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可以想见，结果一出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新皇上位”“德不配位”“暗箱操作”“水军”“资本”，这些只是最温柔的质疑；其它人身攻击，家庭攻击，学历攻击只是基本套餐，还有最富想象力的人品攻击，从校园时代的黑历史、情感史，到言之凿凿地推论本人“卖xx”“爬x上位”，甚至讨论到他的x取向……从无名到惹眼，从公司内撕到成为全网秀粉的公敌，在节目开播前的那两个月里，这一切就是少年热忱的梦想背后，对他围追堵截的涛天洪浪。

        他就是顶着这些洪浪，踏上了自己的首秀舞台。

        而这些，许鑫露这个“假粉丝”都是很久以后才考古知道的。抱着手机看初舞台的她，对弹幕里划过的针锋相对不感兴趣，过目便忘，后来因屏幕太小，还把碍眼的弹幕给关了。

        那时候，她真的不关心他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只想看他出现在镜头之前，让自己看得心花怒放，忘记烦恼。其实比起舞台，她更喜欢看他私下里打打闹闹，时不时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她点开了视频，更多是出于等车的无聊。她知道自己这时候看什么都笑不出来了，什么都治愈不了。真正的烦恼，又岂是娱乐消谴就能忘记的呢？

        然而也许是命中注定，她等的车迟迟不来，于是她把初舞台看了一遍又一遍。

        背靠在车站广告上，渐渐忘记了脚上尖锐的疼痛。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觉得不孤单了。

        她看着那个短短两个月瘦成另一个人的少年，他身上那些悄然的变化，有些陌生，却并不让她惊讶，好像她早就知道那个身体里会长出什么样的枝丫，早就看见了深埋的种子。

        那些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安静，那些忽然沉敛下来的眼神，那些与年龄不符的温柔，那些捉摸不透的高冷和幼稚，游离与疯癫，似乎终于被她窥见了一丝源头，从他的表演中，从他的歌词里。这种种不和谐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原来正是一个少年向成人世界的裂变——有些人在慢慢地圆融，有些人则永远都无法和解。

        他在剥裂自己的时候那股血淋淋的狠劲，随着表演结束而消匿无踪。她好像看见无数疯长的利刺全被他裹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那么清瘦，那么年少的身体里。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如此羡慕，羡慕他心中的那丛荆棘，那野蛮生长的能量。

        其实她早就看见了它的锋芒，所以才会被吸引吧。

        她的心中，也有这样的荆棘吗？她甚至不关心它是否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她只想问自己，有没有。

        明明感觉到了疼痛，却不能确定这个答案。

        她想让它长出来，看看它的模样。她也想要一个地方，看着自己心里的荆棘疯狂地蔓延，就像在舞台上的那个人一样。

        那是一片多么美丽的荆棘啊。它有血铸的火焰，它有欲望的倒刺，它有生命的热爱。

        当公交车终于姗姗而来，许鑫露收起了手机，瞪着眼前五光十色的城市，就像多年前蹲在重庆的某个居民楼边，看着长江流淌，看着车水马龙。失魂落魄。

        当她一脚踩上公交车时，鞋帮和皮肤磨擦出剧痛，令她表情都扭曲了。而她的心里却异常空洞，没有刺，没有能量，什么都没有。

        公交车缓缓启动，下午面试的考点从车窗外向后倒去。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连失败都是这么无声无息，安于天命。

        在这个有点特别的傍晚，她把他的舞台看了十来遍，从心动，到麻木，最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仿佛嫉妒，仿佛不甘。

        你为什么这么强呢？

        封载辰。

        嫉妒一个18岁的小孩，这听起来似乎很可笑。

        嫉妒自己的爱豆，这听起来就更荒谬了。

        可是许鑫露好像和耳机里的那个男孩子较上劲了。他唱着自己写的歌，自己写的词，那么无所畏惧，像是在对全世界宣告一个无比强大的自我，却又看都不看一眼世界。就像他身上的刺通通向内生长，他的凶狠也是如此，这让他和所有热血咆哮着的少年都不一样。

        他好像异常地成熟冷静。在台上台下因他而沸腾的时候，他却是那个波澜不惊的暴风眼。

        她站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笑了笑。她想到自己在“台上”的表现，怎么就差得那么离谱。

