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最后一面

苏撷从醒来到现在，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就这么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任谁劝着都不听。而君衍昨日把苏撷抱回来之后，就和南晔去了刺史府，处理苏府的后续进程，现下才回来。

        “君公子！您可回来了！”红袖一脸着急地在房外的走廊里踱步，直到看见君衍和南晔二人回来，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

        “可是她出事儿了？”

        红袖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说道：“小姐她从醒过来到现在，奴婢们无论怎么说，小姐就是不吃东西！奴婢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要不也不想打扰公子您……”

        他在刺史府时，就一直担心着苏撷，紧赶慢赶回来，果然她还是不乖。“你去端碗粥过来，我先进去瞧瞧。”

        君衍推门进去，走到苏撷床边坐下，轻手拨开她脸旁被泪水浸润的湿发，抹去眼角的泪珠，极度温柔地唤着：“莫要哭了~”

        而苏撷只是呆呆的望着他，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乖~”

        君衍从来没有哄过女孩子，只是遇上了苏撷，这些竟显得如此自然，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叩-叩-叩，“进来。”

        “君公子，奴婢把粥端来了。”

        “拿给我，你先出去吧。”

        “诺！”

        呼~呼~呼~他舀起一勺热粥放在嘴边轻吹着，觉着温度差不多了，送到苏撷的嘴边，谁知苏撷一下子将脸别了过去，抬手将君衍手中的勺子打落，里面的粥也洒在了地上。君衍显然被苏撷这一动作吓着了，一向温温柔柔的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纵然是脾性再好的人，也难免有些受不住，君衍也不例外。他起身将碗放在桌上，弯腰捡起被苏撷打落在地上的勺子，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站在门外的红袖看着君衍沉着脸出来，有些担心，自家小姐这是做了什么竟惹得君公子这般生气。

        君衍对红袖说道：“进去收拾收拾。”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君衍就离开了。

        推门进去，就看着地上有滩粥，红袖掏出怀里的帕子将地上的粥擦了干净，无奈对苏撷说道：“小姐，您也别怪红袖说您。奴婢知道，夫人如今在牢里，苏府也不复存在了，您心里难过。可是，您也要明白夫人的苦心啊~夫人把您支了出来，就是想保住您，可是您继续这般下去可不就辜负了夫人的心嘛~”

        “还有君公子，奴婢不知道君公子和夫人有什么约定，可是奴婢看得出君公子是真心待您的。奴婢虽然不聪明，可是奴婢知道那君公子的身份定不比七皇子差，君公子这般屈身的来照料您，您怎么还惹得君公子那般生气……”

        听着红袖说的一通话，这些她都明白，可不知怎的她就是控制不住她的情绪。

        见自家小姐有了些松动，红袖继续说着：“奴婢记得以前的小姐，处事不惊，待人温和，知书达理，颇有魄力，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奴婢想以前的小姐了~”

        是啊，以前的她活的自在随意，那是因为母亲还在，父亲还在，苏府还在……可是现在的她好像什么都没了……

        “小姐，您的身边还有红袖，还有绿篱还有含巧，君公子，，南公子，云老爷子，您还在担心什么呢？再不济您忘了隐楼了吗？”红袖掰着指头向苏撷一个一个的数着。就在此时，君衍又推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君公子！”

        “嗯，你先下去吧~”红袖有些不放心的望着苏撷，毕竟自家小姐惹得人家那般不高兴，君衍许是看出了红袖的担忧继续说道：“无需担心，我再怎么也不会对你家小姐生气的。”

        听到君衍说了这句话，红袖也就安心的退下了。红袖走后，他们二人就这样相视却无言。过了片刻，苏撷用蚊音说道：“对不起……”声音虽然小，可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还是听得见的。君衍笑着，笑的甚是好看，苏撷瞧着，好像什么瞬间被暖流填满了。

