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谢方尧带着痛苦面具打开《奇迹之书》，磕磕绊绊照着菲尼克的指导依瓢画葫芦绘制起炼金图。他学会写通用语的日子没多久，一手/狗爬字相当不美观，每个字符都跟被掐断尾巴的蝌蚪似的惊慌失措地在羊皮纸上游散。

        尽管困难重重，他也没有抱怨，抱着多学一点不吃亏的达观态度慢慢沉浸进去。

        这大概就是他难能可贵的优点了。

        菲尼克依旧是个好老师，他仔细拆解开炼成式的组成，如何依照规则书写，每一步都清晰到位。谢方尧的学习能力摆在那里，很快就能顺出逻辑写出完整的一个炼成式，但这只是个开始……

        炼成式种类繁多，谢方尧光全部认一遍就花去好多时间，菲尼克笼统地介绍完大概，开始着重讲解缩小药剂的炼成式。

        菲尼克变成龙以后，除了被诅咒影响控制不住自怨自艾外也有为未来筹谋，改良缩小药剂是他计划中微小的一环，漫长黑暗中，他已经脑补出好几套可行的修改方案，今天终于可以一一尝试了。

        谢方尧要做的说难也不难，其实就在现有基础上根据菲尼克的设想添加原料、修改炼成式，反复试验直到找到有效配方。

        谢方尧抽出一张羊皮纸，将原有的缩小药剂配方誊写了遍，墨迹未干，熟悉的程序已然浮现出来，运行完美，可惜这是为人预备的。为了标明这是为龙特别定制的，他努力在羊皮纸最上头留下工整的字迹：“为龙炼成”。

        书写完毕，谢方尧陡然发觉程序上浮现出截然不同的typedef声明，而下方程序出现了鲜红的error，他手一抖，内心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或许能重写程序来判断出菲尼克的设想中的条件哪些是true，哪些是false！但手写出来的程序不会有任何效果，得靠炼成式作为链接才行。

        好！写炼成式！

        谢方尧振奋下精神，开始修改炼成式，菲尼克提出的方案很多，其中很多条件都可以自由排列组合，比如添加删减材料、调整炼成温度和时间等等。他在另一张纸上洋洋洒洒记下所有可以修改的条件，和菲尼克商量后开始逐一尝试。

        菲尼克是个优秀的炼金术师，谢方尧相信他的判断，把最可行的几个修改条件加入到炼成式中，随着他的字迹落下，鲜红的error消失，蓝绿交织的颜色看似平稳地进行下去，最后却陷入了死循环。

        谢方尧的眉头皱起，立刻意识到这个组合有疏漏，立刻停下了笔。

        菲尼克时时关注着他的举动，看到他羽毛笔不动弹的一霎，睁圆眼睛问：“卡住了？”

        谢方尧顿了顿，以防是自己炼金式画得不准确导致程序出现纰漏，拎着羊皮纸靠近黑龙说：“菲尼克，你瞧瞧我写得有问题吗？”

        菲尼克扫了一眼，微微颔首：“虽然线条不太利落，但是没有问题，怎么了？”

        谢方尧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菲尼克自己有个外挂能看出来炼金式有问题，照这个方法炼成是不会有结果的，只会浪费材料。他捏着羊皮纸迟迟没有声音，菲尼克察觉到他的情绪，淡然地说：“有话直说。”

        谢方尧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答应我听了不会生气。”

        “嗯，你是觉得照我说的不会成功是吗？”

        好家伙，菲尼克直接把他的心声说出来了。谢方尧低头看着羊皮纸，讷讷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

        菲尼克轻哼了声，带着笑意说：“能一次成功才奇怪，我又不是全知全能，失败个几百次也不奇怪。”

        “那不行，药喝多了出问题了怎么办！”再说也没有这么多原材料好让他们挥霍。谢方尧灵机一动说，“要不这样，我把所有炼成式画出来怎么样？”

        “你要愿意那再好不过。”

        谢方尧立马回到桌旁开始绘图大业，万幸他为了游戏开发自学过绘图，懂得一点皮毛，现在正是展示成果的时候。谢方尧画了三四张，不出所料得到的程序全是死循环，他看了看其他待修改的条件，掐住了酸胀的太阳穴。

        不对，这样一个个写出来也不行，可行的条件组合太多，羊皮纸都不够他消耗，更别说稀有的炼药材料了。

        得想个别的辙。

        谢方尧暂时放下笔，抱肘陷入沉思。菲尼克注意到他的异样，眼睛微微发亮静静盯着他。沐浴在他视野中的人全然沉浸在思考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僵坐不动的姿态松解开来，倒竖的眉梢弯下来，有了喜色。

        他这是又有什么突发奇想了。菲尼克淡定地端坐着，他有预感，谢方尧会给自己惊喜。

        谢方尧确实有了个新想法，修改炼金配方太慢太繁琐，他们也没有材料可以浪费，与其按部就班不如跳出思维定式，既然每个条件都有成功的可能，为什么他不能写一个大型选择式把所有条件全部囊括进去，用排除法找到结果！

        谢方尧精神抖擞起来，程序他熟，但炼金式完全是菜鸟，他得问问菲尼克能不能实现。他迫不及待和菲尼克分享自己“荒唐”的想法，菲尼克惊诧片刻，淡定的说：“你说的倒是可以画出来，但那都是半吊子用来唬人的，你确定要这么做？”

        谢方尧使劲点头，能画就行，那程序也就可以应运而生了！

        于是，谢方尧在菲尼克的指导下开始绘制冗长的炼金式，这个炼金式包含无数选择式，同时还涵盖不同数值的表达式，分别对应温度、时间、素材单位……

        很快，一张羊皮纸就被写满了，谢方尧抽出第二张来再接再厉，他费时费力地罗列条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想透过密密麻麻的条件表象找到隐藏在背后的逻辑线。第三张纸即将也要写满，所有条件罗列完毕，他把羊皮纸平摊在桌上。

