笑盈盈的，坐在他身边，即使他还是埋着头，林小乐也能感受他的情绪缓和些。
林小乐将头靠在辰星的肩上，“这里书可真多。就像是海一样。”
“我也很喜欢图书馆，我一直觉得如果真的有天堂，应该就是这种模样。记录万物，宁静清肃。”
“看到这里，我就想起了一些事。我其实，应该是有个很喜欢的人。”
“谁？”辰星立刻有了反应，抬起头，很紧张。
“小时候的邻居哥哥，后来搬家了。但他真的是非常厉害又和善的人。我成绩不好，脑子又笨，但他总教我。”
“你不许喜欢他。”
“我只喜欢你。”林小乐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道，“即使他好上千倍，我只喜欢你。”
“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开心，要好好吃饭睡觉。我说过你不能做个昏君，但我不求你为国为民不辞辛苦，也不求你名垂千史。我只求你平生安康，活的平凡一点。”
林小乐抱住辰星，“辰星，我们要在彼此不在的世界，也要获得平凡的幸福。”
“好。”
“我已经拜托了照影和顾谨言，你要是不好好吃饭休息，有任何不良的生活习惯，都会用个小本本记下来，然后给容帝。我在小说之外，可都是能看到的。”
“知道了。”辰星搂着她，头埋进她的脖子里。“吾思卿，朝朝暮暮。”
“我也会每天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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