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修罗场要从娃娃抓起

眼前一片黑暗，身后的沉重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跟随着逃窜的孩子。

        呼，呼，呼——

        中岛敦拼命地奔跑，长长的甬道前方出现了一扇门，他用力推开冲进去，背后的手擦过他的头发被合上的门扉阻挡。

        这里是地下室。敦抵着门，胸口剧烈起伏，然而被追逐的恐惧不减反增。他无助地看着墙边的柜子。柜子一动不动，与墙壁没有一丝缝隙。

        “你——在看什么。”幽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敦猛地抬头，贴上了一双巨大的野兽般的眼球，它弯起眼睛，下方的黑雾裂开巨大的缺口，它对着敦的头颅咬下——

        “啊——！”敦猛然坐起，他睁大眼睛急促地喘息，耳边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

        他回到了寝室，院长老师的视线正冷冷地落在脸上。敦茫然地捏着被子，似曾相似的场景再次出现，他颤抖地听院长老师宣判道——

        “从今天开始，你离开这里，有人要领养你。”

        “……诶？？！”

        在被带向院长办公室的路上，可怜的敦终于弄清了状况。在他晕倒在地下室的期间内，这所孤儿院来了一位大人物，她将变成这里的掌权人，并且选中了他。

        白发的孩子窘迫地拉了拉不合身的衣服，小声询问：“为什么这位夫人会选中我？”敦下意识地想象出一位高贵夫人的形象，她也许很威严，或者和蔼，但一定充满力量。而他是孤儿院里最坏的孩子，敦实在想不出理由能让对方在众多孩子中挑中他。

        院长脸上没有表情。敦感到他魔鬼般的视线仿佛是一把刀，不由得抖了一下。

        “也许你格外地坏和蠢，教导这样一个没有价值的孩子成才，会更有成就感吧。”院长的嘴角扯动一下。他从来不笑，此刻即使是嘲讽的笑容，做出来的表情也极度别扭。

        敦低下头。

        院长办公室门口站着许多身穿黑西装的保镖，敦紧张地跟着院长走进办公室。

        院长对着里面的人鞠了一躬：“我把这个孩子带来了。”

        “辛苦了。车在外面，接下来需要进修的教育课程表会有人给你。”出乎意料的年轻声音在头顶响起。

        院长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女。她的眼神清澈得像个无知少女，但她身后保镖手里黑洞洞的枪口，会让每一个有这种想法的袭击者物理意义上重新做人。

        这位大小姐在几个小时前来到这里，带着大批人马和让人无法拒绝的钞票。她像是能听见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仅仅二十分钟，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一手拎着整理好的衣物，另一手拿着政府开具的转让证明，正准备去往最好的教育机构进修，只有改变据这位大小姐所说“一塌糊涂的教育方法”后才能再次回来任职。

        她选中了敦，这个孩子……院长低头，与他人不同的孩子微微颤抖，神色茫然仿佛一无所知的孱弱白痴。

        在过去二十分钟内对自己的教育理念产生动摇的院长想：“也许让同类来教导他会更好。毕竟我也是个无力的，只会使用暴力的魔鬼。”

        院长出去了，我打量着面前仍然低着头的孩子，他拘束地站着，规矩得像有人拿锁链把他栓在那儿。

        “中岛敦，今年十二岁，对吗。”我试图缓解他的紧张，“为什么一直低头呢？”

        “是、对不起！”敦像吓了一跳般抬头，闯入视线的是一张笑眯眯的脸。年轻，稚嫩，看上去甚至比他大不了几岁。面容精致，但奇异地像空气般毫不起眼，完全无法回忆起长相，就像你不会记得路边一块小石头是什么样子。

        一直以来，院长老师在敦心中是世界上一切残酷的化身，现在打败了这个魔鬼的人，与他的想象毫无关联……不，她和他想象的一样具有力量、不，比那还要强大得多！敦不知道这种野兽般的直觉从何而来。虽然拥有如此宽广的力量，但她像水一样柔和，被她注视的时候，就好像被全世界保护着。