        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程序是冗长且混乱的，条件和结果之间缺乏联系，现在该是第二步，找出正确的节点，他用了个笨办法，捡了几块碎石压在条件上，程序上，与那几个条件有关的代码迅速灰了下去，他惊喜地握住拳头，可行！他可以用排除法了！

        菲尼克坐在外头目睹谢方尧写完没什么用的炼成式后玩起了“棋子”，几块石头被他来回摆来摆去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渐渐，石子从几个扩充到了十几个，陆续压在羊皮纸上，不知过了多久，谢方尧摆弄石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嘴角微扬，眼睛炯炯发亮，双颊漾出饱满的苹果红，他慢慢离开桌边，不敢惊扰摆在上面的石头般，转手抽出一张干净的羊皮纸奋笔疾书。

        菲尼克眯了眯眼，纳闷地想：他又在写什么。这一次谢方尧写得很快，写完后他立刻站起来朝菲尼克跑去邀功似的说：“菲尼克，你看！”

        黑龙低下尊贵的头颅，经过一天的练习，谢方尧的炼成式的美观度已经好了很多，当然让他最吃惊的不是炼成式的线条是不是圆润，图形是否对称，而是内容。

        呈现在菲尼克眼前的炼成式简练干净，炼成条件的组合方式他以前没有想到过，而在炼成式最后，羊皮纸的角落有一只小胖龙，他眯起眼睛问：“这是我？”

        “啊？我随手画的。”谢方尧顾不得这个，献宝似的说，“这是我刚才想到的改良配方，我觉得这个也许能行，我们要不要试试？”

        菲尼克的目光从那只黑乎乎的小胖龙上艰难地挪了回去，很快又被两个陌生的方块字吸引过去，如果龙有眉毛，现在大概打了个死结：“小龙上面写的什么？”

        “你说这个，是雾化！”谢方尧兴高采烈地说，“这是我刚想到的，药剂饮用的效果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好，所以我想了想或许可以采用吸入式的……”

        “吸入式？”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把药剂通过高温蒸发方式直接吸入你的体内，这样能避免消化时的损耗，也能提高草药的利用率！”

        “这是……你家乡的方式？”

        “是的，我也是刚想到的，所以赶紧记了下来。”谢方尧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说，“我觉得这个炼成式已经很接近了，我想试一试。”岂止是很接近，程序显示这个配方完全能达到预期效果，现在就差制作了。

        菲尼克打趣地问：“不怕给我乱吃药？”

        谢方尧一脸认真：“我有信心。”

        不知怎的，多疑的黑龙此刻丝毫不怀疑谢方尧的表态，甚至还有兴致调侃：“你要是一次成功了，天才炼金师的称号就要落到你头上了。”

        谢方尧碎碎念：“给我称号还不如帮我把镇定药剂弄出来。”

        “好吧，好吧。”菲尼克无奈地说，“那就让我们瞧瞧结果。”

        谢方尧马不停蹄开始炼成，这一次他对配方滚瓜烂熟，每个材料用量、条件都铭记于心，流畅地完成每个步骤。酒精灯在玻璃瓶下方燃烧，玻璃瓶上的木塞上插着引流气体的导管，源源不断将蒸发出的气体送入另一个玻璃器皿里。

        “菲尼克！”他小声催促菲尼克把鼻子搁到崖洞里，他熄灭火苗，封住看起来空无一物的玻璃瓶跑到他面前，手拧在木塞上做好了准备：“来，深呼吸——”

        谢方尧拔开木塞，菲尼克立即深吸气，玻璃瓶还没有黑龙的一个鼻孔大，强大的吸力直接把谢方尧本人也吸了过去，他维持着捧着玻璃瓶的动作，手臂牢牢贴在龙的鼻孔上，濡湿的触感激起一侧鸡皮疙瘩。

        以后要是有吸入式面罩就好了。谢方尧发散着思维，忽然，他感觉贴在手臂上的吸力消失了。他扭头望去，黑龙的扁长的鼻腔不见了。

        菲尼克呢？他捏着玻璃瓶朝外望，没找到黑龙夺目的暗金色眼眸，他有些慌神，别是出了什么差错……

        “菲尼克！菲尼——”扑棱扑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呼唤，一道冰凉的黑影掠过眼帘，他抬起头，听到熟悉的低音炮：“让让。”

        他反射条件地朝后退，“铿锵——”四只黑色爪子落在崖洞里，慢悠悠地踱进来，缩小版的黑龙呈现在他眼前，它的四肢看起来更圆润，细密的鳞片上幽幽带着孔雀蓝的反光，暗金色的眼眸比往常明亮清透，充满了少年感的朝气。

        谢方尧屏住呼吸，克制不住内心荡漾：妈呀！又帅又萌！！他回去以后绝对要用3d打印一头摆家里！

        谢方尧眼底的惊艳根本没有遮掩，变小以后的菲尼克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在谢方尧的殷切注视下，逐渐放松开来，他撩开翅膀歪头看了看，喃喃自语：“真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谢方尧大胆地靠近他，希冀地问：“我能摸摸吗？”

        都一起睡过了，干嘛这么小心。菲尼克点点头，下一秒，某个说要“摸摸”的人扑到了他身上。尽管变小了许久，黑龙的下盘依旧很稳，压根没被冲击带歪，但他的心脏像突然发射升空的火箭，巨大的嗡鸣声盖住了他心房。

        他低头看向跟自己体型相当谢方尧，张开翅膀代替双臂拢在身上。

        温暖的感觉，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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