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巡夜

门被合上的那刹那，谢随安与闵如初不约而同道：“我们谈谈？”“聊一聊？”

        谢随安抿唇笑了。在当下的情境中，她对闵如初算不上十分信任，但至少，她们多数情况下是契合的。

        对方远比她面上展露出来的更加心思细腻与深沉。若二人能合作，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你是怎么想的？”谢随安先发制人，她是不想稀里糊涂地被蒙在鼓里，哪天被这伙儿村民算计坑害了也不知道。主动出击，虽冒进了些，也未尝不可。

        但对方若没这个心思，只求自保，那她失了得力盟友，退一步委曲求全，同这个村子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个月，也无妨。

        可人心复杂，保不准她不想冒犯他们，他们却掂量着她软弱可欺。

        由此，谢随安倒期待起闵如初的回答来了。

        “他们想要欲盖弥彰，桩桩件件皆是不想让我做的事，可我从小到大不安分惯了，他们不让我做，我偏偏想去试一试。”

        少女没辜负她的期望，也无需过多解释，给了个理直气壮的回答。那露出的眉梢与嘴角，无一不流露着势在必得。

        谢随安扬唇：“我也一样。”规矩？无人撼动得了的才是规矩。能被人掀翻的，是该淘汰的陈规。

        一问一答下来，二人心知肚明——至少在这个村子里，她们可以向对方交付后背。于是二人默契地各自寻了个地方，闭目养神去了。

        -

        夜幕降临。

        谢随安似有所感知，从睡梦中醒来。她看向先前闵如初休憩的角落，少女醒得比她还快一些，正在伸胳膊踢腿。

        “……你在做什么？”谢随安沉默地观望了一会儿。被她出声打断的少女转过身来：“啊，我在活动筋骨啊，万一要打架呢？”

        一瞬间，谢随安质疑起和闵如初结盟，究竟是不是个好主意了。

        闵如初被谢随安规劝了几句，得知今夜只是出去探查，不可打草惊蛇，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微微撅着嘴，很不高兴。

        “走吧。”莫名笃定闵如初不是会耍小性子的人，谢随安招呼她跟上，目光又触及到闵如初搁置在一旁的竹杖。

        “你不带竹杖能行么？”谢随安状似无心地问了句。闵如初无所谓地摆摆手：“能行，怎么不行了。带着它我还嫌动静太大呢。”

        谢随安却犹疑了。她之前担心竹杖点地的声响会惊动村民，还准备了劝闵如初放下的说辞。可见她放得这样利落，她又不免为其担心起来。

        毕竟，二人的安危总归是在第一……思忖间，谢随安的衣角被一股力量扯住，她顺着力量来源往下看，一只白皙的手正握着她的衣角。

        她微挣，那力量却明显增大了，生怕她窜逃似的。当事人仿若浑然不知，面上的笑容还有些傻气：“怎么了？不走了吗？”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好多说什么，谢随安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了。

        方才隔着门墙，谢随安还不觉村子有什么异常，况且，这是他们到的第一日，村民有所警惕，她们未必能有所得。

        谢随安举目望去，平常的一砖一瓦，平常的屋房，平常的一切，她却从这极其平常的村落场景中嗅出了些许不对。

        “太安静了……”一旁的闵如初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的确，再平静的夜间，也总该有些风吹草动之声，可眼下，她们周边竟只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而且……谢随安眯着眼仔细分辨，整个村子，太暗了，暗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罩住一般。

        这里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家，竟无一家有点灯过夜的习惯吗？

        谢随安带着闵如初一步步前行，处于这被混沌了五感的环境中，心神绷紧，手心不自觉地出了些汗。

        “别紧张，”闵如初觉察到什么，动了动谢随安衣角，“我没有听到脚步声，这说明，这附近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她念得很小声，与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全然不符。谢随安瞧着，心竟也慢慢地定了。

        二人周游了一圈村子，眼见着天要亮了，最早耕作的人要起床了，这才匆匆赶回住所。二人翻身上榻，再也维持不住一夜的提心吊胆，蒙上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近傍晚，二人才悠悠苏醒。谢随安自告奋勇去外面瞧瞧，找见了门外的若干干粮，不知是村民，还是隔壁的同门放的。

        “是那书呆子吧！”闵如初大啃了口馒头，语气坚定。谢随安一点一点扯着吃，摇头：“不知道。”

        奇了怪了，闵如初与通饮言认识了也才不过短短几天。闵如初就热切得跟个什么一样，简直是看上了……咦？

        被自己的猜想所惊骇，谢随安不幸噎住，还是闵如初替她拍的背顺的气。

        借着拍背的功夫，闵如初不动声色地靠近谢随安：“刚刚你在想什么呀？”

        若不是白绫覆眼，谢随安几乎可以想见她扑闪扑闪的、狡黠的眼。

        面无表情地将馒头塞进闵如初嘴里，让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再顺势将她推远，谢随安才一笑：“想怎么让你闭嘴。”

        第一夜的计划失败了，二人并不气馁。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二人快将村中夜景饱览了个遍，村民的模样与名姓还没认清，谁家檐上几块瓦倒快数干净了。

        愣是没发现一点异常，甚至没撞见过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一无所获，怎么会一无所获呢？”闵如初焦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谢随安看着她转，也不心烦，只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昼夜颠倒，睡不足不说，眼圈周围都黑了一圈，通瑜见了，笑得不行，追着嘲讽她半夜去做檐上君子。

        “山里。”闵如初忽地停下步子，“山里！”

        “嗯？”谢随安支颐坐着，一时没懂她的意思。

        少女却激动地扑过来：“我是说，山里，他们不让我们去山里，我们还没去过呢！”

        谢随安眼睛转了转，才悟了她的意思：“你今晚想进山？”

        尽顾着在村子内转悠，她都快忘了这条“规矩”了。

        “当然了！”闵如初拍拍胸膛，“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

        白天进山，保不齐会被村民发现拦下。夜晚虽险，却是个好机会。

        “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睡一觉，养足精神，今晚就进山！”闵如初下了决断，一把窜上床榻，呼呼大睡起来。

        谢随安无语，可上午睡狠了，眼下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闵如初睡得快，醒得晚。谢随安叫醒她，她还闷闷不乐，叫谢随安先行一步，在山下等她，她马上就来。

        拗不过闵如初的起床气，谢随安只得先走，在山下左顾右盼，如何都等不来闵如初。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谢随安也留心了闵如初不少细节，既信任，又防备着她，多多少少摸了点她的底儿。见她迟迟不来，比起生气，更多是忧心。

        月亮又悄悄升高了些。谢随安坐不住，启程要去寻她，却见月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而来。

        她心中警铃大作，正欲寻个地方掩护自己，却听到那人影兴奋地喊：“安安！”

        谢随安足下一滑，差点没一头撞上自己找上的树。

        闵、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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