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重生了

　　姜老夫人陈容安详的闭上了眼，身上的痛楚渐渐消融，一股由内到外的舒爽蔓延开来，她感觉自己像是飘了起来。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么？

　　阎王一定是个好心的帅小伙儿！

　　老太太自娱自乐的想。

　　还没等老太太再胡思乱想，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张张画面……

　　一位妇人生产，一个女婴降生，丈夫接过孩子傻笑，旁边三个小子踮起脚偷看……

　　这、这是……人死后的走马灯么？

　　陈容贪婪的看着这对夫妇，不肯放过每一帧片段。

　　可惜没有多久，这二人就不再密集的出现了，原来一恍惚，女婴已经大了，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如花少女遇上了一位翩翩少年……

　　陈容看着这个曾经相伴五十多载的男人，神情不悲不喜。

　　原来姜衔年少时竟是这般模样么？

　　诶——果然是年纪大了，记性越发不好了！

　　画面迅速切换：

　　一个是侯门贵女，一个是伯府少爷，偏又男才女貌、你情我愿，可谓是天定的良缘。

　　陈容和姜衔二人在京中就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外人谁不羡艳，曾经的陈容对此与有荣焉。

　　少女与少年于酒楼结缘，二人终是喜结连理，共谱佳话。

　　陈容第一次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回顾自己的往事，心中百感交集。

　　前半生顺遂，后半生坎坷……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云栖法师批的命。果真后来都一一应验……

　　成婚三年，一无所出，夫妻倒还算和睦，公婆却暗暗不满，直到丈夫纳妾……

　　陈容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后面的一切实在是不堪回首。

　　那是陈容到了老太太这个年纪也不想再回顾的事：

　　一个女人，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却不得不收养仇人的儿子，一个女儿，失去了最爱她的父母，却不能报仇雪恨。

　　画面一一跳转，等陈容再睁开眼的时候，这对夫妻也已老了……

　　丈夫的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老迈的姜衔躺在床上，拉着陈容的手，喋喋不休：

　　“抱歉，我、咳咳……你能原谅我吗？”

　　他盯着妻子，紧抿着唇，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

　　不到七十的陈容轻轻抽出手，温柔的替姜衔压了压被角，微笑道：

　　“老爷此话怎讲？……对了，大夫说了，您这病可不能多劳多思！”

　　看着老妻的笑容，姜衔心中一慌，渐渐沉寂下来，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没等他多想，陈容便善解人意道：

　　“老爷放心，有我在，姜家不会有事的……”

　　姜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人世……

　　看到这里，陈容纵是早已看开，也难免叹息了一声。

　　不是出于爱，也不是出于恨，而是深切地理解他的孤独。

　　画面不停流转，老太太十多年寡居生涯一一闪现：

　　逗一逗孙子孙女，修一修花花草草，瞧一瞧锦秀河山，会一会人间百态……

　　心境开阔不囿于内宅，日子平凡却逍遥自在，就这般过了十多年，直到死亡的来临的那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陈容的一生匆匆而过，停滞的画面瞬间碎裂成光点，一片耀眼白光直晃得老太太闭了眼……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红色，像是有什么东西挡着了，她用手一拽，红色掉落，视线渐渐清晰：

　　百子帐、百子被、红绸幔、红双喜……这、这里竟是洞房！

　　难不成地府也有喜事么？原来鬼也能成亲的吗？难怪世上有**呢？

　　老太太心中犯嘀咕，脸上却不露分毫。

　　好歹活了八十多年，这点儿不动声色的本领她还是有的。

　　“诶呦！小姐您怎么把盖头掀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不是吧？

　　陈容慢慢转过头，旁边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丫鬟茜罗——多年之后的茜婆婆。

　　此时的茜罗脸上未染风霜，青丝乌黑油亮，正是好韶光！

　　陈容的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小姐，小姐——”茜罗捡起地上的红盖头，用手晃了晃，“这盖头可不能随便掀！多不吉利呀！”

　　陈容这会儿子哪儿还管吉不吉利，她抓住茜罗的手腕，追问道：

　　“今夕是何年？”

　　茜罗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这是小姐的新婚之夜啊！您怎么……”

　　“我知道是新婚之夜，也就是随口问问罢了，免得等会儿新郎进屋紧张得说不出话……”

　　陈容紧拽着小手绢儿，烛光下颊边的两片红晕显得尤为动人。

　　“哦，是这样啊……”

　　茜罗明显是信了这个解释，她声线平和，安抚道：

　　“现如今是永和十五年，三月初三，正是嫁娶的好日子！”

　　她促狭地看着新嫁娘，打趣儿起来。

　　陈容迅速移开了目光，装足了羞涩不已的模样，寻思道：

　　果真是重来一遍么？

　　谁能想到她死后竟重生至新婚的那一夜……

　　这究竟是何缘故？难不成是哪位神仙玩儿我呢？

　　陈容心中冷笑，由衷的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讨厌这种完完全全的被动，憎恨被人当作玩意儿随意操纵。

　　好歹活了八十多年，她早就不贪生怕死了。

　　话说回来，那位神仙安排她重生究竟是有何目的？是善意还是恶意呢？她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陈容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她微闭着眼，揉了揉额角，娇花照水，端的楚楚动人。

　　茜罗看着看着，也不自觉的红了脸。

　　这小丫头脸红个什么劲儿？

　　陈容瞟了她一眼，心中正纳闷，突然间不知想起了什么，于是吩咐道：

　　“镜子呢？拿来瞧瞧。”

　　“在这儿呢！”

　　只见茜罗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小巧的八角菱花镜，背面刻着四柱折枝花，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陈容接过这枚镜子，心中一动，这本是她的闺蜜谢琰赠的添妆礼，只可惜后来不小心摔碎了。

　　上一世里，谢琰在她出嫁后不久也跟着嫁给了她父亲的弟子崔婴，那人端方如玉，又谦逊守礼，是京中女子的闺中梦里人。

　　陈容曾为闺蜜有此佳婿而欣喜不已，可谁能想得到这个谦谦君子竟然在谢家失势之后，毫不留情的将谢琰和她的女儿扫地出门！

　　想到这里陈容眼神一凝，这一回说什么她都要搅黄了闺蜜这门亲事，哪怕是两人就此绝交再不来往。

　　这么一琢磨，重生未必不是件坏事。至少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小姐您看，您今日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奴婢看了都嫉妒！”

　　茜罗的调笑扰乱了她的思绪。

　　陈容听了捂嘴一笑：“哎呦，你这话说得小姐我都脸红了！”

　　茜罗不依不饶：“是真的，小姐，您瞧一瞧镜子就知道奴婢所言非虚了！”

　　陈容心中好笑，扭不过她，便瞅了眼镜子。

　　只见镜里有个红妆美人：

　　眼若桃花，暗生情愫，梨涡浅笑，顾盼生嫣，好一个绝色美人！

　　陈容愣了，这是她？她年轻时有这么美吗？

　　不怪她如此想，前世老太太早就上了年纪，再怎么保养也就比同龄人好上一些，哪里还比得上妙龄的小姑娘！诶！年轻真好！

　　就在她揽镜自赏之时，房间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迎面走进来一位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的男子：

　　眼角一颗泪痣，平添万种情思。丹唇胜过施脂，逢人先笑三分。

　　陈容看着这脸带笑意的红衣郎君，心中一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姜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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