        这样的人，真的要收养他吗？！

        幸福突然降临在面前，习惯了痛苦和冷遇的孩子头脑发晕，怔怔地盯着对方，眼神渴望却不敢伸手。

        我能感受到敦身体里的异能，那头白虎正在表达着喜爱和欢欣。我慈爱地与它“对视”：饭团好吃吗？要不要再来几个？

        一个饭团换一个异能者，我真是绝世欧皇！

        我把注意力转向中岛敦，他的眼神怯怯的。虽然院长的教育方法有问题，但他仍然是个好孩子呢。想到我又多了一孤儿院的人才苗苗，里面还有个稀有的异能者，我高兴得想要放声大笑。

        敦看着对方愉悦地向他走来，背对着窗户的少女仿佛全身都发着光，她对他伸出手：“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

        敦睁大眼睛，即使窗外的阳光晃得他眼里溢出泪水，他也固执地用视线在心中细细描绘她的样子。敦鼓起全身的勇气将手轻轻搭在源的手上，感受到对方毫不犹豫反握住他的手时，少年哽咽着扬起笑容：“我愿意，姐姐！”

        ……

        我带着焕然一新的弟弟回到家，把他领到楼上一间房门前。“这是你的房间。”我递给他一张卡，“还缺什么就让人带你去买。其余的作为零花钱。”

        穿着一身高定的敦再次被姐姐的壕气震惊了。继“全都包起来”后，“卡拿去随便花”也出现了！在孤儿院听过的狗血小说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敦在内心唾弃自己：怎么可以把姐姐大人想成那种喜欢小男孩的变态！！

        敦试图把卡还回去：“不需要再买什么了，谢谢姐姐！”能和姐姐大人住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

        我摆摆手，揉了揉眉心：“最近我很忙，顾不上你，只能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横滨的龙头战争本来快要结束了，但是最近有股国外势力浑水摸鱼，几个大组织的残党反扑。说起来，不知道是谁在帮助他们，明明对方没什么实力，偏偏能几次准确掌握港|黑的情报。考虑到敦敦的情绪，我解释道：“是工作上的事，大概一个星期就能结束，如果有事你就给我发消息，看见后我会第一时间回复你。另外，我拜托了人指导你控制异能。”

        源已经和敦说明了白虎异能的事。除了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院长老师惩罚的委屈外，敦更多地感到庆幸。如果不是白虎，他也不会和姐姐大人相遇。

        敦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姐姐大人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听她说明家里的各种东西的用途。家，这个词让敦感觉像是心脏浸泡在温水里，幸福得像是要从喉咙里开出花来。

        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敦积极地跑过去。

        门外，芥川恭敬地站着。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周身的气息罕见地松快。只有在面对小银和源小姐时，芥川才是个喜欢文学和茶的少年。

        龙头战争开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源小姐了。太宰先生有意把他从源小姐身边调开——或者说，太宰先生有意把源小姐身边的所有存在都清除。他并不怨恨太宰先生，除开尊敬老师的因素外，还因为，换了他也会这样做。

        太宰先生很强，那非人的智慧仿佛永远不会被打败。芥川想。但他不会放弃，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源小姐心中最重要的人。

        芥川耐心地等着，苍白的面容上，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微弱的光。

        门开了，“源小——！”在看清屋子里的陌生人后，芥川瞳孔紧缩，黑色的罗生门咆哮着冲向对方，即将把人扎成筛子前，攻势一转把人死死绑住。

        敦毫无防备地被绑成一根棍子，仅仅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他用力挣扎着：“呜呜呜呜！”姐姐大人快跑！

        芥川已经不再是只会把敌人全部绞杀的芥川了。他忍着愤怒与惊惧，查看屋子里的情况——没有打斗的痕迹，门窗也没被撬开……

        “龙之介，”我困惑地看着神色苍白的芥川，指指被罗生门举着的黑色毛毛虫，“你这么快就开始教学了吗？”

