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契机

大道，虚无缥缈。

        无穷无尽，复杂难测。

        人力有穷，终其一生，本来都难以将之掌握。

        但万事相通，物极必反，看似艰难，却总有门路，可供窥探一二。

        只待发现，只带寻找。

        如此，凡事，皆有可能。

        此时，王珏与荒尘，一少一老，直接席地而坐，表情都十分严肃。

        看王珏，正板着个脸，一付债主的样子，借着宛如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了点成熟的味道。

        片刻，却是一朝漏趁，有些疑惑兼备半分沮丧，对老者抱怨道。

        “我说，师傅，您老人家这次说的这个方法，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呢？”

        “物极必反，我倒是明白，”

        “就是说，一个事物到了极端，便会神奇地，朝着另一个极端去转化。”

        “理解是好理解，可我怎么也有点不太能够相信，这么做竟真能转化的通？”

        “就像是我现在生气，严肃，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得愉悦，放松，然后，便能够打通这种方式，明悟道境的路，这，怎么可能？！”

        “再说了，就算这个可以做到，那合一境，讲究的是人兵合一，只是一人干坐，说什么也不可能达成吧？”

        王珏有些撂挑子的抱怨道，这也是第一次，对师傅的方式方法，产生了质疑。

        “呵呵，”

        “你有这样的疑惑，这很正确，也很不错，”闻言，荒尘也没表现得失望或者生气，反而有些开心。

        敢于至质疑权威，这是一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虽然做这种人的师傅，会十分头疼，但古往今来，凡是有大成就，大突破的人杰，大多都是此类。

        虽然顺从，听话，是好，但如果是以牺牲自己的天性，压抑自己的本真为代价，那得不偿失。

        就像当年的自己，也发现了产生过这种疑问，但却没胆子提出来。

        傻头傻脑地，尝试了很久，才战战兢兢地跟那时候的师傅，提出了疑问，虽说只是几周的天，但这一耽搁，却让自己在随后的进境中，莫名，变得困难了起来，走了不少的弯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虽然结果相同，但中间的路，却已是天壤之别。

        因果已定，缘法已成，纵使自己的师傅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轻易挽回……

        所以，王珏有这些反应，敢于正视自己，荒尘是十分开心的。

        随即，他呼出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

        “道如万物，一生难以穷尽，大道，简单来说，越精深，就越迷惑。”

        “越往里走，就越感到道的复杂多变，深不可测。”

        “直接找寻道的源头，从玄奥处入手，去探求更深的玄奥，看似走了捷径，其实，是行不通的。”

        “摒弃这一条如同夭折的死路，自有道境这一观念意识之后，人们还尝试了很多方式，去探索，妄图发现道境的秘密。”

        “在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失败，付出了不知多少人的心血与生命之后，终于，探索出了不少可行的办法，而你我当下做的这一种方式，便是这其中最为高效的方式之一。”

        “这算哪门子方法，就是这样坐着生闷气？”听了老者的娓娓道来，虽然心里多少有些理解，对那些奉献付出的前人，由衷的敬佩，但事到如今，对这种方式，依然非常抵触，内心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异常的排斥……

        “看样子，你非常质疑，甚至是否定这种做法？”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的确是这么想的。”王珏煞有介事的道。

        “是不是莫名之中，有种十分抵触的感觉，非常不舒服，但，如果我要问你原因，可能你难以说的上来吧？”抿了抿嘴，荒尘笑着继续问道。

        “嗯，这……还真是如此。”王珏虽然不信任这种方法，但毕竟慧根天成，兀自反省，时间虽短，却发现师傅说得，竟非常正确！

        一时间，有些震惊。

        自己怎么会有种排斥感呢？

        是不接受这种方式，还是单纯反感这种情绪，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种说不上原因，难以解释的状况，让王珏不得其解。

        如果不是师傅提示，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般仔细想来，这种抵触，相当奇怪不说，简直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好天赋，好天资！”

        几句话之后，看着思考的王珏，似乎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老者禁不住暗自赞叹，随后，抖了下袖袍，顺着解惑道。

        “没错，你不要单纯的认为，这只是情绪或者是你本身在作祟的缘故。”

        王珏点点头，脑海中有一丝感觉划过，似乎有什么，就要被他抓住，如此，让他更加认真地，听荒尘接下来的讲解。

        “情绪是一个人天生的东西，平时可以假装，故作姿态，或者压抑掩盖，但本色是难以改变的，在某种程度上讲，每个人，都有着一种或者几种仿佛天生的情绪傍身，它们是天地赋予我们的烙印，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有关于道的痕迹。”

        “古语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探求大道，最直接的方式，便是从自身开始，而最简单，最不饶弯路的做法，便是，从这一两种底色，情绪之中，寻找答案。”