        是因为，不爱吗？

        她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好不甘心啊。许鑫露。

        那个小孩说，只要你热爱一件事，就算不能赢得别人的掌声，至少可以做到让自己骄傲。

        所以，你到底热爱什么呢？想想啊，许鑫露！

        “myheart’sdesire”……

        应该不是寒暑假。也不是成为朋友圈凡尔赛……美貌？财富？她好像并没有那么渴望，过得去就行。

        到底是什么呢？所谓的“梦想”。所谓的“心之渴望”。

        这二十二年来，她爱过的东西也不少，小说，漫画，电视剧……现在梦想当导演还来得及不？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那些都是兴趣，可以做也可以不做，而梦想是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那，她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吗？

        把自己的乏善可陈的人生回顾了三五遍，许鑫露惊恐地发现，她人生中出现过的所有必选项，对于她来说好像都是可选项，甚至可以的话，她压根就不想选，它们只是因为别人的要求才成为了她的必选项。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她又想起封载辰说过的一段话，他说梦想就像是一个平行时空，那里有一个最完美的自己，在做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啊啊！这个18岁的小孩为什么那么讨厌！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不能输！她今天！现在！马上！就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秒钟也不想等！

        “我要诚实地面对自己。”许鑫露闭上眼作祈祷状，“金钱也好，美色也好，不管是什么，我要找到那个平行时空的画面……”

        她站在一片柔光中央，和对面的少年一样光鲜靓丽，充满自信。她开口，略带羞涩却又骄傲地说出一句话——

        “封载辰，我是你的粉丝。”

        完了。许鑫露睁开眼睛，瞪着对面缓缓移入的车站。

        封载辰热爱音乐，而她热爱封载辰。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拥有一个高贵的梦想，比如当画家，当音乐家，当医生，当老师，研究宇宙奥秘，探索古代文明……

        封载辰说音乐是他的必选项，可是他知道吗，很多人的必选项，就是只是全家健康有个宅，吃饱喝足加wifi。

        许鑫露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尽管羞于启齿，但她现在至少找到了一件除了吃喝拉撒之外特别真心想做的事情，而她也愿意为此快乐地燃烧。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实现，但她希望有一天能变得和封载辰一样厉害，至少在他面前不会自惭形秽。她希望以一个自信又美丽的姿态去见自己的偶像，然后仰慕而不卑微地对他说：“我是你的粉丝。”

        我也不比你差。

        那就是她目前能想象到的，最理想的自己，和最幸福的事了。

        哪怕对象只是一个18岁的小屁孩。

        想到这里，许鑫露又觉得好羞耻。是滤镜吧是粉丝滤镜在作怪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但是无所谓了，她还有比那更真实，更接近的梦想，那就是亲眼去看看封载辰的舞台，看看那美丽的荆棘在台上怒放的样子。不用考虑路途，花费，门票，时间，以及任何人的意见，想去哪个省就去哪个省，想看几场就看几场——她要为自己挣得这样的资格！

        与其说是梦想，不如叫做欲望更合适。但是她想通了，既然没有什么高贵的梦想，那就努力活着满足自己的欲望吧！

        也许等到实现了这个梦想之后，她又会找到下一个短暂的梦想，或者说欲望。

        许鑫露耸耸肩膀：无所谓，她想要的是热烈生活的理由，是身体里长出张牙舞爪的刺，让她活得有股狠劲，就像封载辰一样。她不相信自己就那么差，她只是没有找到动力罢了。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她就往几家最大的补习机构投了简历。面对着电脑屏幕，眼里再次露出了凶光。

        “不如就来赌一赌吧，封载辰！看是我先去看你的公演，还是你先被淘汰！”

        哦莫，这居然是一个真爱粉说出来的话。

        以许鑫露的学历和在校成绩，她的简历不怎么费劲地又通过了。为了拿下面试，她把那一分钟的英文自我介绍背到了就算被一板砖拍成傻子都能脱口而出的地步。而在这之前，她在准备教资面试的时候都从来不屑于硬背台词的。

        舍友们看在眼里，觉得她真的是受了刺激，希望这回能一次通过，不然怕是要疯了。


　　(https://www.xblqugex.cc/book_95002206/1553976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