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神聋马破烂

　　慕璃听到破庙门口传来“神龙”别扭的口音——“喂！野娃儿！”

　　小胖墩儿正悠哉悠哉往外走，突然被个黑影挡住了去路。定睛一看，原来是马泼皮和马泼妇家的儿子马破烂。

　　没骗你，真叫马破烂。因为农村人觉得孩子取贱名儿好养活。

　　“马破烂”十一二岁的年纪，从小被马泼妇当公子似的伺候着，吃好的穿好的，没有公子命却有公子病。这次蝗灾可能是他从小到大遭过最大的一回罪——每顿只能喝点白稀粥，最近馋肉馋得慌。

　　现在全村儿唯二的两个洪灾过去半个多月，还没有明显变瘦的人碰面了。

　　马破烂嘴里咬着根干枯的狗尾巴草，仰头插腰挡路小胖墩儿去路，咬着不甚清晰的口齿磕磕巴巴说道：“刚刚，在村口儿，看到王家老寡妇，瘸、瘸着两条蛤蟆腿，摸回去了。她是不是，给你送吃的来了？”

　　小他两岁，矮他半个头的小胖墩儿一见他，就笑出个无害又无辜的二哈脸。弯腰六十度，把圆圆的肥肚子挤出个气量十足的游泳圈。似乎要是没有肚肚上的肥肉作怪，他还要继续弯腰，以示恭敬。

　　他低眉顺眼地使劲儿摇头，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

　　“就是送了，关你龟儿屁事！”

　　马破烂很满意小胖墩儿对他马公子的态度，可还是拉长马脸，学着他娘骂街时双手叉腰的霸气姿势逼问道：“你骗孙子呢！她个老、老瘸腿，要、要不是偷偷给你送吃的，能大半夜不、不睡觉到处逛么！”

　　小胖墩儿果然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小胖手柔弱抱头，缩着脖子往后躲：“说话就说话，还喷口水！你是想恶心死谁？你个死聋子，好意思说王阿婆瘸？人家那是风湿腿走不动路，老子看你不仅是聋子，连眼睛也瞎了。”

　　大晚上光线本来就不好，这野娃儿还老是低着头说话。马破烂一直凑近看、一直凑近看，脖子都要伸断了，他到底说了什么，半个字都没看清。

　　马破烂缩回脖子时，脖子竟然开始嗒嗒响。小胖墩儿低着头偷笑，笑得肩膀发抖。

　　马破烂见这娃儿吓得发抖，得意一笑。真不知道苏妹儿喜欢他什么！真想给苏妹儿看看这野娃儿的怂样儿。

　　马破烂学着他老爹的样子恶狠狠瞪着眼睛，抬起巴掌吓唬道：“叫你说话的时候，看、看着老子眼睛！老子，一眼，就晓得你有没有扯谎！”

　　老天爷，这是怎样的一张嘴啊，竟然可以比粪池还臭！

　　“哈麻批，又喷口水。聋了听不到，要看口型儿就看口型儿嘛，说得这么牛批！”小胖墩儿抱头继续往后缩。

　　“嘁！你个怂狗，碰都没碰到你呢，躲个球！”马破烂吐掉嘴里嚼得发苦的狗尾巴草，耍帅地啐了口口水……到自己鞋尖上。

　　“个宝卵，不晓得当时被打得满地拱的是哪个！”小胖墩儿假装没看到，讨好地拱着白面团儿似的小胖手，弯着弥勒佛似的眼睛呵呵陪笑。

　　马破烂抖了抖鞋子，斜了眼野娃儿白得发亮的小兔牙，把细皮嫩肉的手往他面前一摊：“有吃的没有？”

　　小胖墩儿强行忍住了往他手上吐口水的冲动，不倒翁似地向前晃着身子表示点头。

　　“有的，有的！”小胖墩儿一溜烟儿跑进破庙里。

　　慕璃看着去而复返的小胖墩，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没被打？

　　上次慕璃梦到小胖墩儿和马破烂碰面的时候，马破烂可嚣张来着。

　　那次好像是因为马破烂送了块镇上的糕点给苏妹儿，苏妹儿却转手送到了小胖墩儿嘴里。马破烂气急败坏带着他娘马泼妇把小胖墩儿打了个半死。还扬言说什么，不准小胖墩儿在苏妹儿面前晃，苏妹儿早晚是他马公子的媳妇儿。

　　刚才这小胖墩儿无害的兔牙里蹦出这么多扎心的话，竟然没被打？

　　小胖墩儿说马破烂是聋子、瞎子的话，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骂人的话。

　　小胖墩儿屁颠屁颠进了破庙，见傻丫还睡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嘟着嘴抱怨，“你个傻狗！没见我为了出去给你找柴禾，被你那破烂哥欺负了吗？你都不帮我出去挡下口水！还有没有良心了？亏我今天下午还跳进粪池里面把你捞出来！”

　　什么！粪池！捞？

　　慕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她自以为瞪大了眼睛。实际上她根本动不了分毫，除了最开始睁眼睛。

　　难怪身上这么臭！

　　“看来今天晚上你是没有口福了。”小胖墩儿遗憾地看了眼慕璃胸口上的死耗子，提着它腿上的稻草绳儿把它倒提起来，在慕璃眼前晃晃：“最后给你闻闻肉味儿。”

　　“不用不用，快拿走！本宫不需要这样的口福！本宫虽然没长兔牙，但是本宫吃素！”慕璃想，要是她现在能动脑袋，可能她已经被自己摇头摇晕了。

　　慕璃第一次无比感谢自己这梦中的破烂哥哥抢走了她的食物。

　　“啊！”

　　小胖墩儿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传来马破烂的尖叫。

　　事情是这样的——

　　小胖墩儿紧紧攥着死耗子，背着小手蹦蹦跳跳来到破庙门口，突然把死耗子往马破烂眼前一凑，笑得一脸讨好：“马破烂，肉！”

　　马破烂确实被耗子死不瞑目的圆眼睛吓了一跳，但这不足以让他尖叫。

　　反应过来的马破烂瞪了眼笑呵呵的小胖墩儿，把手往身后一背，侧着身子斜眼儿看了眼死耗子：“你叫我什么？要叫马公子！”

　　“马……公猪。”小胖墩儿笑得有些假，但是马破烂毫无察觉，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只毛绒绒的死耗子身上。

　　马破烂微微咽了咽口水：“我马公子，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垃圾东西呢。”

　　小胖墩儿扬起天真的笑脸朝马破烂笑笑，“要勇于尝试新事物，这耗子肉真的超级好吃的。要是活的，剥了皮扔嘴里一咬，吱吱地叫，得劲儿！”

　　马破烂抖着带口水的鞋子，满脸嫌弃地伸手去接……

　　“啊！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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