        “我明白了！”听完荒尘的解释，王珏心明眼亮，宛如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立地顿悟了许多东西。

        “就是说，人的情绪是大道的演化，是每个人的底色，道于无中生出，成一，作二，化三，继而分成万物，但无论怎么改变，都是道的一种，在理论上讲，每一种研究到极致，都可以追溯回道的源头。”

        “难点就在于，找到自己的底色，通过底色，探寻原点，就像是倒转反行的赛跑者，逆岸寻水源头的旅人一样。”

        “物极必反，不是单纯的回返，而是，一种新的开始，一种全新的体验！”王珏兴奋地，说出了心中所想，片刻，身上的道境之力，兀自绽放而出，光芒越发明亮，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我日！”看到这一幕，荒尘目瞪口呆，宛如白日见鬼，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歪在地上。

        一时间，让随性自然，秉承逍遥理念的他，都脱口，爆出一句粗俗脏话出来。

        但这着实情有可原。

        不怪他一招破功，有失高人形象的，想要这般粗俗。

        要怪，就怪王珏自身，太过妖孽，太过具备天赋了。

        仅凭寥寥数语，便得到启发，不单对此法的真意明悟的通透，更是当场得到突破，有了肉眼可见的突破。

        “竟然就这么直接突破了……”

        “我滴个乖乖，还真是妖孽啊，要让那些老不死的家伙知道我白捡了这么个徒弟，不得将他们馋的半死！”

        “不过，当这么个小怪物的师傅，我怎么感觉，多少都有些压力了呢……”

        “师傅，我，我领悟了！”王珏难以置信，兴奋地道。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看着面前欣喜若狂的少年，老者强装镇定地，甩了甩衣袖，同时，送上一抹欣慰与肯定，但心中，却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另一边，

        云图离王珏两人而去，却并没有马上离开龙来镇。

        此刻，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间客栈的房间之内。

        眼前，

        一个少年，正盘打坐，呼吸平和间，灵气微微翻卷，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从灵气波动反应来看，少年的实力，不过在星灵境七八级的强度而已，这种实力，放在之前，云图根本不屑一顾，但此刻，却好像宝物一般，注视了好久。

        与此同时，在他的眉宇之间，一抹复杂的情绪，却如化不开的冰痕，已然满布。

        经历过不知多少风吹雨打，那本该白皙贵气的少年，此刻已是黝黑平凡，但饶是如此，仔细凝实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依然能够看出几分故人的模样来……

        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看着那少年，如雕像般沉默不语，纵使心间藏着足有十几年的澎湃心绪，此刻，却如被尽数浇灌封堵住一般，没有哪怕吐露出一个字来。

        是害怕，感到不真实，也许，是别的原因。

        自始至终，他就那么看着那少年，深深看着，这个本该是这片土地之上，最为幸福的男孩……

        而后，身形轻转毫不留恋地，伴随着一阵微风，悄然淡去。

        “嗯？”

        下一刻，少年似有所觉，收起动作，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疑惑地四下看了看，虽然正好错过那来人，但在前面桌子上，却是发现，一本抄送的崭新手札，不知何时，凭空出现在那里。

        “这是什么？”

        他起身，好奇地打开上面扣结，里面的内容，只是看过一点，眼眸之中，一抹震撼的光芒，却是被逐渐释放而出，越发剧烈，久久不能自已……

        “只是这样，应该不过分吧。”

        “东西给你，能到什么程度，全在你个人了……”

        街上，云图轻声嘟囔着，最后撇了撇少年所在客栈的方向，流露出有些留恋的，好一会儿，蓦然漫步前行。

        不过，才走了几步，却被一个叫卖声，成功吸引了下来。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杂物摊子，虽然货物没什么新意，更不是什么宝物，但因为摊主的缘故，生意却依旧不错。

        他身子晃了晃，片刻，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随着迈步，气息，连同相貌，都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当他正式走到摊子前面，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来。

        “小娃娃，从那边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倒是可爱的很呐。”云图已经变成了一个沧桑老者，此刻，正眯着眼睛，笑着夸奖道。

        “哈哈，谢谢老伯的夸奖。”

        “既然这么有缘，不如随便看看，我这里地方不大，但是东西倒是蛮多的，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兴许有您需要的东西呢？”

        那少女摊主大方一笑，而后，轻车熟路地介绍起自家的商品来。

        衣着朴素，却十分阳光，那笑容好像整个春天都集中在她的脸上，虽然相貌不算十分出众，却足够动人，温暖每个与她接触过的人的心肠。

        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一行当，她早已经营了许多年，细数这一整条街，都算得上老资历的经营者了。

