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林之岸有些恍惚，他伸出手静静地搭在安燃的头顶，头发长长了许多，也变硬了。

        物是人非吗？又好像不是，林之岸说不出来哪里变了，但是总觉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在。”林之岸长舒一口气，夹杂在安燃的啜泣声中，“别哭了，我等你回来。”他一下一下地给安燃顺着毛儿，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时樊，”夏青叩了叩门，刚擦过的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哒哒的声音。

        “你不敲门我也知道是你来了。”陆时樊给夏青拉开凳子，“怎么感觉怒气冲冲的。”

        “你真的好意思说！”夏青把那份名单甩在陆时樊的桌子上，“谁安排的！你敢说最后签字的不是你！”

        陆时樊看着夏青被气的一鼓一鼓的脸，绕着办公桌走了一圈，刚准备坐下就又被夏青吼了起来。

        “你他|妈还想坐下？”

        夏青不知道抽什么疯，陆时樊只好去外面给他接了杯甜牛奶，“别生气了，喝点？”

        夏青也不领他的情，“我不生气？你都知道那是我唯一的侄子你还让他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我！唉！”

        夏青也知道其实不能怪陆时樊，但是他总不能向君上撒气，他也不敢。

        “是我的原因，”陆时樊把那杯无人问津的甜牛奶放在桌子上，“我没有拦下来，而且等我接到任务通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先消消气，也别那么悲观了。”陆时樊坐在夏青的旁边，“这次任务虽说十分危险，但我跟你保证，我肯定会把安燃好好的带回来。”

        三天后。

        “上校，这里地形复杂，不好上去。”沈艾伏在陆时樊的身边。

        陆时樊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等他们撤到船上的时候，你带两个人从北面绕过去，信号塔无论如何也要毁掉。”

        “好。”沈艾点点头，从陆时樊身边撤下去，还没等转回身就被安燃拉住。

        “我跟你去。”安燃低着头，语气却十分镇定。

        “胡闹什么，这儿没你的份，”沈艾瞥了一眼还在前方的陆时樊，“你跟上校待在一起。”

        “我有理由听你的吗？我……”

        “这次任务想安排你和沈艾一起去，”林峻走到安燃身边，拍了拍他，“虽说这场战争危险性很大，但是如果是你们两个去的话，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为什么让我去？”

        “你可以理解为将功补过，或者——是我要求你必须去的。”林峻坐回椅子上，“沈艾和陆时樊不能受伤，必要的时候还得你做点牺牲，你明白吗？”

        安燃检查了一下装备，“我不想跟你吵。”

        沈艾看着安燃转身而去的背影，随手又揪了两个人，“你们跟着安少校，不能让他有任何危险。”

        “是！”

        ……

        “沈副！”信号塔顶处的灯光扫到了他们的位置，子弹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沈艾和安燃带着两人来回躲藏，最终找了个被打的还剩下半截的柱子藏身。

        “你们听着，一会儿我带着爆炸装置去信号塔上面，然后你们从东面的门进去把反动分子制服住，记得留一个活口……”沈艾突然转身，发现安燃正在研究那个爆炸装置的启动。

        “你干什么！”沈艾一把把那玩意儿抢了过来，可是又被安燃一个肘击抢了回来，爆炸装置也被他放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

        “沈艾，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安燃叹了口气，“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当个懦夫，哪怕我做不到像林哥像上校像你一样优秀，但是我也没甘心过。”

        “这次任务，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安燃在此刻突然明白了君上说的那些话，那些必要时候可以牺牲自己的话，“我想让您安安全全地回到阿尔塞，它还需要您。”

        “替我和林哥说声抱歉，这次是我食言了。”

        “沈副可能不知道，我的二次分化潜力是束缚……这个束缚要被解开只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我主动解开，另一种是……我死了……”

        “最后一次了，让我任性一回。”安燃双手捧着沈艾的脸，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混合着泪水的一个吻，饱含了他这十五年来对沈艾所有的爱意。

        “我把你让给邱含那个混蛋了！”

        他松开双手，拿起地上的爆炸装置转身离开。

        “小燃!”沈艾的手被捆在身后，身体不停地往前挣扎着，那个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胆小的人，让他嘲笑了十几年的人此刻拿着炸弹一步一步向信号台走去。

        沈艾的双眼渐渐模糊了，他真的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小燃……”沈艾渐渐低下了头，啪嗒啪嗒的眼泪掉在甲板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燃一步步走向死亡。

        安燃手脚并用地爬上台阶，沈艾竟然从未发现他原来如此敏捷，甚至于在众多学生中泯灭了他的光芒。

        安燃站在瞭望台上，向沈艾敬了礼，他流着泪向远处的爱人做着口型，“我完成任务了，教官。”

        “不!”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在沈艾的耳边轰然响起，伴随着燃烧的热浪，沈艾被困住的手腕突然脱力，他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

        沈艾到现在才明白他是有多深爱着安燃，爱而不自知，他和陆时樊皆是如此。

        冲天的火焰点亮了整个夜空，直到救援的军队上来时沈艾还在愣愣地望着安燃的方向。

        好像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送了个东西去教务处那边，很快就会回来，说不定还会顺路带回来几块儿他喜欢吃的糯米糖糕。

        可是这次不会了……

        “沈副官，您怎么样？”赶来的将士们扶起跌坐在甲板上的沈艾，却被沈艾伸手推开。

        “我去找他……我要去把他找回来……”沈艾喃喃自语，一边说一边就往火堆里跑。

        “你找他有什么用！”陆时樊冲过去给了沈艾一拳，“我让你保护好他！”

        他怎么跟夏青交代，安燃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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