        “方才我没有生气，只是替苏夫人觉着不值得，她的女儿竟然辜负她这样一番苦心~”君衍解释道。

        这句话，苏撷今天听了两遍，一遍是红袖丫头，一遍就是他。连他们都知道的道理，为什么她自己非要沉迷于这样的一个执念里呢？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这不是还有他们吗？苏撷顿时醒悟过来，自己的执念竟然差点将自己给毁了。既然母亲花费这些心思，就是让她活着，那她就要好好的活着，让陷害苏府的人瞧瞧她是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苏撷用尽力气想要自己坐起来靠在床上，可毕竟身子太弱了，还没有起多高就又倒回到了床上，发出砰的一声，着实叫君衍惊着了！放下手中的碗，他连忙朝苏撷走去，责备着：“你若是想起来，唤我就是，这要是摔着可就不好了~”

        “我不知道……”苏撷无辜的说道。

        “好，这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那些油腻的吃不得，先喝些粥垫垫胃吧。”他的语气别提有多温柔了。随后苏撷点了点头应着。君衍舀一口，苏撷吃一口，好一对璧人，甚是养眼。不多时，碗里的粥就在这么一来一回间，见了底。

        “这下可有些力气了？”

        “嗯。”

        “我有事同你说，但你得先答应我，不能像之前那么莽撞了，可行？”

        “你且说。”

        熟悉的苏撷，好像又回来了，真好。

        得到她的答复，君衍开口说道：“昨日将你送回来之后，我和南晔去了趟刺史府，我得说明一件事情。其实，我们来苏州就是来查官盐走私案的。刚开始，并没有同你说，是想着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谁知道突然牵扯到了苏府，后面也就越发不敢告知于你了，你可怨我们？”

        这件事情她确实有些意外，不过她相信他们的为人，说着：“不怨，我信你们。”

        君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在回来之前，我们去牢里见着了苏夫人。”

        “母亲她可还好？”

        “苏夫人身旁有人陪着，倒也能够说说话。不过，虽然苏夫人在牢里，可是我们都能够感受到此时的她，比以往都要无比轻松。不过……”君衍突然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为难，苏撷道：“你且说，我受得住，不过是一死，这结局自从苏府被扣上那样的一个罪名，就已经注定了。”

        君衍倒是有些吃惊，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坦然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是，三日后问斩。”

        即使苏撷已经猜到的这样的结局，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听君衍说出来的一瞬间，她的心还是强烈的抽搐着。突然莞尔一笑，虚弱但坚定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其实，自从我回府开始，我就觉着母亲她的身上肯定藏着很多秘密，可为了我，她一直在坚强的、乐观的活着。但我看得出来，她活的太累了，一点儿也不轻松。当我听到你说母亲在牢里居然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轻松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死，对于她来说，或许是她最想要的结局，也是她最好的归宿……”

        君衍一把将苏撷抱在怀里，这样一个女子，聪慧的将这些看的太透彻了，怎能让他不心疼。就在此刻，他突然明白了南晔当时的话，原来他对苏撷真的是喜欢！

        “我没事，不过三日后，可否带我去刑场，我想见母亲最后一面，让母亲知晓撷儿一切都懂她。”

        “好~”

        三日后的刑场上，苏州刺史刘治宣读着罪诏：“……今有苏州苏氏，因走私官盐在帝都贿赂不成畏罪自杀，如今证据确凿，苏府上下皆押入大牢。如今时候已到，将徐氏判以斩首，以示效尤！！！”

        徐氏穿着囚衣，头发散乱，双手捆着跪在刑场上，双眼平静，没有一丝恐惧。她双眼扫过场下的众人，终于看见了她这几日以来最想见的人，瞧着苏撷这般好，她终于可以放心的去追寻她的主子了。苏撷看见自家母亲如今这副模样，心中一痛，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忍不住冲上去。可是她看见了徐氏对她说的话——母亲放心了……她停了下来，回着：“撷儿定会好好活着！”徐氏满足了，莞尔笑着。依稀间，徐氏的眼前出现了季宛的身影：主子，徐儿虽然没能完成您的遗愿，可是撷儿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通透，她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这也是徐儿能够放下这一切来继续追寻主子的原因，就让徐儿继续留在您的身边吧，好吗？

        “好~”季宛温柔地应着。

        回到凌霄阁的苏撷，异常的平静，君衍都有些吃惊。但对于苏撷来说，当她回想起她母亲行刑前那嘴角挂着的无比幸福、轻松的笑容时，她知道，母亲真的轻松了！所以，她还怨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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