        所以，别看她年轻，就算有些上了岁数的人，都是不如她，甚至有些事情不懂，都要过来，向少女请教。

        “倒是精明的很呐。”

        “咱们也算有缘，也罢，就冲小娃你这一声老伯，就算我不需要，也要好好挑点东西喽。”说着，笑呵呵地，弯下腰，真的在小摊上忙碌挑选了起来。

        看着老者如此捧场，少女当然十分高兴，招呼客人，话语也不知不觉，变得更加热情了几分。

        一旁，一个干瘦老者也被这一幕吸引了目光，看了一阵子，似乎没什么异样，便索然无味地，再度将目光移开了去。

        老者看似老迈，下手却快速得很，恍惚间，如长了八条手臂，连角落里的商品，都被他巴拉了过来。

        如此操作，不消片刻，在他身前的商品，已经堆积出了一座小山，再这样下去，摊上的货物，也可以说差不多被老者包圆了。

        如此阔绰的挑选方式，并不多见，也使得周围的客人，开始有些异样地观察起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起来。

        而老者却满不在乎，乐此不疲地又持续了好一会儿，似乎感觉差不多了，同时，看了看一旁有些怔愣地其他客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那就先这些吧，多少给别人留点，呵呵，小女娃，来算算，这些一共是多少钱？”

        “您……⊙�6�6⊙！嗯，好，我看一下，这是……三十八件，一共是……58两银子，今天您照顾我生意，就凑个整，算您55两，您看怎么样。”干练的清点过，随后爽朗一笑，报出最后的价格来。

        “好，就依你，这才真有点做生意的样子，日后必成大器，如此，小老我就不客气了。”云图赞许的点了点头，一边笑呵呵地说，一边将银子掏出来付账。

        “都没发现我的身份，嘿嘿，这样的话，我可就不算破了规矩吧……”心中一乐，随后，提着那兜东西，如一个顽童一般，颇满意地，越走越远，随即，逐渐消失在人群之内。

        “您慢走哈。”少女遥远他的背影，热情地挥手告别。

        老者这一单，可几乎是她大半月的营业额了。

        如此，也意味着，自己接下来的一周，都可以十分轻松的度过了。

        “姣老板，好运气啊，要天天这样，你成为小富婆的目标，又能更进一步了！”等完全看不见老者，一个与她颇熟络的客人，调笑着道。

        “哈哈，白大哥，那就接你吉言了，诺，这个簪子，嫂子不一直心心念念地么，本来十二两，今天心情不错，就算你……半价好了。”古姣神秘地凑过去，小声给他说道。

        “哦，真的，嘿嘿，好，姣小老板，那我就不好意思地笑纳了。”那被称为白大哥的男子，顿时两眼放光，也默契地压低声音，破惊喜的积极回应。

        他笑了两声，马利地从怀里扣出一块碎银子，将付了钱，便欢天喜地，献宝似的，朝着自家婆娘而去。

        “幸福，不过如此吧……”古姣喃喃自语，随后继续忙碌着。

        一来二去，她摊子上面的东西，终于被一扫而空。

        随即，古姣提前收摊，正准备离去，却是惊奇的发现，一块垫压摊布的石块下面，一张面值千元的金票，赫然在列。

        那中间位置，一朵金边祥云，生动地似乎飘洒起来，好不夺目。

        顿时，古姣大惊失色，没有太多地喜悦，反而是第一时间，有些惊慌地，将它藏了起来。

        面庞微微变得凝重了些，好在她已经收摊，客人都散去，此刻，也没有人太过关注她。

        小心地好好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随后，如认命一般，偷偷叹息了一声道。

        “终于还是被找到了么……”

        “也不知道，这种平稳自由的日子，还能够过多久呢？”

        “也许，这就是命吧，只求小弟以后，能平安无事……”

        将情绪尽数掩盖，随后，走到那好像打盹的干瘦老者身前，借着要他帮把手的缘由，将那张金票，巧妙地递给了老者。

        而这般，老者好像并不意外，市侩地眯了米眼睛，随后，不动声色地帮古姣打包好行李，而后，立刻带着金票，离开了此地。

        到一隐匿的拐角处，老者并没有找什么关系将这金票破开，而是一个甩手，竟是将它点燃成了灰烬。

        “这是云家的金票吧，竟然都流到这里来了，真是……”

        此刻，老者那种市侩地表情尽数掩去，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古井无波的深沉。

        他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随后一甩手，十几张大小不一的普通银票，变戏法般的出现在手上，待得折叠好后，看了看不远处毫不知情地少女一眼，目光慈祥了许多。

        等了约摸半刻钟后，再度装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带着那些‘破开’的银票，一步一颠，再度朝少女那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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