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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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的天晴朗得很。
相里贡回到了江陵,直接就去了林家大宅子。他用母亲的姓氏,化名秦献,好行动方便一些。
“秦郎君来了。”
相里贡在正堂里等了一会儿,喝了些茶,林父就走了进来,作揖作礼,他站起来还礼。
“叨扰了您了。”
“秦郎君,近日我同拙荆已经与卖方书信来往过了,但是对方不愿透露太多,愿意钱货交易,送货上门。”
林父坐到一旁,一个侍女奉上茶,他端着喝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先生,晚辈有一计,只是要劳烦您了。”
林父看着相里贡,“郎君请讲。”
。
肃千秋连着几天都在扬州城里转悠,绕着宋府附近转了好几圈子,发现宋府的戒备实在是太过森严了。
高墙大院,里里外外守着好几波人,每三个时辰换一次人,把宋家守得像铁桶一样,密不透风。
她最后还是去了千芳楼,找月娘。
“姐姐,你再同我讲一些宋家的事吧!”
肃千秋在月娘屋里磨着她,让她再透露些,可是月娘就是不讲,手里摇着扇子到处躲她。
“姐姐,你再讲一些。”肃千秋走过去,直接按住月娘的肩膀,好让她不再乱走。
月娘一双水眸瞪着她,“讲什么?让你知道什么?你要去宋家送死吗?”
肃千秋轻手按着月娘的肩膀说,“我的好姐姐,你不同我讲,我还要去问别人,可是我谁也不认识了,我只认得你。”
她知道月娘是个耳根子软的,最听不得她撒娇耍赖,便又多喊了两声“好姐姐”。
“你可休要贫嘴了,我是不会再说什么了,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我没什么能说的了。”
月娘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你这次来扬州,就是为了宋家的事吧。”
“嗯。”
沉默了许久之后,月娘开口说,“妹妹,我是个孤苦的人,没有兄弟姊妹,没有父母亲人,我是把你当亲妹妹看的。”
她扭过头看着肃千秋,说话声音又柔了几分。
“妹妹,我不想见你受苦,也不想你去宋家,你该明白我才是。”
“姐姐,你知道我的,几年前你那样劝我,我不还是去了?”肃千秋看着她。
月娘扭过头去叹了叹气,“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不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她又看向肃千秋,“我只想你好好的。”
肃千秋笑了笑,没说话。
“妹妹,你当真要去吗?”
肃千秋点了点头。
月娘又摇了摇扇子,“准备什么时候去?”
肃千秋想了想说,“明晚。”
月娘摇了摇头,“明晚不行,明天是七月初一,宋家的戒备会更加森严。”
她的话让肃千秋的心一颤,“姐姐?”
月娘面上有些愠怒,话里还是透着温柔,“我还是心疼你,这几天也打听了些,省得你瞎忙活。”
肃千秋蹲下身子握住月娘的手,笑着说,“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别说这些话了,我也拦不住了,只管告诉你,宋府里头初一到初十,十五到二十五,戒备会异常森严,剩下的日子,想必你这两天也去看了,你该知道的。”
肃千秋心想“这样的话,怕是有些难办。”
“妹妹,可要顾好自己。”月娘眼带忧虑,眉头也皱了起来。
“姐姐,你可别皱眉头,皱得像小山一样的。”肃千秋笑道。
月娘听见这话,顿时有些恼了,提起扇子就往肃千秋的额头上打去,“你倒是出息了,也敢这样说我了。”
肃千秋直接闪身躲过,笑着跑起来,月娘在后面笑着追她。
。
私盐商的盐价确实定得低,但是林家只买了二百斤盐,他们还是来运了一趟。
盐商运货没有走大的镖局,而是用的他们私人的运货队,只有六个人。
入了七月了,七月初八是立秋,俗话说“秋老虎”,正是这“秋老虎”使得天气更加炎热了。
杨树道上,倚着树坐着六个人。
“大哥,就这二百斤,我们还得跑这么远,真是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低声抱怨着。
“闭嘴,别瞎抱怨。”被称呼为大哥的人精瘦精瘦的,眼窝深陷,颧骨高突,眼神犀利,看起来不像是个善茬。
其它几个人也都眼眉低垂,愁眉苦脸。
天气太热了,太阳高高挂着,满地黄土裂着寸宽的口子。
“六月里头下雨少,这七月也还不下雨,要旱死了。”
“都别说了,再有二十里就到了,省点力气吧。”老大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那人顿时讪讪收了话。
傍晚时刻,六个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小村镇边上,在高处远远看去,村口有不少人人把守。
一个白影在一棵高高的杨树上立着,微风吹过,衣摆轻动,恍若谪仙。
箫声乍响,其声呜咽,悲怆动人。
一时间,听到声响的都四处看去,寻找人影。
“在树上!”