        ……

        不妙，真的非常不妙啊！

        敦坐在沙发上，努力忽视对面快要把他盯穿的视线。这个叫做芥川的人，一定想要杀了我！！

        芥川端着茶盏，高贵冷艳地睨了中岛敦一眼：“那么，你现在是源小姐的弟弟？”

        “是的。你就是姐姐大人、呃……”敦再次收到了一枚眼刀，“说的教导我异能的人吗？”

        芥川垂眼，轻轻咳了几声，没有回答敦的问题。作为一个成熟的黑手党，他当然不会幼稚到不允许源小姐法律关系上的弟弟喊她“姐姐”。

        反正这个小子不会有机会以配偶关系写进源小姐的户口本——未来要和源小姐结婚的，只会是他和小银。

        “抱歉抱歉，”我端着点心走进客厅，“忘记和龙之介你说一声敦敦也在我家了。”

        “是在下冲动了。”芥川认错态度极好，他向我鞠了一躬。我赶紧把他按回沙发：“是我的问题啦！”

        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芥川了，正打算和芥川聊聊天，手机响起了太宰催命般的声音：“源酱接电话啦，你最亲爱的阿治给你打电话啦！”

        顶着弟弟惊悚的眼神，我眼神死地接通了电话：“喂，太宰？”呜呜呜呜下次再也不和太宰打赌了，这个来电铃声好社死啊！

        芥川瞬间捏紧了杯子，而后缓缓放松下来。他等待着源小姐打完电话。“芥川？他在我家哦……有事情拜托他啦……嗯嗯我马上就到！”我挂掉电话，两个漂亮的小少年把我送到门口，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我下一本狗血小说的标题——《黑手党富婆和她的两个小白脸》。

        龙之介忽然拉住我的手。“怎么了？”我问他。

        龙之介抿了抿唇，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说：“源小姐，如果在下能教导好他的话，在下可以向您许一个愿吗？”说完，他偏头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因为咳得太用力，双颊绯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当然可以！”我帮他顺气，“即使龙之介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实现你的愿望。”

        “那么，”龙之介睁着漆黑的眼睛，略微抓紧了我的手，声音却细微，“您可以……可以也叫我一声……叫我一声‘小甜甜’吗？就像上次对乱步先生喊的那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要听不见。

        但是我会听清他的每一个字。我愣住了。龙之介几乎从没向我要过什么，他和小银像是无声的影子，似乎只是跟着我就能很满足。现在他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芥川心跳得很快，他没放过源小姐的任何反应。看到她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的心落到谷底——这个要求果然还是太过分了吗？他懊恼自己的得意忘形。

        乱步先生对源小姐来说是不同的……已经成长为少年的他也觉得这个称呼过于亲密了，因此把这件事记到今天，在他的印象里，应当只有恋人间才会如此称呼……

        芥川垂下眼睫，试图解释：“抱歉，源小姐，我——”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

        我用力抱抱这只敏感的垂耳兔。芥川性格孤僻，他一直把我视为家人，是敦敦的到来让他有了不安全感吧。“我亲爱的龙之介小甜甜，”我怀里的人僵住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我向你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会是我最爱的人。”

        “我最爱的龙之介小甜甜，只要你呼唤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芥川把脸埋在源小姐怀里，被熟悉的温暖包围，耳边的承诺有着坚定的力量，如同坚实的大地般不可摧毁。

        我也最爱您。

        他无声地说。

        敦站在一旁，明明只是一步远的距离，但他却觉得此刻他与姐姐大人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电灯泡。

        敦再次想起了那本狗血小说里的词。也许，他应该把那本小说完整地看一遍了。

        明明完全不知道“修罗场”这个词，但已经隐隐理解了它的意思的敦如是想着。

        【小剧场】

        在敦敦的孤儿院里传阅的那本狗血小说，是源妹的一个笔名马甲写的。源妹还有写其他风格的文的各种马甲！

        芥川完全没有意识到结婚观念已经被源狲带偏了。

        十二岁的敦敦：“我愿意，姐姐！”

        长大以后的敦敦【结婚宣誓语气】：“我愿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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