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打铁

自这夜之后，谢随安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苦修。

        在每日的忙碌中，她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想起萧祺然当时说完这便是他的道的神情。他明明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她却觉得他即将乘风而去。

        他并不在注视她。

        这种念头太强烈，谢随安常常要沉浸一会儿，才能继续投身到修炼之中。

        她发现，这悬崖之上不算太过光滑，因着有浓厚灵力滋养的缘故，还长出了不少艳丽的花儿。

        谢随安便试着在一些凸起的岩壁处借力抓住，乍松手，又及时地攀住下一处借力点。

        萧祺然为避免她真的不慎失手堕崖，还特地嘱咐了青鸾在一旁盯着，若有个什么闪失，也好有个照应。

        第一天，谢随安就不小心坠崖十数次，吓得青鸾几乎是直接盘旋在她身边，待她一松手就准备去下面垫着。

        谢随安只觉得每一次松开手，都是像是在轻生，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每一次往下坠落的失重感，都压迫她喘不过气来，是无论历经几次都克制不住的恐惧。

        她躺在青鸾背上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尽管知道会有青鸾相助，仍旧还是会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毕竟，她是真的无数次同死亡擦肩而过。

        除此之外，谢随安也会忍不住猜想，先前从这里跳的人，在坠落的过程中，会想着什么。

        是后悔，是坚定，还是会回想自己这一生呢？

        谢随安也不是没动过借助青鸾或一些灵器的念头，但还没去问萧祺然，便自行打消了。

        她想，萧祺然的本意总归是磨练她自己，否则，以他的修为，带上一个她飞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灵气这般浓郁的地方锻炼，谢随安不需要多去吸纳，也觉得灵力飞涨。能到达的深度也越发深，有时还有余下采下几朵迎风生长的野花。

        谢随安试过用灵力催生它们，竟也成功了。

        看着小小的花苞在掌心幽幽地开放，谢随安很是惊喜，她从前玩性大发时，也种下过几颗种子，可因为太过兴奋，连连浇水，愣是没发出一根芽来。

        现在能开得这样好，想是她体内的木灵根的功劳，谢随安微微出神，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唤回神智。

        “随安在做什么？”是有几日未见的萧祺然，见谢随安随性地坐在崖边，他也干脆一掀衣袍，席地而坐。一旁的青鸾见他来了，欣悦地鸣叫一声，乖乖地伏在他身边。

        谢随安不说话，只捧起手中的花，以笑容与动作作答。

        “这株开得漂亮，”萧祺然赞了一句，“不如送给师父吧？”

        “这……”谢随安惊诧于他的提议，低下头看了看手心的花。这是一株极其普通、开得好些的白色小花，这样的花，在野外处处可见，谁都叫不上名字来。

        萧祺然会喜欢这样的花？虽这样想着，谢随安还是将这株花递出：“师父若不嫌弃，那便拿去吧。”

        手伸到一半，谢随安猛然想起，这或许是她第一次送萧祺然东西，这礼物也太过于寒酸了……她想要撤手，萧祺然却已经捻起那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便自顾自地收到储物袋里了。

        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萧祺然笑着拍了拍谢随安的头：“师父很喜欢，多谢随安了。”

        谢随安默默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师父喜欢就好。”

        ……这样拿不出手的东西，有什么可以很喜欢的。谢随安在心底黯然念道，却不在面上表露。然她又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合萧祺然的眼缘。

        往后再送些更好的吧，这样想着，谢随安松了松眉眼。

        萧祺然顺了顺青鸾的毛，状似不经意地发问：“随安的进程如何了？”

        早已有所猜想他这次来是问询功课，谢随安答：“还算顺利。昨日只叫青鸾救护了六次。”

        当次数归无的时候，也应该是她成功下到崖底的时候吧？

        萧祺然又赞道：“不错。我观随安身上的灵力波动，怕是不日又可以晋阶了。此外，还有什么感悟么？”

        “有，”谢随安没怎么犹豫便脱口而出，“活着真好。”

        萧祺然眉骨一扬，唇畔是化不开的笑意，俨然乐极：“噢，这感悟是从何而来？”

        “亲身经历。直面死亡并不能使我不再畏惧，只会让我……更加贪生怕死。”谢随安端正了神色，答得认真。

        她义正言辞，萧祺然却笑得越发放肆：“不错，看来这几日没有白白受苦。”

        他忽地一顿，话锋一转，发出了邀请：“随安要不要去看看自己还在锻造的本命剑？”

        谢随安自是应允，跟着萧祺然回到姜易居所，拐了拐，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一阵的清脆敲打声。

        推门而入，姜易正持着柄巨锤，他脱了外衣，更显得文弱，可锤子挥得生风，一下一下敲打着一块泛着银光的铁块。

        在这狭小空间中，火光冲天，姜易站在其中，像要被吞噬。可他那般气定神闲，谢随安觉察不到他身上一丝灵力的流动，却见那铁块被他锤炼得愈发凝实。

        乍一看，他的锤法像是毫无章法，似乎下一刻姜易就要承受不住锤子收放的力道，脱手而出，可偏偏他的每一锤，都以险之又险的力道与轨迹，稳稳落定在巨石灵力最稀薄的地方。

        ——事半功倍。

        谢随安深感他的控制力已经到达了恐怖的程度，再想细看，却觉得太费精力，看得头晕目眩，只得微微移开视线：“这是那块巨铁么？”

        她难以把现在这块银白色的精铁与先前黝黑的巨石联系到一起，但只剩下这种可能。

        “是的。”萧祺然解答了她的疑惑，“姜易已经把它外部的杂质祛除了，接下来，便是一直精炼了。”

        再看姜易，他的速度逐渐放缓了下来，谢随安以为他是力竭，却没想到他把锤子换了手，右手一把扯下腰间酒壶，猛灌了一口，满足地喟叹，再信手丢开，也不将锤子换回来，左手掼出，猛然一击，力道远超先前！

        这一击，狠狠将精铁中的灵力锁住，仅这一锤，抵过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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