胖子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大声喊出来,提起大刀要冲过去,却在一瞬间被定在了原地,眼睁得大大的,缓缓倒了下去。
其余五个听见胖子的话后,往四周树上看去,手里提着刀,原地打转。
“不要轻举妄动。”老大犀利的眼神瞄到了树上的的人影,握着刀柄的手又握的紧了些。
“大哥,我们离村里就剩二里地了,要不……”话未说完,这个人也缓缓倒地。
剩下的三个小弟面面相觑,面露惊恐之色。
“大哥,我们打不过吧。”一个小弟低声说,老大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顿时畏惧,不敢再说话。
“少侠,我们有什么仇怨吗?”老大朝不远处树上的人影喊。
箫声不断,曲中是一派淡然的意境。
老大见他不理自己,自袖中轻轻抖出一个暗器,轻轻一按,一根毒针穿空射向树上的人。
箫声戛然而止,相里贡嘴角含笑,玉箫在修长如玉的指尖转了一圈,犹如指端拈花一样悦目,右手微抬,随手拈住一根针。
老大的嘴角抽了抽,头上的虚汗瞬间冒了一层。
相里贡看了看右手拈着的银针,笑了笑,将银针随手抛出去,老大身后一个人立刻倒地。
破叶之声,沙沙响动,四周的林中一刹那跃出无数个黑衣人,将剩下的三个人团团围住。
三人被这阵仗吓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面面相觑。
团团围住的圈迅速开出一个口子,一袭白衣的相里贡缓缓走到三人面前。
后头跟着的黎色衣裳的少年递上一把剑。
“少侠,我们未曾见过,无仇也无怨。”
他挑了挑眉,头也不回地伸手握住冰凉的剑柄,棠溪剑出鞘,声如鹤唳,杀气四溢。
“少侠饶命!”三人丢刀卸甲,跪在了黄土地上,老大也没了半分凶恶的样子。
“你且说,主子是谁?”
“这……”
他细细端详着剑身,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铮铮”声清脆。
“这小人不知,真的不知。”
冰凉的剑,渗着寒光,贴在老大的额头上,老大害怕地挤着眼,不敢睁开。
“你是为谁办事的?”
“张仑,小的是为张仑办事的,他给我们货,我们去送,只管送货而已。”
“卖私盐的,就这么猖狂?”
“小的也是照老大的意思办事而已,我们做事都是不掩藏的,只要不明显就好了。”
那个老大哆嗦了几下,才把这句话说完。
相里贡把剑从他额上移开,面上笑意未减,却未达眼底一分。
他转身收了剑,取过少年手里的玉箫,在指尖转了转。
“殿下,如何处理?”
相里贡瞧了他一眼,“江洛,你瞧着办吧。”
他转身离去,后头传来低低的一声“杀”,随后是求饶声。
箫声再响,微风吹过,瑟瑟其叶。
江洛跟上来,手里提着棠溪剑,面无他色,沉稳如斯。
他是相里贡培养的侍卫里最出色的一个,是相里贡在西北平乱时带回来的孩子,今年才十六岁,就已经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殿下,接下来呢?”江洛轻声问。
。
《齐旧记》记载,太子相里贡,在沐德六年七月十七,于襄水县破获私盐场三座。
盐场的大主子是平川刘家,只为谋取私利,大设私盐场,与国争利。
这种事情,这样的结果,相里贡只是抬了抬眼,看着呈词笑了笑。
怎么会这么简单呢?一个小小的商人,没任何靠山,却要开设私盐场,是自己活腻了,要找死吗?
江洛走进来,“殿下,马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启程?”
相里贡将呈词放到一边的案上,“现在。”
。
京都,容家大宅子里,容祁坐在书房里看着一份呈词,面前站着一个人,那人额上出着细汗,眼神不时瞟看容祁的脸色。
“侯爷,刘……刘家倒是知趣的,自己把所有事都应下了。”
“睦义,如今刘家已然成了弃子,舍去也是应该的,可你我是舅亲兄弟,我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容祁一双狭长的眸子看着沈让,带着些关心。
“侯爷抬爱,照顾睦义,睦义自当竭力。”沈让拱手拜谢。
“如今太子不在京都,路上遇了什么事,照他的性子,他定是要查一查的,睦义,你可要顾好自己。”
“是,睦义知道了。”
“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容祁站起来欲相送。
“侯爷留步,留步吧。”沈让缓步退出,走到门外,带上了门。
他转身看着外头的风景,抬手擦了擦汗。
西方一片红云,祥云瑞气,又像是酝酿着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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